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闲见水
男人苍白的皮肤和如墨的瞳色,像是森林孕育的精怪山神,冷冷的盯着人时,仿佛会窒住人的呼吸。
他和郁汀沉默的对视着,感受着胸口那滴泪传来的灼热触感,倏而,没什么情绪的又收了回去。
郁汀敏锐的感知到对他没有恶意,他大着胆子说:“你…你怎么不出声。”
对方仍然不说话,重新闭着眼躺着哪,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郁汀咽了下口水,联想到社会新闻里的失足青年,受了情伤或者生活不如意就来自杀,可他这张脸也不像会失恋的样子啊。
这副了无生机的样子,仿佛刚刚睁开的那一眼是郁汀的错觉。
郁汀半跪着移到他身边,下意识的屏住呼吸,抖着手伸到他的鼻子下,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的指尖,才终于让郁汀吊着的心放了下来。
忽然,男人苍白修长的指骨握住了郁汀的手腕,冰凉刺骨的温度让他打了个哆嗦。
知道他是人,郁汀不在害怕,突如其来的社会责任感让他无法放任对方自杀式的躺在这。
“你不能躺在这里。”郁汀眼神凝重,轻声说。
又是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就当他以为男人不会说话时,对方开口了,嗓音沙哑,语气顿涩。
“因为…因为你挡住我的路了。”
郁汀本想说你会死或者这里不是睡觉的地方,但男人明显是来求死的,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了,他慌乱之下给出了这个回答。
一个令两人再次沉默的回答。
郁汀脸色涨红,结结巴巴的解释着,却没发现森林的气流仿佛禁止了,树叶纹丝不动,也呜咽的风声也消退无踪。
“你先起来好吗。”郁汀挣开手腕反握住他的手,冰冷的触感丝毫不像正常人的体温,拉了拉他。
时寂垂下眼看了眼自己的手,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
水滴滴答答的顺着他的衣摆往下滑落,皮肤苍白,头发很长,加上这副好皮囊,活像老人口中会蛊惑人心的水中艳鬼。
“你可以过去了。”
郁汀瞪大眼睛看着他,既然知道他是人,郁汀就不怕他了,也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在蜿蜒曲折的深山里走夜路,有人陪他一起走,沾点人气,也没有这么恐怖。
“我叫郁汀,你呢?你不是这里的人吧,这里天黑了不能待,很危险的。”郁汀尽量故作自然的牵着他往前走:“你先跟我出去再说。”
两人一同过了小溪,顺着羊肠小径往回走。
“时寂。”
时寂看着面前的少爷,张了张唇,一字一顿,像是很久不曾与人说话。
郁汀疑惑的回头看他:“什么?”
“我的、名字。”
“哦哦哦。”郁汀看着他浑身湿哒哒的:“冷不冷?”
时寂摇摇头。
郁汀只当他嘴硬,虽然是夏天,但山里的温度并不高,冷风一吹怎么可能不冷。
猛然间,郁汀才发现没有风了,连树叶都不再动,反而是蝉鸣声又渐渐响起来,原本头顶灰色的云竟然开始散开,隐蔽在云层中的太阳仍旧在西边的天空中,未曾落下。
郁汀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五点。
“你看太阳又出来了。”郁汀他没多想,只当是山里的天气多变,高兴的晃了下时寂的手,指着太阳说。
时寂看着他笑开的脸,又侧眼冷冰冰的看向山林中退散的浓重阴影,收回了视线。
“你是从哪里过来的?”对郁汀来说时寂是个不知道他吸诡体质的陌生人,这让他反而少了很多顾忌,暴露了他有点话痨的体质。
是的,郁汀其实很喜欢和人说话,小时候他可以不停的跟在爷爷奶奶身后当小尾巴,说一整天都不觉得累,后来上学了,他学会了克制,并不是他不喜欢和他的同学说话,只是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怕说错话被人觉得奇怪,导致他给人留下了不好接近的印象,慢慢的同学们也就不主动和他说话了。
“我不知道。”时寂感受着手心温热的触感,回答说。
“不知道?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出现在这里吗?”郁汀蹙眉看向他,脑子里开始脑补。
难不成是失忆了,然后被人抛尸到深山里?某些电视剧里就是这么说的,豪门争端里解决掉强有力的继承者争夺者。
郁汀侧过身,拉着时寂转了一圈,左看右看也没看到任何伤口,衣服口袋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证件。
怎么会呢?
“除了名字,那你还记得什么?”
