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灯
“传说星河血梅是罪仙掉落在凡间的鲜血所化,具有极其强大又可怕的力量,这花生长的地方毫无定数,可能是雪山之巅,可能是墙根底下,也有可能是海底石缝里……”明禅解释道。他努力移开视线,然而即便不直视,那诡异的红光却依旧有勾引人心的作用似的,让他的心里像是被抓挠似的痒痒。
“有传闻说,得到一片星河血梅花瓣,就可以在瞬间提升一个级别的功力,比如地境可以直接到气境,气境可以直接到天境。”
商唯:“那天境呢?”
池清在一旁答:“可能是直接升仙吧,只不过星河血梅太罕见,自古以来就出现过几次,还没有天境的大能试过……不过还有一个更玄乎的传闻,说集齐五片,凑成一整朵星河血梅,可以直接连通天界神明,实现一个愿望。”
曲成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溜达到了大蜘蛛旁蹲了下来,正仔细查看着那蜘蛛的干尸,听到这时却又微微竖起了耳朵。
“什么愿望都可以?”商唯惊了,他身为凡人,也是只浅薄的知道些修仙的门道,根本不敢相信一朵小小的花竟然能有如此效果。
“嗯。”池清点头,“无论是黄金万两,还是江山万代,甚至让死人复生都是可以的。”
一时间空气安静了下来,人活在世,怎么可能无欲无求。
三个小辈心里都下意识的浮现出了某一个人,或某一件事,即便遥不可及,却因为这一句话,看着那花时的心态都有些微妙的变化。
一直没说话的萧璋忽然开口:“只是传说而已,还没听说有人真的试过,毕竟集齐五个花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自古以来能抢夺到一片花瓣的人,基本都直接用它提升灵力了。”
几个小辈一知半解地点头,都略有些遗憾:“哦……”
曲成溪却心道,其实也不尽然,沈钦抢了那花就没用,一直放着。
其实曲成溪也挺意外的,他知道沈钦原本的计划就是从雪山拿到花的第一时间就用掉,成为史上第一个使用星河血梅升仙的天境大能,一统天下,可没想到自己在被抛弃在雪山后九死一生地杀回来,竟然发现沈钦还没用那花,而是一直锁在藏宝阁里,不让任何人接近。
按理来说沈钦的愿望就是问鼎天下,一片星河血梅就可以帮助他达成这个目标,根本没必要凑齐五个再许愿。
曲成溪不知道他犯了什么毛病要供着那一片花瓣,也不想知道,只是觉得神奇,竟然有人能在有强烈执念的时候抵御得住星河血梅的诱惑。
不过今天,他又碰到了一个同样的奇人——萧无矜。
曲成溪在暗处不动声色的瞄着萧璋,只见萧璋神色平淡,手心里托着那星河血梅就和托着个鸭蛋一样没什么区别,毫无触动。
就算对提升灵力没有兴趣,萧无矜心里也应该是有其他执念的,曲成溪还记得萧无矜面对着蜘蛛幻境时那失魂落魄的样子。那个所谓“永远都不可能再见的人”,就是他那天晚上一遍遍叫着的“阿杨”吧。
萧无矜竟然不想试试凑齐那花复活旧情人?不但没有,他还对那花充满愤恨,甚至想直接捏碎,这让曲成溪不由得想到了一个可能:那旧情人可能就是因为星河血梅才死的。
曲成溪立刻想到自己从某种程度上也是被那花“害死”过一次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一时间他竟然生出了点同病相怜的感觉。
萧璋忽然远远开口:“看出什么了吗,阿漾?”
