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画眉郎
雏鸟面向社会公开比武招爸妈,牛逼啊。凤尧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道鸟人社会原来比人类还文明,鸟人当父母都有门槛。
正这时,有几个鸟人自广场周围的商铺鱼贯而出。他们大多身材瘦小,统一的一身短打,怀里抱着挂脖小货箱,看样子是小贩。他们在人群中敏捷地来回穿梭,一路走一路扬声叫卖。
凤尧心想,看来鸟人们的集会和人类世界的也没什么两样,就是不知道他们喜欢的小零食是不是也是泡面瓜子矿泉水三件套。
猫猫头同样瞧见了小贩们,顿时两眼放光,抬手叫停一名长着乌鸦脑袋的小贩。那乌鸦小贩高兴地应声,一溜烟小跑着挤了过来,边冲猫猫头点头哈腰,边掀开货箱盖子,殷勤地展示自己的货物。
凤尧好奇地躲在猫猫头身后探头探脑,往小贩敞开的货箱里张望。
只见货箱里陈列得整整齐齐的正是……呃,小鱼干?
猫猫头眉眼都是喜色,翘着肉鼓鼓的猫爪垫,这拍拍那拍拍,饶有兴致地挑选小鱼干。
“客人您放心买哇,虽然咱钓不了湖里的红鲤,但咱的小鱼干也不错哇,每一条都是精心挑选、手工晾晒的哇,保证纯天然无污染,低盐低钠,吃了不掉毛哇!”
乌鸦小贩的声音沙哑难听,却伶牙俐齿,语调高亢有力,边说边将胸脯拍得梆梆响。
凤尧冷眼看着,腹诽道,这主办方先是利用福利勾起观众对小鱼干的馋劲,再让大部分人求而不得,最后出动小贩四处兜售小鱼干刺激消费,谁见了不得夸一句商业奇才。你看看,这傻乎乎的小猫咪不就一钓一个准儿吗?
交易双方可不知凤尧内心想法。他们你来我往地比划了几下,显然彼此都很满意。猫猫头仙人伸爪往兜里掏了掏,不料掏了一个空。
凤尧脸色一僵,瞬间就明白过来。她笔下的江湖客大多是穷逼,活得一个比一个拮据,猫猫头侠客是不可能有钱买小鱼干的。
猫猫头似乎还没搞清楚状况,愣愣地掏出爪子。长有粉色肉垫的猫爪在空气中一张一合,不管松开多少次,掌心都空空如也。良久,猫猫头侧头看向凤尧,神色坦然,语气更加坦然。
“喵没有银钱,你给喵买。”
凤尧惭愧地垂下咸鱼脑袋。她将手伸进系在腰带处的旧荷包,五根圆胖的指头毫不意外地从荷包底部的破洞穿了出去。
咸鱼脑袋沉默地回瞪猫猫头。
猫猫头却一点头,肯定道:“你有。”
他的语气过于笃定,以至于凤尧莫名自我怀疑,忍不住再次摸向腰间。突然,她的动作一顿,缓缓掏出手,指间捏着两枚铜板,正正好是小鱼干的价格。
凤尧目瞪口呆。
无中生有,我果然是天选之子吧?
猫猫头一把夺过那寒酸的两枚铜板,往小贩的货箱里随意一抛。钱币相撞,叮叮当,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乌鸦小贩立即笑弯了眼,动作麻利地取出一张油纸,一口气卷了五条小鱼干,三长两短。
凤尧龇牙,总觉得不太吉利。
猫猫头却不嫌弃,接过油纸包后捧在手里。灵活的猫舌头一伸一卷,锋利的牙齿叼着一根小鱼干的脑袋,就像衔着棒棒糖似的,慢条斯理地啃了起来。他两坨脸颊肉随着咀嚼的动作有节奏地一鼓一鼓,长短错落的胡须像钢琴键上下跳动,动作看起来又可爱又优雅。
凤尧乐呵呵地盯着猫猫头瞧了许久。猫猫头不悦地蹙起眉头,伸出圆胖的爪子捂住口袋,侧过身,拿后背挡住凤尧的视线,吝于分享的意图表达得十分明确。
凤尧:“……”
小气猫,喝凉水。
粉嘴大哥看得眼馋,也招手买了一份小鱼干。他显然是熟客,一边付钱一边和那乌鸦小贩攀谈。
“两铜板只得这么点儿,鱼干什么时候这么贵了?”
