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夺 第4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玄幻灵异

沈鹜年在车上接了个电话,我也是昏昏欲睡,所以听得七七八八,只知道对面应该是他的下属,好像是跟他汇报工作进展来的。

“知道了……你们都当心些,检查仔细……先放着……年后我来安排……”

“徐獒的照片到了?”沈鹜年一挂断电话,白祁轩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我眉心一动,没来由觉得徐獒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嗯,全都收到了,没有破损。”

白祁轩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那太好了。徐獒这个人可难搞了,对自己要求高,对别人要求也高……不,应该说苛刻。这要是弄坏他一张照片,他才不会讲什么情面,所有的照片还回去,他宁可不要搞什么展览。”

“我也是不懂,底片在他那里,弄坏了他再自己洗一张出来不就好了,至于嘛?”

沈鹜年轻笑着道:“一个性格好,出生普通,人生没有任何波澜的艺术家就像一杯白开水,多么乏味。徐獒的古怪是他的标签,也是他的卖点。你们投资他,难道是想让他做一个平庸听话的艺术家吗?”

分明语气也没多严厉,白祁轩一瞬间却气弱下来:“呃……当然也不是。”

思绪一点点清晰,我突然想起来徐獒是谁了。

瓦格南会员,当代怪客,只身前往战区揭露真相的纪实摄影师。他的作品获奖无数,且只用胶片相机,这也就意味着,每张照片都是他历经生死,躲过炮火洗礼从战区带回来的。

他展览它们,售卖它们,又将售卖得来的钱捐赠给战区的孩子们,在国内摄影圈简直是偶像般的人物。

他还有个十分有争议的习惯,就是每卖出一幅照片,他就会同步把底片销毁。他本人绝不会留电子档,也不会再将它们刊登展出。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大一的时候少不经事,不小心被高年级的师哥师姐热情地拉入了摄影社。但摄影这东西根本不是像我这样的人玩的,加之考上大学后,小姨就不再负担我的学费和生活费,我得自己打工存钱,日常也没什么空闲时间,所以只是去了一学期我就退出了。

一个学期的知识储备,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用上了。

这样看来,徐獒应该是白祁轩他们公司之前就买股投资的艺术家,而这次在江市的展,估计就是基金到期要结算收益了,沈鹜年则是这场艺术品售卖展出的策展人。

不知道徐獒的展会办在哪里?门票贵不贵的?不贵的话……倒是很想去看看。

我实在困倦,迷迷糊糊便靠着车门睡着了,中途觉得脖子痛,换了个姿势,身下的枕头虽然坚硬,但高度正好,还很温暖。

“……艾……钟艾……”

听到有人叫我名字,我挣扎着从熟睡中苏醒,就见白祁轩从前排回过头来看着我,表情有些……气恼?

“钟艾,别靠着人家了。”

我缓慢地眨了下眼,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忽地听到头顶上方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脑子瞬间清明了大半。

我一下子弹跳开,才发现周小姐已经不在车里,而且看车外的景色,应该是已经快到家了。

我竟然靠在沈鹜年的肩膀上,把他当枕头枕了一路。

我讪讪地:“对不起,我睡着了。你怎么不推开我……”

沈鹜年活动了下肩膀:“看你睡得太香了,就没忍心叫醒。”

本来看他难受的样子还有些歉疚,可一想到他上车前那么讨厌,歉疚又收回去了。

车辆重新发动起来,白祁轩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反应,昨天没睡好吗这么困?周芸下车你都没反应。”

还不是你害的。

而且这个人好像完全忘了,我在小姨家已经连客厅阳台上的那张小破床都没了,现在只能和杜敬川挤一张床,又怎么可能睡得好。

压下心中的失落,我垂下眼,含糊地点了点头:“有点……”

沈鹜年要去白祁轩家吃饭,因此跟我们一道回来了。在楼道里分开时,白祁轩还问我要不要一起去他家,我有些不愿和沈鹜年同桌,就婉拒了。

回了家将平安符给了小姨,她乐呵呵地收下,没提给我钱的事。

“钟艾,你们今天出去,是不是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吃饭时,小姨夹了块排骨到杜敬川碗里,状似不经意地问。