曲成溪蹲在地上琢磨着萧璋的情史,冷不丁被他那么一叫,立刻做贼心虚,用掌心运着灵力在蜘蛛周身扫了一遍,若无其事地抬头:“这蜘蛛原本并不是妖物,就是个普通蜘蛛,多半是之前江南郊县那次地震碰巧把藏在深山里的花瓣震落了下来,嵌在了它背上,它才长成现在这样,又在这秦淮楼繁衍了这么多子嗣。”
明禅不可置信的吸气摇头:“一只普普通通的小蜘蛛在魔花加持下竟然能控制整个秦淮楼、还能制造幻境,这要是本来就是妖物,得到什么程度……”
曲成溪心说幸好只是普通蜘蛛,这要是加持在大妖身上估计早就被发现了,江湖上前来抢花的人得把秦淮楼门槛踩烂,又得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来。
“吱吱……”怀中忽然一阵鼓动,曲成溪低头一看,只见香香仰着小脸满眼期待,娇羞的戳了戳他。
对了,差点忘了。曲成溪抖了抖那蜘蛛皮,甩出了一颗指甲盖大的妖丹:“啧,果然是靠着星河雪梅才这么厉害,这么小的妖丹还不够你塞牙缝的……”
话音未落,来者不拒的某香已经飞快的钻出来,嗷的一口把那小妖丹吞下了肚,打了个饱嗝。
曲成溪:“……”
“那现在母蛛死了,小蜘蛛也脱离身体了,秦淮楼的人能恢复正常吗?”商唯担忧地问。
曲成溪把香香塞回衣服里站起身,微微正色:“不知道,得试试。”
商唯:“怎么试?”
话音未落,便见曲成溪冲着黑暗处勾了勾手指。
几乎是立刻,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响起,老鸨从暗处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站在了曲成溪面前。
大家都是见过曲成溪的厉害的,所以对他能把昏迷中的人叫起来的事情只是微微惊叹了一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萧璋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在修习的难度放方面,控制物体最容易,其次是控制动物,人是最难控制的。
能不用符咒不用法术,只用勾勾手指就能控制一个人的行为,究竟是因为老鸨已经没有了自主意识,比较好控制,还是说……屈漾的灵力比想象中更强。
不过话说他怎么还不吃金丸?萧璋瞄了一眼曲成溪劲瘦的腰腹,略微有点担心。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是屈漾知道金丸就在身旁,觉得丢不了也就不着急了,那腹痛是一阵一阵的,他多半是想着什么时候疼的厉害再吃。也罢,他自己应该心里有数。
正想着,便见曲成溪修长的手指按住老鸨的脉搏,眉头微微皱紧,道:“有心跳,但是比常人要弱很多。”
明禅急问:“那她还有意识吗?”
商唯在老鸨半睁的眼皮下打了两个响指:“醒醒,来生意了。”
老鸨深黑的瞳孔像两个黑色的石子,毫无反应。曲成溪的心沉了下去,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别叫了,”他放下手,摇了摇头,“醒不过来了。魂魄还在,但是已经没了活性,至少有好几个月了。”
一瞬间,空气都安静了,三个小辈惊骇到失语,魂魄失活是魂魄严重受损的表现,人会保留记忆和潜意识,也能行动,却再也不能自发思考。所以蜘蛛不但占据了他们的身体,还侵蚀了他们的灵魂,只有蜘蛛在身体里他们才能正常行动,一旦离开蜘蛛,他们就会变成一个个会呼吸的肉袋子?
池清急了:“可是昨晚她不还好好的,一直在招揽生意呢!那些小厮男妓也是,一看就是正常人,怎么会是魂魄失活?蜘蛛控制人能控制到这种程度吗!你一定看错了!他们肯定还在!”
萧璋也走到了曲成溪旁边,靠近老鸨浓妆艳抹的脸看了两秒,侧头看向曲成溪,后者和他对视,这一刻,两个成年人之间相顾无言,却已经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判断,心都沉了下来,真相是血淋淋的,构成镜花水月的不止有幻境,还有深陷其中的人。
萧璋轻轻地叹了一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确实还在,只不过他们已经不是他们了……”
“什么意思!‘三个小辈齐齐道。
曲成溪忽的冲黑暗里提声道:“别等我叫,老老实实过来。”
“他在叫谁?”池清问明禅,却随即只见黑暗中的蜘蛛们全部瑟瑟缩缩的爬了出来。
商唯吓得毛都炸了,跳起来抱住曲成溪:“蜘蛛又来了!!”