乌鸦小贩闻言,黑黢黢的一张鸟脸往下耷拉,迭声诉苦道:“客人您可别误会哇,咱都是小本买卖诚信经营哇。现在小鱼干都涨价哇,根本就没货源。您是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那件事’哇?”
说到那件事,他特意压低嗓音,冲粉嘴大哥挤眉弄眼,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那粉嘴大哥正好也是个好事的,顺着小贩的意思搭腔道:“我刚旅游回来,还真不知道,你给我讲讲?”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发NPC对话,凤尧悄悄竖起并不存在的咸鱼耳朵。
乌鸦小贩一乐,干脆捧着小货箱往身旁挂满彩旗的立柱上一歪,叽里呱啦说了起来。
“说起来也是一件怪事哇,反正自咱记事起就没遇见过。就前段时间哇,咱记得就寒衣节刚过不久,附近大大小小的鱼塘河流都荒了,表面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水池子,其实下网捞一条鱼也捞不上来哇……”
寒衣节不是流行节日,当代人了解的少,凤尧因创作需要恰好做过考据。寒衣节属于“鬼节”之一,是每年的农历十月初一。
“咱还强撑着没涨多少哇,客人您且往东圩走一遭,就鱼鹰开的那家水货铺子,那里两文钱可只能买一条小鱼干哇,个头还没咱的巴掌大。”乌鸦小贩伸手比划几下,“咱可知道,他卖的都是往年积攒下来的陈鱼、破鱼,原本都是卖不出去压仓库的哇,现在居然趁火打劫。呸,黑心肝的鸟东西!哇哇,这年头,像咱这样坚持做良心买卖的可都快揭不开锅了哇。”
凤尧努力在乌鸦小贩车轱辘的抱怨中拼凑出事件始末。
本地出现前所未有的小鱼干危机,只得委托大型候鸟从外地空运原材料。候鸟专机要价高昂不说,一趟的载重量也十分有限,还得加上候鸟司机中途偷吃货品造成的耗损。一来二去,短短几天内,小鱼干的价格飞涨,很快便跻身轻奢食品行列。热爱小鱼干的小镇居民们撑不住,决定结队前去一探究竟。
原来在此地不远,有一渊潭,不知有多深,亦不知有多广,相传已存在数百年之久,被当地人称之为龙潭。人类自古有龙潭虎穴之说,用以形容险地。龙潭的名头听着委实不吉利,实则是一处难得的胜境福地,只是地形颇险,平日里少有人去。
经探访得知,变故发生在立冬至寒衣节前后,龙潭居然有蛟龙现世。据目击者所言,有一日狂风大作,天昏地暗,幽潭深处传出沉闷的呼号,声似牛鸣,紧接着冲出一头巨蛇模样的怪物。它盘旋腾空,啸声惊天动地,后头跟着数不清的鱼虾蟹蚌,一时间遮天蔽日,气势骇人。自那之后,方圆百里内的鱼虾尽数消失,河川静默,宛若死水,由此造成本地鱼荒。
当日之奇景有不少人亲眼得见,言之凿凿。随着细节的不断补充,怪物形象逐渐清晰。它身长百丈,红毛有角,头大如虎,身上有鳞,腹部有黑色条纹,似龙非龙,显然是蛟无疑。
听罢,不仅是没有见识的凤尧,就连粉嘴大哥都啧啧称奇。