小姨有时候真的很好猜,我就在想她肯定会问,果然就问了。

“嗯,好像是白哥姑姑朋友的女儿。”我绕开那盆排骨,识相地只夹花菜吃。

小时候不懂事,也曾做过和杜敬川抢一块肉的事,结果杜敬川直接在饭桌上发疯,大哭大闹,让小姨把我赶出去。

他那时候比现在还要胖一些,哭得脸都憋紫了,模样瞧着颇为骇人。

小姨吓得不轻,哄着儿子,一口一个心肝宝贝,姨夫直接指着我怒骂:“你能待就给我老实点,不能待就给我滚蛋!”

那之后,我就再没动过不属于我的那盆肉。

“那你看没看出来她跟谁聊的比较好?小姑娘说是在江市跳舞的,感觉跟你白哥挺配的。老家是一个地方,工作又是同一个地方,以后一起回来过年都方便。”

只是出去了一次,感觉小姨已经连他们孩子的满月宴要穿什么衣服都想好了。

“我没看出来,”我傻笑着试图蒙混过去,“我哪里懂这些。”

小姨见问不出什么,兴趣大失:“你啊,整天就知道傻乐。”之后便不管我,与姨夫话起家常。

吃完饭,杜敬川回屋写作业,我不好进去,客厅里又有姨夫在看电视,我也不爱多待,就只好借着倒垃圾下楼转悠。

雪已经停了,但云层还很密集,看不到星星也看不到月亮。

我在小区的儿童游乐区找了副秋千,拂开上头的落雪,百无聊赖地荡起来。

小姨他们住的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也没有地下停车库,车辆密集地停在道路两边,如果狭路相逢,就要上演惊心动魄的“你进我退”。

没有属于自己的房间,没有等自己回来的人,老旧逼仄,这样的地方,却是现在的我拥有的,唯一可以称得上像“家”的存在。

“心情这么好,在这儿荡秋千?”

脚尖点地,我诧异地朝声援望去。沈鹜年双手插在大衣里,缓缓朝我走来,如果不是他的肤色够白,那一身黑的穿着简直要融入夜色中。

我不睬他,收回视线,继续荡自己的秋千。

“还在气我胡说八道?”

他好像都不知道“知难而退”怎么写,我不睬他,他也能一个人把天聊下去。

“要我帮你推吗?”

大晚上一个成年男子荡秋千已经很奇怪了,再加一个成年男子在后面推,我都不敢想这幕被小区里的大爷大妈看到以后会传成什么样。

我斜斜睨了他一眼:“你没别的事做了?”

“我在等车,但现在是大年初一,接单的车比较少,我还得等一会儿。”

“那你去路边等吧,我自己荡秋千就行。”

他在边上安静下来,没有再说话,也没有离开。

大晚上的被人这么盯着实在有点毛骨悚然,我荡不下去了,想换个地方消磨时间,才要缓住势头站起身,秋千的铁链就被人一把抓住。

平衡被打破,整个秋千剧烈摇晃了两下,我惊呼一声,紧紧抓住两边的铁链:“你干什么?”

沈鹜年扯动链子,将我面向他:“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得偿所愿?你不会打算就这么一辈子看着他吧?”

车辆从一旁的道路穿行而过,灯光在沈鹜年雕塑般的脸上打出极致的光影。这张总是带着一丝笑意的面孔此时一片冷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我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在他如此强势的威压下,已难以聚集抵抗的力气。

我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经过一个下午,因为对方莫名退让的对话又毫无障碍地接上了。

“我没……”眼见他的眼神更冷了,我声音弱下去,干脆破罐子破摔,“那你说……我要怎么办?”

似乎还算满意我的回答,他歪了歪脑袋,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要我帮你吗?”