时寂摇摇头。
他漆黑的眼神专注的盯着郁汀,眼神清澈,仿佛只是很单纯的忘掉了一切。
郁汀被他的眼神看的心跳如擂,有种什么即将被改变的强烈预感,他才十八岁,正确的做法是将他带到警局去,他没有能力也无法负担这个责任。
可当他要开口时,对上时寂沉郁的眼神,一瞬间仿佛被吸入了漩涡中,鬼使神差的说:“那你先跟我回去吧。”
郁汀转身忘回走,不敢直视他。
时寂看着郁汀的背影,跟了上去,重新牵住了他的手:“我跟你走。”
郁汀挣了下没挣开,只当他是缺乏安全感,也就随他去了。
也或许是他并不想挣开,这种让他觉得被需要的感觉很陌生,却并不讨厌。
两人渐渐将大山抛在身后,昏黄的夕阳晕染的远山像一幅油画,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
郁汀家是个小土房,爷爷奶奶去世后就只有一个能用的房间,另外一个房间都堆的是一些杂物,只有个光秃秃的床板,太晚了,现在洗新的凉席被褥也来不及了。
今晚只能让时寂跟自己睡一个房,郁汀临时给他找了件自己最宽大的衣服,催促着他去换了。
太阳落山,远山变得昏沉,郁汀不太会做菜,平常自己都是随便煮点粥煮泡面啥的,为了给时寂补一下身体,决定大展厨艺给他煮了碗鸡蛋青菜面。
厨房里热气腾腾,时寂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郁汀一惊一乍的煎鸡蛋,锅里面油渍飞溅。
郁汀看到他走过来赶紧催促着他走开:“你别过来,危险。”
时寂看着锅里烧糊了的、要非常勉强才能辨认出是个鸡蛋的一团,和蹙眉翘嘴像是要攻克世界难题的郁汀,说:“要不我来做吧。”
“你会做饭?”郁汀看着惨不忍睹的鸡蛋和恐怖至极的油锅,早就想打退堂鼓了,此时时寂开口,简直是救星下凡。
但他不想显得太过积极,暴露出自己厨房杀手的实力。
时寂看着他自以为隐藏的很好,却不知皱巴巴的脸完全暴露了心思的郁汀,摇摇头说:“不太会,但你可以在旁边教我。”
郁汀欣然的递过锅铲,在一旁指挥。
两人坐在餐桌前,郁汀看着面前煎的金黄的蛋和色香味俱全的一碗面,看着坐在他旁边的时寂,怀疑的说:“你真的没做过吗?”
时寂摇摇头,眼里含笑:“没有,是你教的好。”
郁汀高兴了,吹牛的说:“那当然,我会的可多了。”
吃完饭后,郁汀拿出自己的桶去厨房接热水,大山里没有通燃气,小土房更加没有装太阳能的条件,每次洗澡都是接热水去洗澡间。
换了干净清爽的睡衣,郁汀回到房间,看见时寂正站在柜子前。
郁汀想到什么脸唰的一下红了,猛的窜过去挡在木柜前,伸手挡住,有些羞恼的说:“你、你不准看。”
木柜的两扇门上固定了几根线,上面用夹子别了许多他小时候拍的照片,老一辈家里没有那么多相框,都是别在衣柜上的。
他盯着时寂的脸,仿佛只要他露出一点想要嘲笑他的样子,郁汀就要小发雷霆的生气了。
时寂低头看郁汀粉白的脸,认真的说:“很可爱。”
郁汀小时候就长得跟个糯米团子一样,白白净净的,因为小时候爷爷奶奶要下地干话,就把他塞着背篓里,他也不哭,拿着跟狗尾巴草就能玩半天。
照片上都是他古灵精怪的照片,在时寂强烈的恳求下,郁汀勉强同意跟他一起看那些照片。
两人面对面的坐在床上,郁汀分享欲爆棚的跟他讲这些照片背后的小故事,听爷爷奶奶跟他说过好多次,都已经了熟于心了。
郁汀拿出一张爷爷牵着他去采蘑菇的照片,那个蘑菇快比小郁汀的脸都大了,他拔起那个蘑菇,自己蹲在坑里把蘑菇举到头顶,假装自己也是朵蘑菇,爷爷也配合他玩这种躲猫猫的游戏,假装看不见,结果郁汀以为爷爷真的看不见自己,反倒吓哭了。
照片里的他头上顶着朵大蘑菇,圆溜溜的眼睛里含着大包水,豆大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滑。
时寂伸出手摩挲了下郁汀的眼泪,想起在森林里他哭起来也是这样子,眼泪大颗的流,原来从小就这样吗。
说着说着郁汀打了个哈欠看向墙上的指针,已经十点了,他从衣柜里拿出个新的凉被递给时寂:“今晚你先和我睡,明天去把另外一个房间收拾出来。”
郁汀的床只有一米五,时寂手长腿长,躺在上面显得有些局限,但好在郁汀并不占地方,两人睡着刚刚好。
睡着前郁汀迷迷糊糊跟时寂说:“我睡觉可老实了,你放心。”
灯光熄灭,月光透过窗外的树枝照进来,房屋内静悄悄的,只有风扇呼哧呼哧的转动声。
‘啪嗒’一下,声称睡觉老实的郁汀翻了个身,腿极其自然的搭到了时寂身上,脸埋在枕头里挤出软肉,睡的正香。
时寂在黑暗中睁开眼,看了眼搭在腰上的腿,选择忽略。
下一秒,郁汀整个人都缠上了,手搭在时寂的胸口,头都往他脖颈处蹭。
睡梦中的郁汀只觉得自己抱上了一块寒玉,在夏日的夜晚凉快的很,恨不得整个人都趴上去。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隐约还透着股甜腻的香味,他循着香味来源看向身侧的人,他的枕头被撇向一侧,露出红色的一角。
时寂伸手一勾扯出来,暗红色的平安符静悄悄的躺在他手心,绣线因为年头太久都变得有些暗淡。
他滑了下指尖,一滴血融入,原本灰扑扑的金色绣线像是活了般在布料表面动了起来,少顷才恢复平静。
平安符松动的角线再次紧密的缠绕在一起。
时寂看向窗外,大片的阴影覆盖着房顶,蠢蠢欲动想要朝房间蔓延的阴影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他低低的咳了声,眉心笼罩着一层阴影,唇色愈发苍白起来。
郁汀打了个颤,梦里眉头皱了下,感觉自己抱着的寒玉温度好像变得更低了。
第93章 契约
山中天亮的早,阳光穿透云层,山风飘荡着卷走云雾。
郁汀是被一阵香味唤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发现床上只剩他一个人了,另一床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另外一边。
他穿上鞋走到房门口,懒散的伸了个懒腰,早晨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像个小懒虫。
时寂弯起唇,笑了笑说:“快洗漱完,来吃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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