作者:禾花
萧安礼笑了起来,他把雪沛抱在怀里, 小心地避开伤口的地方:“现在宫门那里,还有脏东西吗?”
雪沛摇头:“我不知道,得亲眼过去看了才行。”
“那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
“唔……”
雪沛思考了会儿,又摇头。
“那就不用管了,”萧安礼微笑道,“你好好休息,别的交给朕就好。”
陛下声音冷沉,语速很慢:“除此以外……你想继续住这里吗,还是相国寺?那边会更加安全一点,离朕也不远。”
目前的情况就是,有人在萧安礼不知情的情况下,于皇宫城门布下天罗地网,针对的就是他这样的精怪,所以,对方很可能是有灵力的同类。
可奇怪的是,似乎又不打算对雪沛赶尽杀绝,只是单纯地不许他再入宫,想到这里,雪沛略微放下心来:“我还是在这里吧,别的地方怕睡不好。”
更何况现在飞蛾回来了,也能陪着他呀。
只要别突然变大就好,大扑棱蛾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萧安礼点头:“好。”
大齐建国以来,还从未听过这般匪夷所思之事,若不是亲眼见到雪沛化为原形,萧安礼绝不相信这世间竟真有精怪的存在。
奇怪,为何没有一点类似的传言呢。
连钦天监之类的地方,也从未有过这种说法。
雪沛继续:“也别派人盯梢了,有时候我在院子里吃饭,还挺不好意思的。”
他说着,就被萧安礼抬起下巴,雪沛“哎”了一声,眨着眼睛问:“怎么了?”
萧安礼凝视着他:“想你。”
陛下是真的,太想雪沛了。
他生平头一遭有这种感情,和人同吃同睡,把人揣在自己心尖尖的地方,这种感觉好幸福,以至于都有些微微的哀伤,偶尔雪沛在萧安礼怀里睡着了,他就低着头,一点点地用眼睛看雪沛的脸,从阖着的睫毛到小巧的下巴,不说话,就一直看。
还被丁佳发现了,这人最近穷得嗷嗷叫,绞尽脑汁想讨好陛下,凑近来问,说陛下,需要我去安排画师吗?
“那种民间画师,特厉害的!栩栩如生跟真人没两样!”
丁佳已经淡定了,他家陛下一颗心全挂在雪沛身上,白天夜里都放不下,干脆给书房也挂幅画像拉倒,批完折子,一抬眼就能瞅见。
陛下没答应。
他不肯留雪沛的画像,只用自己的眼睛看。
说来也可笑,相识已经一年多了,萧安礼手里攥着的,也就雪沛送的那个荷包,他稀罕得跟什么似的,走哪儿都带在身上,里面的东西还不重样。
可能是一把金瓜子,几粒玛瑙,也可能是自己亲手捡拾的落叶,或者一枚松子糖。
不管是什么,都要揣着,然后带回去送给雪沛。
太黏糊了,丁佳受不了,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万一,万一雪沛不在身边,陛下该疯成什么样?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快。
陛下居然很平静。
他还和以前一样上朝,读书,批折子,每日往荷包里装不同的东西,整个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并且和大臣们吵架的时候,丝毫不落下风。
攻击力很强。
看得丁佳胆战心惊。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雪沛的针线功夫实在太烂,那猪肚子似的荷包没几日就开线了。
陛下亲手穿针引线,又给缝上了。
讲真,虽然也是第一次做手工活,但居然比雪沛强上不少,不仅没有戳中自己的手指头,还缝得更为细密。
萧安礼很得意,想要拿去给雪沛看。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他们会出现在麻奶奶胡同的原因了。
“什么悠悠之口,”萧安礼冷笑道,“有一个算一个,朕全都处干净了。”
他是来接雪沛回去的。
万万没想到,居然看到了对方身上的伤。
车轮声甸甸,偌大的车厢内,放了栀子和茉莉,雪沛喜欢有香气的花,但是来的时候,是陛下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也只有陛下一个人。
雪沛没有跟来。
-
伤口的恢复,要比想象中更快。
飞蛾有些无聊,没事干的时候,就在屋里变来变去的,雪沛最开始被吓了很多次,一睁眼就是只硕大的扑棱蛾子,后来也慢慢习惯,甚至能淡定地侧着身,从灰扑扑的翅膀旁经过。
并对好友的八卦,充耳不闻。
飞蛾一开始还特别好奇,问雪沛怎么跟陛下好上了呢,可任凭它怎么问,雪沛愣是一个字也不肯说,逼急了就用被子蒙着自己的脑袋,开始装死。
装就装,飞蛾也很会装死!
