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凛不易察觉地磨了磨牙,将这三个字放在唇齿间咬碎了。

他现在的表情想必有些可怕,才会让辛永望吓了一跳地问:“我听说大宗师生气了,你是不是做了什么?齐凛,你要是道个歉就好了,大宗师从来不会把人关这么久……”

“我没有做错,凭什么道歉?”

齐凛嘲讽地笑着反问,他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地盯着自己名义上的师兄,高挑的身高让他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的眼睛,烈酒般狂妄浓烈的信息素一涌而出,将这个同为alpha的男人压制得一时间噤了声。

不,他并非刻意使用信息素,只不过他也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优秀。他就是生来能够俯瞰别人,并觉得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谦虚的,他一向不屑于做那些虚伪的事。

是沈渊一直很不满意他不合群的态度罢了。

想到这里,齐凛的气势收了回去,他后退一步,满脸不爽地靠在墙上。

辛永望几乎是立刻松了一口气,他也意识到这回齐凛也是真的生气了。他的性格使然,说不出什么强硬的话,只好干巴巴地说:“大宗师总是对的,他一定有自己的考虑……”

可他话还没说完,因为刚刚防备松懈了一瞬间,齐凛就已经错开了身位,坐到了窗台上,抬起一条腿就作势要跳出去。

辛永望吓得大叫起来:“齐凛!”

他的灵能力量在刹那间冲向了齐凛,而后者对此的反应是一个兴奋的、不屑的、充满恶作剧味道的坏笑。

接下来是齐凛的灵能更汹涌地出现,宛如无形的巨手般直接将辛永望掀飞出去。整个走廊都在狂风中嘎吱作响,每一扇玻璃都在同时乒的一声碎裂了。

等辛永望头痛欲裂地从地上坐起来时,有些呆滞地看着满地的碎片,就会知道齐凛完全是故意的——他是沈渊最好的学生,他对灵能的操控程度早在十岁那年就精细到了头发丝,现在弄成这满地狼藉的样子根本就是为了示威或者发泄。

就像一个离家出走的坏孩子,出门前一定要狠狠地甩上门那样!

而齐凛本身早就跨坐在窗户上,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整个人向后仰倒——摔向了25层楼的高空中。

跳楼的紧张感让他发出了“woohoo”一声愉快的大叫,脸上也终于再次露出放肆的笑容。

直到最后十米,齐凛才动用了自己的灵能,翻身曲起修长的长腿,像只猫儿那样轻巧地落地,甚至没有惊起地上的灰尘。

他就是沈渊最好的学生,没有之一。

齐凛的喉咙里哼出了一些他喜欢的小调,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插兜不可一世地往外走去。

他有自己的目的地,那是一个叫做《亚空间》的小酒吧,他已经很熟悉了。

每次任务过后,沈渊都会给他们留下适当的休息和调整时间。师兄弟们都有着各自的娱乐,也会定期地聚在一起娱乐,他们管那叫做“团建”——团建是什么鬼东西?齐凛嗤笑,他才不要和牛羊一样成群结队,他要像猛兽一样独行。

沈渊总是冠冕堂皇地要求他合群,但是他自己不也孤军奋战,从没有组建起团队的意思?

齐凛甩了甩头,将讨厌的沈渊的脸抛向脑后。

他很快找到了酒吧脏兮兮的LED牌匾,随手丢了一把钱给保安之后,侧身往里面走去。

《亚空间》里的音乐并不算震耳欲聋,但酒吧该有的昏黄斑斓的灯光、浓郁刺鼻的酒味和嘈杂模糊的说话声一如既往。

大咧咧跨坐到了吧台前,齐凛无疑很快吸引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就像一颗无比璀璨的星辰突然被点亮在黑夜里。那些目光或带着惊艳,或带着妒忌,或带着蠢蠢欲动的心动,窃窃私语声甚至停了有几分钟才逐渐变大,然后超越了原本的分贝。

齐凛并不在意自己被瞩目,或者说他很享受这种众星拱月的感觉。他抬起一只手示意酒保:“今日份推荐鸡尾酒?”

“The Unusual Negroni,亚空间的大明星。”酒保当然认得出他,笑着摇晃起雪克壶,“真是蓬荜生辉啊,看来今天的营业额又可以翻倍了。”

在等待鸡尾酒的过程中,齐凛放肆地翘起二郎腿,手指摆在腿上顺着音乐的节拍轻轻敲着,看着舞台上的美好肉-体们陷入在狂欢中。

才几分钟的时间,来搭讪他的人已经足以组成一支增强连。他的面前也摆起了很长一支鸡尾酒队伍,赠酒的人里甚至有alpha的存在。

而齐凛会用他精致但刻薄的酒红色双眼,睥睨着每一个来搭话的人,漫不经心地、傲慢如斯地吐出一个“滚”字。只不过他实在生得太好看,顶级alpha的信息素又恣意放纵,让人只记得垂涎或者崇拜,而完全忘记了恼怒这种情绪的存在。

酒保问他:“你既然不喜欢被搭讪,为什么选择来这里喝酒?喝酒有很多地方,很多方式。”

齐凛勾起嘴角,笑容坏坏地:“我就喜欢看他们垂涎三尺又吃不到的样子。”

“真不知道什么样的omega才能降服的了你这么坏的家伙。”酒保擦拭着他的玻璃杯,然后借着抹布的遮掩凑上前来,打了个眼色,“那边那个omega,你看怎么样?”