“多少年不见龙了啊,打从我太太太太太爷爷那开始就没有龙了。都说龙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天地消磨则龙不存。谁知道龙潭里还真卧着一条蛟呢,且看着还是一条能化龙的蛟呢,可了不得。”
乌鸦小贩聊了一通闲话,心满意足地往其他地方兜售小鱼干去了。粉嘴大哥兀自感叹,摇头晃脑地抖书袋。
“常言道,蛟乃群鱼之首。池鱼满三千六百,蛟来为之长,能率鱼飞。也就是说,龙潭里的鱼数量超过了三千六百尾,因此生成蛟龙,率领众多鱼飞天而去。如今蛟龙重新现世,怕不是人族气运将尽的传言是真的。”
凤尧听得稀里糊涂,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只是碍于鸟人们对蛟龙的推崇,她缩起脖子,讷讷不敢质疑。她有心再聊几句,从粉嘴大哥那儿多套些信息,奈何无人响应。明明是蛟龙现世这样劲爆的话题,周围不管是鸟还是猫都表现得分外淡定。他们一个嘎吱嘎吱啃小鱼干,一个咕叽咕叽吞小鱼干,吃得不亦乐乎。凤尧只得作罢。
白鹇再次出场时,猫猫头的小鱼干还没啃完。白衣仙鸟依旧表现得雍容优雅,举止投足间自带一股韵律。
只听他柔声笑道:“诸位请安静,招亲会即将开场。同往年一般,招亲会采用擂台的形式,能者优先,恕我不再赘述。”
他缓缓躬身行了一礼,继续说道:“欲上擂台,需得备下‘敲门砖’。众所周知,雏鸟们最喜欢的便是娃娃。哪位能准备更多更好的娃娃,就更容易受到雏鸟的青睐。想必各位贵客早有准备,只是擂台擂台,没有彩头,岂不无趣?我有心为诸位锦上添花。”
说罢,白鹇起身,款款飘至船沿,弯下腰,纤细的指尖柔柔地来回拨弄湖水。片刻后,两只手指突然用力,从水中夹起一只巴掌大的棉花娃娃来。
那娃娃看起来粗制滥造,连五官表情都是模糊扭曲的,肚子里的棉花也塞得不多,浑身干瘪瘪的,怕是连五毛的成本都不到。
凤尧奇怪地皱起眉头。娃娃啊,若放在人类社会,她只觉得寻常,但很难想象,鸟人们会喜欢棉花娃娃。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娃娃的出现如一滴水入油锅,瞬时溅起无数欢呼声,声浪吞没天地,几乎要将乐船推回戏棚。没想到棉花娃娃的受欢迎程度比小鱼干更甚。
猫猫头兴致缺缺,只是略瞥了一眼那只娃娃,打了一个哈欠。
“献丑。”白鹇谦逊道,面上笑容丝毫未变,“如诸位所见,这是新鲜出炉的人类娃娃,全都是精品。我们会将娃娃放入盲盒,贵客们可凭实力自取。”
人类,娃娃,精品,新鲜出炉,盲盒,凭实力自取……不管是哪个词,单拎出来都没有歧义,合在一起却莫名令人不安。
白鹇一口气夹起十几只娃娃就停了手。由数量可知,所谓的人类娃娃确实比锦鲤难得。他掏出一只水晶盒,将娃娃一股脑儿(塞)入盒内,右手掌心朝上,稳稳托起水晶盒,向众人展示。那水晶盒材质不菲,看起来晶莹剔透,只是形状怪异,俨然就是一副迷你的水晶棺材。
凤尧心中冒出不祥的预感,冷不丁听见猫猫头的声音。
“你仔细查看那些娃娃,说不准你要找的人就在其中。”
什么?
凤尧浑身震颤,身体忍不住前倾,试图看得更仔细一些。
或许出于心理作用,经猫猫头一提醒,凤尧再看那些娃娃时,感观大不相同。
娃娃们面容五官歪曲,分明就像是人在垂死挣扎时的狰狞表情!