第4章 乖,我来解决

回小姨家过年,本来就是搞个形式、走个过场,就像某种不得不完成的仪式感。他们需要过年的时候告诉所有人没有亏待我,我需要过年的时候能有个地方可回。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因此初三走是最好的,这个时间段走,大家都舒坦。

过年时期各种票都很紧张,回程我只抢到了十点的站票,所幸洛城离江市不算远,两个多小时,站着也不累。

车窗外景物飞驰,前两天的大雪叫天地披上素衣,如今一眼望出去只余灰白二色,颇为萧条。

而不同于车外的冷寂,动车二等车厢内人声鼎沸,充满着各种混杂的气息,其中泡面味尤为勾人。

我背着背包靠在车门旁,努力屏蔽着这股突出的香味,肠胃却仍被它勾得咕咕直叫。

忍一下,车上的泡面太贵了,回寝室再吃吧,寝室里还有上学期买的红烧牛肉面呢。我按着自己不断发出抗议的胃,耐心安抚着对方。

下午一点动车准时到站,才坐上地铁,我就收到了彭黛的信息。她问我有没有回江市,说自己手里正好有台淘汰的相机要赠予我,顺便许久未见,要请我吃饭。

彭黛就是大一时拉我进摄影社的雕塑系师姐,为人热情,性格豪爽,是个典型的E中E。我俩就读于不同的院系,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能碰上,上一回见面还是摄影社聚餐,她将我强拉去,但那也是好几个月以前的事了。

【我刚下动车,现在在地铁上,大概还要一小时到学校。】

【那我收拾打扮下也差不多。我们就在学校附近那家东北烤肉店见吧?我打电话问过,他们今天营业的。】

【嗯,好。】

事情敲定,彭黛很快发来“万岁”的表情包。

一个小时后,当我赶到烤肉店,她老早就到了,四人位的桌上铺满了各种肉类,视觉效果颇为震撼。

“师姐……会不会点太多了?”口腔里疯狂分泌着唾液,但我还是有点为对方的钱包感到肉疼,“要不退掉点吧?”

这么多肉,得多少钱啊?

“退什么退?你看你都瘦什么样了?一看就是好久没像样地吃一顿了。今天我盯着你呢,这一桌肉你必须给我吃完。”彭黛外形十分配她的性格,小麦肤色,欧美穿搭,一头粉蓝的脏辫,回头率十足。

“这一桌都我吃?你不吃啊?”我正要去拿烤肉夹,被彭黛一巴掌拍开了。

“我减脂期,吃点烤蘑菇烤玉米就好。你别动手,我给你烤,你吃就完事了。还好你脸上胶原蛋白还很足,不然瘦到脸垮你吃再多都补不回来。”她一边麻利地烤肉,一边将身旁一只纸袋子递给我,“看看。”

我接过打开一看,是一台佳能的单反和一支变焦镜头。

“这都是给我的?”我有些受宠若惊。

她说相机,我还以为是那种数码相机,没想到是单反,还配了一支镜头。

“这是我好久前买的入门款,现在早不用了。咸鱼二手加镜头也不过两千,卖了不如赠你。”她将烤好的肉一片片夹到我盘子里,语重心长道,“你是有天赋的,别轻易放弃。”

珍惜地抚摸着怀里的相机,我谢过师姐,分明应该高兴的,心脏却好像被针扎了一样,又酸又痛。

不合时宜的天赋长在饭都吃不饱的人身上,相比于恩赐,更接近折磨。好像冥冥之中老天也告诉你,你就只能这样了,你没有资格贪图更多。

吃到肚子都撑圆了,我挥别师姐回了学校。

寝室里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一个。

挺好的。我推开窗户,让阳光跟新鲜空气涌进室内。

我住的这间寝室是与别的专业拼的混住房,除了我其他三名室友都是一个班的,和我课表不一样,平时上下课走不到一块儿,交集也不多。而且他们晚上还喜欢一起组队打游戏,经常吵得我睡不着觉。有时我宁可在打工的KTV窝一宿,都不愿意回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