齐凛挑起眉,目光顺着看了过去。

酒吧里的omega可不多见。他们是种天性胆小而敏感的家伙,数量比alpha还稀少,体质却比beta还孱弱,万一在酒吧这种混乱的地方不小心泄露出一点omega信息素的味道,恐怕这里顷刻间就会被饥渴的alpha们变成犯罪现场,足以判死罪的那种。

今天的角落里竟然真的坐着一名小巧的女性omega,她看起来落寞又无助,守着一张小桌子,桌面上的无酒精饮料没怎么动过。但她身边可不平静,居心叵测的alpha们就像秃鹫一样守在旁边,不怀好意地等待着这块嫩肉掉进自己嘴里的那一刻。

“嗤。”齐凛讥笑了一声,不怎么感兴趣地回过头来,懒洋洋把玩着自己的酒杯,“太弱了,没劲。”

“拜托,你居然这么形容一位可爱的omega小姐?”酒保很震惊,“谁会用强弱来评价omega啊,他们生来就是用来被宠爱、被呵护的,然后为一个足够强大——最好是像你一样强的alpha占有并诞下孩子。”

齐凛颇为无聊地听完了这番话,用手指弹了一下玻璃杯,看它摇来晃去的脆弱样子,然后说:“太轻易占有的战利品,我可没有兴趣。”

“也许你只是还没到年龄。”酒保于是咕哝了一句,继续擦拭起了他宝贝的高脚杯们。

半小时后,齐凛也喝完了他的兴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眸深邃,脸上带着一抹微醺的薄红。这让他看起来更加诱人了,像一头正待酣睡的猛兽,也许正缺一场睡前运动。

现在来搭讪他的人将有幸听到一个声调更华丽的“滚”字。

齐凛从后门离开酒吧,夜晚的凉风吹散了里头驳杂不堪的信息素味道,那股纸醉金迷的奢靡感也随之消减。

他暂时不知道要去哪里,于是稍稍站了一会儿,低头拿出一根刚被塞进来的烟,又想起上次沈渊禁止他接触这些神经兴奋制品的场景。这根烟于是在他手指间转了一圈,还是被灵能点燃了。

但齐凛还没来得及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时刻,就闻到了这条巷子里的其他味道。

一个omega的味道,三个alpha的味道,还有肮脏的罪恶味道……谁都能猜出来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

“啧。”败了兴致的齐凛将烟头摁灭在墙上,双手插兜走了过去。

酒吧里独自喝酒的那个娇小omega正被堵在巷尾,而几个醉醺醺的alpha正不怀好意地接近着:“小妞,你自己一个人出来喝酒,不就是缺alpha疼爱了吗?过来让我们好好看看你,别表现得好像个处-女一样……”

“喂。”

齐凛出现在拐角后,暗红色的双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不耐烦和暴戾:“快滚,别给小爷的地盘增加犯罪率,一群能被基因本能支配的废物玩意。还强占omega?你们搞清楚,有些垃圾基因就活该绝后。”

第3章 “嘶嘶,如果哭起来一定很……

深夜,酒后,小巷子。

这场言语冲突毫无疑问地升级演变成了斗殴——如果单方面的殴打也算的话。

齐凛甚至没用上灵能,眼前这群废物东西还不配他暴露灵能,更何况他确实更喜欢拳拳到肉的肉搏战,这让他发挥得格外尽兴,差点把其中一个废物的鼻梁骨打凹进颅骨。

脑后有破空声传来,齐凛反身就是一个鞭腿。

偷袭他的人甚至凌空飞起,狠狠撞在墙壁上,哗啦一声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齐凛抓起另一个就是一个擒拿,捏着对方的下巴直接单手举了起来,一个成年alpha的体重对他来说轻如鸿毛。敌人涨红了脸拼命挣扎,可惜用尽全力也没能掰开他一个指头。

月光照耀在他那俊美妖异的脸上,齐凛露出了一个恶魔般的微笑:“继续,我还没热身。”

可惜没有人敢继续。

哀嚎声在小巷里翻来覆去,alpha们不住地求饶:“错了……真的错了!”

“放过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齐凛的靴子踩在其中一人的脊背上,低下头诧异地问:“就这?”

“真的知错了!求您饶了我吧,我会去自首的!”