第54章 端盒
每只娃娃体内都藏着一个哀嚎的人类灵魂。
这个认知令凤尧心中发毛。她牙齿打颤, 双手不受控制地拧在一起,却仍旧努力睁大眼睛寻找,试图在一堆长相雷同的娃娃身上找出哪怕一丝的熟悉感。只可惜, 大多数的娃娃都毫无特点,乍看之下没有任何区别。
盲盒规则简单粗暴, 有意者武斗, 两两打擂台,赢者从水晶盒内随机抽取娃娃, 败者则失去竞争下一轮的资格。这就是所谓的凭实力自取,算是招亲会的热身赛, 选手们提前亮肌肉震慑对手。当然, 只玩抽盲盒游戏而不参加招亲会也是可以的,由此又算是特供观众的福利活动。
白鹇解释完毕,左手手掌一翻, 掌心凭空出现两只画风迥然的新娃娃。他小心地将新娃娃摆在所有娃娃之上, 那姿态仿佛是加码诱惑赌客的荷官。
观众们更加激动,看样子恨不能直接冲上去抢夺。
显然, 那是两只极为特殊的娃娃。
其中一只不像是棉花做的, 更像精雕细琢的小木偶, 能清楚地看出小女孩的轮廓。另一只同样是棉花娃娃, 却精致得不像话, 身体饱满,有胳膊有腿, 小衣服穿得齐齐整整, 面容俊美,连睫毛都根根分明,表情也十分平静, 堪称娃娃帅哥。只是不知出于何种恶趣味,娃娃一双大眼睛红彤彤的,看着就像是哭过一般。
凤尧正看着,猫猫头咦了一声,瞬间站直身体。凤尧吓得浑身一抖,连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
猫猫头并未回答。他眉头紧锁,歪着脑袋来回打量那只水晶盒,还抬爪挠了挠柔软的猫耳朵,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
凤尧紧张得直咽口水。
猫猫头面容严肃,片刻后,突然宣布道:“我要那个娃娃。”
凤尧愣怔,笨拙地挠了挠自己的咸鱼脑袋,忍不住劝道:“您知道的吧,盲盒需要手气的。”
就算是凭实力打赢了别的鸟,也得靠手气抽盲盒,对非酋极不友好。
她斜乜猫猫头那黑不溜秋的圆脑袋,再次重重摇头。
猫猫头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凤尧的泼冷水行径。
凤尧偷瞄他的脸色,在心中尝试翻译,最终得出答案:猫想要,猫得到。
不愧是小猫咪,明明是个非酋,面对盲盒却依旧理直气壮。
白鹇双手捧起水晶盒用力摇晃,里头的娃娃翻滚数下,竟消失不见。水晶盒摇身一变成了个空壳子,倒像是个真正意义上的“盲盒”了。观众哗然,继而热情愈发高涨,气氛灼热,战斗一触即发。
只一眨眼的功夫,戏棚前的露台上扑通扑通跳上去十来个鸟人。他们默契地各自挑了一个角落站定。他们看似都在闲适地原地踱步,实则锐利的目光在对手间梭巡,视线一旦对上就火花带闪电,一瞬也不肯放松。
台下欢呼声不断。台上的鸟人们神态倨傲,时不时拉抻筋骨,挥舞精壮的胳膊,骄傲地朝人群致意,一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这还是凤尧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品种如此之多的鸟,各种颜色,各种体型,有的瘦得像根麻杆,有的则壮实如一座小山,有的毛发旺盛显得头重脚轻,有的却是个秃头。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各个看起来都很不好惹。
一旁的粉嘴大哥还煞有介事地做起了现场解说。他道:“不错,亮相的都不是花架子。今年的家伙不错啊,要有好戏看咯。”
凤尧不由担忧地看向猫猫头,却见对方嘴里叼着一根小鱼干,依旧气定神闲。
一声哨响,台上的鸟人们两两对战,迅速缠斗在一起,不过几个回合,就打得难舍难分。观众们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叫好声不断。而安坐在乐船之上的白鹇手中轻摇折扇,同样留意着战况,眉眼含笑,一副悠然的姿态。
凤尧紧张地盯着露台,心中疑惑猫猫头打算何时出手。正想着,她忽觉身旁的空气动了一瞬,紧接着眼前一花,再看清时,就见露台已经七零八落地躺倒一片。刚才还打得气势汹汹的鸟人们此时不顾形象地蜷缩身体,疼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有好几个显然熬不住已经昏死过去。
嗯?发生了什么?刚刚什么东西就飘过去了?
凤尧呆愣愣的。
猫猫头已然捧起水晶盲盒,一拂衣袖,笑眯眯地款步下台,两只耳朵尖儿很有弹性地一颤一颤,处处透着愉悦。
真正的非酋,从来都是端盒拿下。
凤尧用力挠咸鱼脑袋,细白的盐粒砸得噼里啪啦。
她实在不懂。
这就好比战斗双方本来打得有来有往,突然横空出现一个战斗力挂逼,武力值凌驾所有人之上,区区一招平A轻松击退对手花里胡哨的大招。若是在讲究战力平衡的传统热血漫画里出现这种逆天设定,绝对会被读者喷得狗血淋头。
然而,猫猫头用实力证明,小猫咪可以,小猫咪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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