“别怕。”曲成溪安慰他,“没有了母蛛指示,它们不会攻击人了,我叫它们出来是为了给你们做个验证……去吧,做你们每天做的事情。”
得到曲成溪的指令,蜘蛛们又像潮水一样散开,一个一个找到了对应的秦淮楼宿主,钻进了他们的嗓子眼里,进去之后还把宿主脱臼的下巴一个个安了回去,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它们为什么都听你的。”看着蜘蛛钻嗓子眼又咔咔咔安下巴的画面实在是有点恶心,池清皱着眉问曲成溪。
曲成溪回头一耸肩:“自然是因为它们群龙无首,现在这里谁灵力比它们强,它们就听谁的,不信你叫它们试试,它们也一样听。”
池清想试已经没有机会了,所有蜘蛛都已经就位,钻进了对应的人的身体里。
“现在应该太阳已经落山了吧。”跳动的火光映照在曲成溪的脸上,他抬起手,啪的拍了一下,秦淮楼众人在他的诏令下瞬间抬起头。
“走了朋友们,秦淮楼该营业了。”曲成溪抬脚向外走去,秦淮楼众人跟在他身后,沿着甬道鱼贯而出。
几个小辈愣了几秒,也跟着追出去,萧璋走在最后。
从温泉的甬道口出去的一刹那,三个小辈们见到了他们此生最匪夷所思的场景——那些呆滞如蜡像的秦淮楼众人,就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下子“活”了过来。
老鸨笑颜如花地小跑到大堂,甩着手绢张罗着小厮们:“快点快点!马上就要到开门的时间了!客人们都该来了!竹落花言,快去化妆!小辉,温泉里的水怎么还没放呢,快快快,动起来!”
小辉端着水盆跑上楼梯,用抹布擦拭着栏杆。另一些小厮们跑来跑去的收拾大堂的桌子,在一间间包房门口挂上华丽的灯饰,还有的飞快的给屋内的床单换成了新的。
窗外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秦淮楼内通明的灯火如时亮起,温泉流水潺潺,熏香袅袅升起,仿佛之前的无数个热闹的夜晚一样。
秦淮楼的众人热火朝天的忙碌起来,仿佛白日里一切从未发生过。
*
作者有话要说:
别着急,该来的都会来的~坏笑.jpg
第24章 失效
美男们从三个小辈身旁挤过去,干劲儿满满地涌到了门口,整理着身上的绫罗绸缎,笑嘻嘻的争风吃醋。
“我身上这身新衣服可是苏绣的,客人们肯定喜欢!”
“我今天在额间点了腊梅印,比你们都美!”
“快快!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开门了!”老鸨挥着手卷催促着本就干得热火朝天的小厮和男妓,一回头忽然看见了萧璋他们,惊讶地小步跑过来。
“哎呀客人!您几个怎么来的这么早!快来快来,别站在池子里了,一会要放水了。萧公子您今天想让谁陪,竹落怎么样?昨晚怠慢您了,今天给您送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老鸨挽上萧璋的胳膊,风韵犹存的脸上是招牌的媚笑,仿佛他们只相识于昨晚的青楼,缘续于今夜的生意。
明禅震惊地抓住她的手:“你不记得今天白天发生什么了吗?”
老鸨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公子,我们白天不营业的。”然后她恍然大悟的笑起来,手绢往明禅胸口一扑:“哎呀,您是萧公子的朋友吧,我们秦淮楼是江南第一大青楼,您想要的姑娘男人我们都有,包您满意!”
商唯和池清在一旁看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明禅嘴唇颤抖,缓缓放开了她。
曲成溪从一旁伸手递给老鸨一包银子,温柔道:“我们不急,在这歇歇脚再玩,您先忙着。”
“得嘞!”老鸨眉开眼笑,捧着银子去别处张罗了。
风花雪月,纸醉金迷,今日的秦淮楼与昨日仿佛并无不同,小厮们忙着跑上跑下,美男们百花争艳,老鸨精明贪财,江南第一楼,今夜依旧红火。
明禅整个人的血液都仿佛凝固在了心脏里,揪紧到无法呼吸,盯着老鸨的背影,一点点红了眼眶:“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蜘蛛控制了,是不是?”