齐凛双臂环胸,从喉咙深处发出不满的咕哝声:“……这还不如半次体能训练。”

他踢了眼前的屁股一脚,犯罪未遂的alpha们于是屁滚尿流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角落里传来了一声啜泣,齐凛这才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那名娇小的omega正靠着墙角,瑟瑟发抖地拉拢着自己的小外套,巴掌大的雪白小脸埋在精心打的蓬松卷发中梨花带雨。看来这场遭遇对她来说过于刺激,以至于在施暴者离开之后,恐惧、无助和后怕仍然蹂躏着她的内心。

在齐凛靠近之后,他那烈酒、不凋花与天竺葵味道的强大信息素令她颤抖得更加厉害,双腿一软就要坐倒在地。

而齐凛看见了这个小东西的畏惧。身为alpha的本能当然会涌上一股怜惜之情,但他是个很恶劣的坏alpha,他还有一股面对弱小动物的施虐欲。

他伸出手肘抵在她身边的墙壁上,这是一个标准的壁咚,以方便他低头嗅闻omega的气味——是很甜的蜂蜜与玫瑰味,味道很淡。

“一个人来酒吧喝闷酒,但是打了抑制剂,还不算蠢得无可救药。”齐凛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望进她清澈含泪的眼睛里,“你叫什么名字?”

“谭诗诗……”

“我想想,一个标准的英雄救美故事应该怎么发展。”齐凛摸了摸下巴,“带我回家吧。”

“啊?”

“带我回家啊。”齐凛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漫不经心的坏笑,“我现在无家可归呢。”

……

也许是救命恩人的光环起了作用,也或许是意识到像他这么强大俊美的alpha根本不需要动什么歪脑筋,多的是omega想与他春风一度。

这名omega还是把他带回了家,那是一个小小的单身公寓,东西很多很杂但很温馨,非常适合一个omega独自居住。

当然,现在塞下了齐凛这么大一尊alpha后就显得捉襟见肘了。

他恬不知耻地要求睡在卧室里,把可怜的omega赶去了沙发上,丝毫没有照顾弱势群体的觉悟。他还大咧咧地点外卖,在客厅里吃东西搞得一团糟,看着omega哭唧唧地收拾东西。

她真的挺爱哭的,omega都这样吗?

她大概还说过自己的身份,好像是拒绝了家长安排的联姻、独自出来打拼什么的……blabla,可惜齐凛不感兴趣,这些普通人的人生在他看来庸俗而无趣。他伟大的头脑里装满了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人类和灵能邪魔的阵营胜负问题,没空在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

他在这里度过的几天时间看到的,所有人都是,白天要么上班要么游荡,晚上要么躺平要么娱乐到半夜,交给第二天的自己去后悔。

这就是传说中的平淡的幸福?他们知道这种生活是沈渊赚回来的吗?

“啧。”

齐凛弹了下舌头,有点不爽于沈渊那张脸又在自己脑海里浮现。他换了个姿势,重新陷进沙发里,修长手指拿起手柄,操控着电脑游戏里的角色继续大杀四方。

画面里的战斗一点也不刺激!

这些普通人的想象力贫乏至极,只知道和怪物短兵相接,打个你死我活——他不是不喜欢这种战斗,但灵能邪魔会的手段更多,它们会蛊惑人心,钻进每个人内心深处去偷窥最难以启齿的欲望,使人沉沦然后堕落,然后它们再借由这个可怜俘虏的身躯入侵现实世界。

如果不是大宗师……如果不是沈渊的牺牲和镇守,这里的表面上的平和生活能维持几天?

齐凛发现自己又开始想念和邪魔们的战斗了。

在这里生活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很漫长无趣,就像那群午后摇着扇子睡觉的糟老头子,看得人心烦气躁,很想做点什么与众不同的事情,来彰显自己的天命不凡。他的血脉里大概确实写满了叛逆者的基因,或者也可能是更小时候接受的暗杀训练做得太好了,以至于连一两天的安生日子都变得难以忍受。

*嗅嗅*

齐凛的鼻子又耸动了两下,他好像幻觉般闻到了灵能邪魔的味道。这应该不是他太过渴望一场激动人心的战斗吧?

当然,邪魔没有味道,那只是他自己的超常感官。就像他从小就能与邪魔沟通一样,别人听起来像是疯狂的呓语,可他就是很清楚明白邪魔的意思——而沈渊却始终要求他放弃自己的天赋异禀。

那怎么可能?他嗤笑,我生来与众不同,你明明很清楚,要我变得平庸那还不如死去!

齐凛又换了个姿势,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地打了一会儿游戏后,终于决定放下手柄去做点别的。

他出了门四处观察,就像闻到了宝藏的海盗一样,磨利了自己的灵能感官,使用沈渊精心打磨他的那些技巧,寻找着敌人的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