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菽
小兵瑟瑟发抖地说:“是、是别人告诉我的,说你们快要在一起了,炽树上将追到您了。”
克里琴斯嗤了一声,渣里渣气地说:“他喜欢我是一回事,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他喜欢我。”
第50章
从克里琴斯有记忆里以来, 其他同龄小孩还是拖着鼻涕泡在泥里打滚的时候,自己就已经是个讲究的小孩了。
他不允许自己头发乱翘,袖口有污渍, 小手爬弄脏了要马上洗干净,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在不自觉中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控制欲。
他还记得,七岁那年,他还住在塞利乌斯的那会儿,曾经遇见过另一个调皮的小男孩,那人很讨厌,每天见他都要欺负他一下, 比如把脏手擦在他的衣服上, 比如揉乱他的头发, 于是小克里琴斯忍无可忍,把对方揍了一顿。
两个孩子都脸上挂彩, 彼此的父母见面协商,互相道歉个不停。
小克里琴斯憋住眼泪,倔强地说:“我没错,他把我的衣服弄脏了, 他活该挨打。”
场面一时很尴尬。
那个被打掉一颗门牙乳牙的小男孩被母亲抱在怀里劝说了一会儿以后, 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 两只小手手指绞缠着,对他说:“对不起,我是喜欢你, 想引起你的注意,才那样做的。以后我再也不这么做了。”
——这就是克里琴斯平生第一次被表白的经历。
继父日常把对妈妈说的“我爱你”挂在嘴边,偶尔妈妈也会小声地回应一句“我爱你”。
准确地说, 那是“我爱你”,不是“我喜欢你”。
所以,那是克里琴斯初次体验被喜欢。
并不是美好的经历。
回家的路上,小克里琴斯把气鼓鼓的脸倚在爸爸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流眼泪,爸爸说:“没关系,Coti不想原谅他也没事,你没有一定要跟他和好的必要。讨厌一个人也是你的权力。”
小克里琴斯问:“他说他喜欢我,喜欢是什么?爸爸。”
爸爸似乎也被问住了,沉吟许久,不知该如何表达地说:“喜欢啊……喜欢就是一种会让人变得奇怪的情绪,每个人的表现不相同。比如我对你妈妈,我喜欢你妈妈,所以我希望他能平安快乐;也是因为喜欢,我也不希望你妈妈总是沉迷工作不愿意理我。”
小克里琴斯似懂非懂,摇了摇头:“Coti听不懂。”
爸爸笑呵呵地说:“听不懂也没事啦,等到你遇见你喜欢的那个人,你自然而然就会明白了。”
小克里琴斯并不期待会遇见这个所谓的他喜欢的人,因为感觉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可也没想到,直到他到三十岁,还是对喜欢这件事稀里糊涂的。
听见他们高高兴兴地讨论他和炽树的恋爱,克里琴斯很在意。
以前没有真的有越规关系也就算了,如今他们的关系早已不算清白,他甚至不能理直气壮地说:“胡说什么!”
又或者,像以前一样,一本正经地训斥:“是不是训练量太少了,所以你们还能有闲心想象压根没有的事。”
炽树喜欢他有那么明显吗?
就算炽树追求得很明显,他应该没有对外有什么提现吧,他有表现得他很喜欢吗?
当他们说“听说炽树上将已经快要追到克里琴斯上将”的时候,克里琴斯尤其地、像心尖被轻刺了一下似的,慌了。
他什么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反驳:“他喜欢我是一回事,我们有没有在一起是另一回事。他喜欢我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让他喜欢我。”
可这段话说出口以后,克里琴斯才觉得,依然不对劲啊。
为什么他默认了炽树喜欢他的事情,甚至这段话也没有否认炽树在追他啊!
说完,克里琴斯就卡住了,脑筋飞速旋转起来,暗暗咬牙,在想怎样才能把这段话给圆过去。
正当他凝神思考之际,忽然发现以自己为中心如涟漪由内而外散开的四周范围内,诡异地变得安静下来。
在他面前,两个说闲话被他逮个正着的小兵跟脖子上挂着秤砣似的,深深低着头,眼睛却仍然不老实,在偷瞟向他的方向。
应该说是他身后的方向。
克里琴斯本来直觉就很强。
哦……他大概明白了。
实现一转,克里琴斯从前方金属墙壁照出的模糊影子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克里琴斯:“……”
他不自在地站直了一点。
在心底骂了一句。
操。
什么时候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刚刚才来的吗?