所以这间清贫的房屋内,绝大多数时间,都是他们俩在那比着装死。
特别像,连呼吸都听不到的。
反正他俩都极为擅长这个,雪沛已经不轻易化为原形了,眼睛一闭就行,而飞蛾是本体,更加相像,躺在地上的时候翅膀耷拉着,触角和细细的足都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一动不动。
就这样,能一直装到黄昏时分。
不知是谁先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另一个也立刻跟着笑了,雪沛把被子掀开:“我肚子都饿了!”
“谁让你脑壳有病,装什么死,”飞蛾落在他肩膀上,还是忍不住:“跟我说说嘛,你真的跟陛下相好了?”
雪沛抿着嘴。
“他是陛下,你是精怪,以前的故事里,最后你就是得被打死那个。”
飞蛾说着,还做了个抚胸口的动作:“哦对,说不定也能留下一条命,那就是跟白娘子一样,被镇压在雷峰塔下,你想想被镇压的话,多可怜呀,不能吃不能喝的。”
雪沛的表情有一丝动容:“可是,那是因为许仙不知道她的身份,喝下雄黄酒吓到人了……”
飞蛾震撼地抬头:“陛下知道你的身份?”
“嗯,”雪沛目光有些飘忽,“他、他早就知道了。”
话音落下,就见这小扑棱蛾子飞到空中,胡乱飞舞:“我不是跟你说了,别轻易暴露身份,后果很危险啊!”
它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雪沛:“以及为什么陛下能听到我的声音……还有什么,一块说了吧!”
雪沛坐在床沿边,低着头晃自己的腿:“我不知道,不过,我发光给陛下看了,他很喜欢的,还夸我亮。”
飞蛾:“……”
飞蛾:“陛下真的没被吓到?”
当然没有!
雪沛记得很清楚,当他第一次在陛下面前化为原形时,对方紧张地给他拢在掌心,呼吸放得那么轻,似乎他是天底下最小的生灵,说话声重了点,就能给吓得消失不见。
看着对方泛红的脸,飞蛾不忍直视:“那也是因为你的人形,就这个皮相……”
它说着,就上下打量着雪沛:“似乎在人的眼里,还不错的样子。”
唇红齿白,眼眸清亮,飞蛾和雪沛一块儿出行的时候,见过路上不少人惊羡的目光。
最早,飞蛾还以为看自己呢。
结果都是在看雪沛。
飞蛾很不以为然,它还是觉得大灰翅膀最好看,并且它身上还有细密的绒毛,多漂亮!
“所以,要是你只是萤火虫,陛下还会喜欢你吗?”
雪沛表情疑惑:“我本来就是萤火虫呀。”
“我意思是,”飞蛾有些无语,“要是你变不成人形,只是萤火虫的形态,陛下就不会喜欢你了。”
此时天色已暗,雪沛低着头,表情隐在黯淡的光线里,飞蛾自知失言,忙解释:“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行,我肯定是要保持人形的,”雪沛突然仰起脸,认真地回答,“只是萤火虫的身体,没法儿亲嘴。”
飞蛾:“……哎?”
“也没法儿让陛下抱着我睡了,”雪沛继续,“他翻个身,说不定就能给我压死了,毕竟陛下很大的。”
飞蛾:“……”
雪沛顿了下,忙接着下面的话:“不,我意思是陛下的身体很大,你看,他比我高,所以抱着我的时候,正好能把下巴搁我头顶上,我很喜欢人形的自己,也不会被压死。”
飞蛾面无表情。
够了。
刚开始不是还沉默着,一个字都不肯透露吗,现在怎么就开始喋喋不休了?
“所以,不会发光的陛下,我喜欢,原形是萤火虫的我,陛下也喜欢。”
雪沛说着就捂住脸,有点幸福了,晃腿的幅度也更大,都忘记肚子饿的事了。
就是飞蛾……
飞蛾怎么不动了?
飞蛾看起来像是要死了!
雪沛连忙开口:“你怎么了?”
可是飞蛾已经躺在地上,触须无力地颤了两下,就翻着白眼不他了。
“别生气了,”雪沛笑着跳下床,蹲到他旁边:“我发光给你看,好吗?”
飞蛾有气无力:“不看。”
雪沛:“我给你发最好看的光,最亮的!”
飞蛾:“给陛下看去,陛下那最亮。”
哎呦这脾气酸溜溜的,雪沛干脆也化作原形,停在飞蛾旁边:“走吧,咱们去有溪水的地方……”
“正装死呢,”飞蛾翻了个身,“别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