一句话戳破了最后侥幸的幻想,商唯颤抖的抓住了池清的衣摆。
“是的。”曲成溪轻轻地叹了口气,靠在了身后的桌子上,眼前奢华热闹的秦淮楼将华丽的光影映照在他眼底,激起叹息似的微光。
“三个月前,母蛛在地震之后被魔花嵌入后背,又来到这里诞下小蜘蛛。那些小蜘蛛或许是在某个夜晚忽然出动的,它们钻进了秦淮楼人的喉咙,抢占了他们的身体,侵蚀了他们的灵魂,却保存了他们的记忆和习惯。第二天起床时,这些人并没有发现任何异状,他们依旧热情的开展生意,继续每一天的生活,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被妖物接管了。”
周围人声鼎沸,那些秦淮楼的工作者们兢兢业业的维持着繁荣,殊不知支撑着繁荣的他们自己,已经只剩下一具具蜘蛛驱使的躯壳。
美人们娇艳如花,热情地工作着,仿佛永远不会凋零。
曲成溪:“魔花需要鲜血或者灵力的祭奠才能旺盛生长,发挥最大的效果。蜘蛛们应该是在他们工作的时候暗中吸取恩客的精气,白天再将精气带回去供养魔花。魔花也会给母蛛强大的灵力,帮助它指引自己的孩子们操控秦淮楼的人们。花和蜘蛛之间,形成了一个连续的闭环,永远持续。”
真相竟是如此惨烈,几个孩子几乎承受不住。商唯含着泪抱住头:“所以他们忽然有了养精蓄锐的想法,白天关门谢客,傍晚再开门,只是因为蜘蛛们畏惧阳光,给他们种下了潜意识?”
曲成溪点头,池清崩溃道:“他们看似还是原本的样子,可实际上已经失去了灵魂,成了蜘蛛的傀儡,那他们……他们……”
明禅怔然接上了他的话:“他们还算活着吗?”
曲成溪沉吟半秒,低声道:“算也不算吧。”
似乎是受情绪影响,他的尾音里似乎也有一瞬间气息不稳的轻颤,小辈们沉浸在莫大的悲痛中没有注意,只有萧璋侧头看向他。
长发从曲成溪的颈侧滑落下来,他不浪的时候有一种很独特的气质,下颌的轮廓清晰分明,并不过分尖锐也并不过分硬朗,其实看上去非常柔和,然而那种柔和却是淡漠的,就像是与这个世界剥离开,他知悉周围发生的一切,也会感到惋惜和痛心,但是那些情感就像是从空中滴落到湖里的水,在他的心头微微荡起涟漪,却最终归位平静。
只有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的人,才会平静的站在第三人的角度看待生死。
萧璋的视线微微向下,曲成溪的手指修长白皙,平时指尖还微微透着粉色,看上去是娇生惯养的贵气的手,然而萧璋却记得和他十指相握时触碰到的那掌心的一层茧子,那是长期握兵器才会摩出来的痕迹。
而现在,那只手正被曲成溪背在身后,死死地抓着桌子的边缘,用力到连指尖都微微泛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崩了出来。
肚子又开始疼了,曲成溪微微咬住下唇,从刚才起疼痛的频率就开始加速,强度也越来越烈,距离假死药的副作用发作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怎么会这样……”三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们正处于共情能力最强的年龄,根本接受不了如此惨剧,商唯强忍着泪水挣扎着安慰自己:“其实这些人不知道蜘蛛的存在,每天还过着熟悉的日子,生活对他们来说并无区别,这么过一辈子,倒也……”
“不。”出乎意料的,曲成溪没有附和那善意的自我安慰,他抬起头,那一瞬间的他的目光似乎透出了某种不符合年龄的深远,那些话仿佛在心底里深藏过漫长的时光、经历过无数次打磨和沉淀,以至于说出口时毫无游移,“失去自我,在习惯的驱使下像机器一样存活,还有什么意义,比起这样,或许死掉才是真正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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