听见他说什么了?
说不清缘由的,克里琴斯更慌了。
脖子僵住,没转头。
要命啊!
他该怎么办?
这种事也太尴尬了吧!
——“我并不是指炽树喜欢我,我与他纯粹是同事关系。”
这样未免太生硬。
而且类似的话,他已经说过好多次了,有用吗?有用的话估计也不会有他现在听到的讨论。
再说了,炽树就在那站着呢,要是炽树不接他的话,甚至倒他的台怎么办?
直接让大家不准再讨论这个话题?
那也不可能啊!
……其实,比起其他人的反应来,克里琴斯更在意炽树,那种独属于炽树的烦躁像吹气球一样疯狂鼓胀起来。
他的脑子擅自懊恼起来,在想,炽树现在听见他说的话以后是什么感受呢?
克里琴斯想到他们独处时,炽树总是用温柔至极的眸子望住自己。
现在,那双金棕色的眼睛是不是盛满了失望伤心?
而站在克里琴斯面前的两个小兵更是欲哭无泪。
天呐,原来人是可以闯出这么大的祸的吗?他们是不是完蛋了?说克里琴斯上将的八卦被本人听个正着就算了,还亲眼见证了炽树上将被甩!
从他们这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炽树上将无声地叹息了一声,眉心轻轻一皱,金棕色的眼眸似乎一瞬间就掩上了一层灰蒙蒙阴翳,像是从晴空变作乌云。
可是,炽树上将看了克里琴斯上将一眼之后,又低头思忖了片刻,再重新抬起头来时,似乎恢复了大半冷静,接着,对他们无声地摇了摇头。
再然后,炽树拉着妹妹明树离开,轻手蹑脚,就像他打从一开始就没来过。
如此无声地退场了。
克里琴斯从影子里看到炽树走了。
克里琴斯:“……”
按理来说,他应该觉得如释重负才对。
可是,实际相反,他不但没有放轻松,还觉得心脏一紧。
……
明树被她哥捂嘴拖走的。
直到走远到就算明树大声嚷嚷也不会被克里琴斯听见的地方,炽树才放开她。
明树大咧咧地问:“哥,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炽树装得多冷静,多识大体,说:“你没看到克里琴斯很为难吗?我既然喜欢他,就不应该让他为难吧。”
这什么脑回路?
明树问:“你们就是因为这样子所以才这么多年都没办法谈上吧!所有人都知道了,就你们两个当事人还能你逃我躲的,这得何年何月才能在一起啊?”
快了。应该是快了。
炽树想。
他在私底下很死缠烂打的啊,不过有损大哥形象,就不说出来了。
他跟克里琴斯几个小时前还在耳鬓厮磨呢。
炽树脸色不太好,一副古板的语气:“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我们自己会处理的,你不懂。”
明树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心想,她这大哥,要是会的话,也不至于明明喜欢的人就在面前还寡上那么多年了。
真是没用的大哥啊。
傲娇不就是要用直球吗?你倒是直啊!我听柏青说你平时很直来直往啊,怎么关键时候突然退缩了?
你真是要急死人了!
炽树说:“反正,不用你操心,你别去打搅克里琴斯。”
明树哼哼说:“我听到啦。”
听到不是听命。
下午,明树打听到克里琴斯和大哥要做同调率实验,她揣上从柏青那里借来看剧的小平板光幕,鬼鬼祟祟地去了研究部。
在食堂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基地,不少人现在都知道了。
明树到的时候,整个研究部沉默的像坟墓,没有一个人在聊天说笑,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她不能进到可以查看数据的内部,不过在舰舱的玻璃窗外观看是可以的。
她远远地可以看到炽树和克里琴斯都换好了机甲服,各站一边,中间也就隔了七八步,但两个人的脚尖都朝向不同方向,在与身边的研究人员不知说什么,谁都没有和对方说话。
看似风平浪静。
这时,还有个戴眼镜的女研究员正好路过,随意地看了一眼以后,说:“哇,今天克里琴斯上将的心情是不是不错,他看上去很安静呢。”
明树转头,自来熟地接话问:“那不然呢?”
女研究员耸了耸肩,说:“不然的话,这时候应该是在和炽树上将吵架,嚷嚷要炽树上将再专心一点,提高他们之间的同调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