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丛音
“仙君,通天阁的人到了。”
仙气缥缈的大殿之上,男人身着四象道袍,五官被一张北斗七星图的面纱遮掩,隐约瞧见下颌。
瞧见度景河进来,男人恭敬一拜。
“见过仙君。”
度景河没看他:“要你占卜的卦象如何?”
通天阁阁主笑着道:“大吉大凶,看仙君要看哪个了?”
度景河坐在玉台上,冷淡瞥他一眼。
阁主咳了声,不再卖关子了,伸手轻轻一勾,无数星象图在手指间伴随着云雾萦绕。
“天道恩赐灵根,小仙君生来金丹背负渡厄天命,此乃前无古人的天命之人。这是大吉。
“不过福祸相依,这吉象并不长久,伴随着三界未来大劫,他注定以身殉道,活不过百岁。这是大凶。
“不过我观小仙君命盘,天道仁慈,未来或许为他留了一线生机。”
度景河淡淡道:“三界厄灵少之又少,若只是寻常渡厄,天道何至于赐他这样的灵根?”
这灵根的天赋,让度景河这个靠着无情道而苦修上千年方得半步仙君的人也望尘莫及。
哪怕不修炼,靠着灵根本能吸取周遭功德,就算是个什么都不做的纨绔,不过百岁也能轻而易举得道飞升。
阁主是个话多的,分析道:“或许未来厄灵成劫呢,毕竟是靠着邪术吸取功德而存在的东西,寻常修士超度了还会损耗功德,幽都那边说是成立个渡厄司,这么多年也没多少消息,唉,我每日瞧着星象都替三界忧心。”
度景河道:“嗯。”
阁主瞧出度景河不想多听废话,咳了声,回到正题上:“那小仙君的一线生机……仙君还想听听吗?”
度景河垂眼道:“不必。”
阁主见度景河兴致寥寥,也没自讨没趣,颔首告退了。
只是刚出去大殿,就见常年死寂的雪玉京忽然荡起一圈暴烈的灵力,震出风浪将数百年不变的云雾轰然荡平。
阁主吃了一惊。
他来过雪玉京不少次,还是头一次见到没有云雾萦绕的模样。
这是怎么了?
度景河从大殿出来,皱眉望着云屏境的方向,沉着脸御风而去。
离平烧得浑浑噩噩,体内灵力根本不好操控,一阵阵爆体而出,他奄奄一息躺在玉床上,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度景河抬手挥出一道灵力,强行将分散逃窜的灵力收拢着回到离平的身体。
离平蜷缩成小小一团,满脸泪痕未干,还在呢喃喊着娘。
通天阁阁主没走,正在旁边偷偷摸摸地看,见那传闻中的天道之子眉梢轻轻一挑。
天生金色功德加身,金丹修为,从未有过的灵根天赋……
每一样都令人嫉妒。
天道可真偏爱。
不过看着他身上的短寿之兆,恐怕这些“偏爱”未来会变成困住他的枷锁。
阁主没多停留,转身离开了。
度景河垂眼注视着才三岁多的团子,千百年未有什么波动的心浮现一抹不耐。
将天道之子养育长大,衡德渡厄得道飞升,自是一件大功德。
离平一无所知,梦中也在哭着唤娘。
离长生被困在离平四周,观察着度景河的一切神情。
他可以确定年幼时度景河十分厌恶他,只是为了他的身份才被迫将他带回雪玉京,甚至没想为他寻那“一线生机”,完全当他是个工具。
自那之后,便是木傀儡和徐观笙来照料离平,和度景河的相处少之又少。
离平的身体越长越高,从最初对周遭一切的畏惧害怕,到后来的成熟稳重,幻境中没有时间,十几年弹指一挥间便过去。
离长生漂浮在离平四周,看着年少时的自己早已改名换姓,被徐观笙带着行及冠礼,心中还在思忖情障从何而来。
徐观笙垂着眼为度上衡束发,眉眼间罕见有些笑意:“……师兄已及冠,想出雪玉京玩吗?”
度上衡眉眼稚气还未消散,行事做派倒是沉稳:“师尊说我修为精进,可出雪玉京,却非玩乐,而是渡厄救人。”
徐观笙的手轻轻一顿,道:“那也可以一边玩乐一边救人。”
度上衡笑了笑:“玩乐没什么意思。”
徐观笙垂下眼来:“嗯,也是。你本就是个不爱玩了的性子。”
这是如何长大的记忆,平淡如水,虽然只是十几年但在离长生看来不过片刻。
他看着自己握着山鬼第一次下山渡厄,少年仙君修为远超三界众人,凌风而立斩杀厄灵。
离长生注视着自己后背白金道袍上的花纹,只觉得无趣。
他想快些寻到度景河为何为情所困的原因,而不是看着这些早已经历过一次的事。
恰在这时,离长生脑海中倏地闪现一道灵光。
看着……
不对。
自从入障后,离长生的视角好像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电光石火,离长生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这是度景河的情障。
那便说明自离平来到雪玉京后整整数十年的一举一动,皆在度景河的窥探之下。
第93章 半妖是留不得了
饶是离长生泰山崩于顶还能面不更色,也因这个结论久久沉默。
雪玉京皆在度景河的神识之下,被窥探也算……唔,勉强正常,问道学宫和三界其他各处应该不至于再被监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见刚及冠没几日的度上衡孤身离开雪玉京,前往西州最北边渡厄。
视线仍如影随形。
离长生:“……”
好好好。
度上衡的日常极其无趣,无非就是修炼、渡厄,除此之外再没什么新鲜的。
离长生不懂为何会有人会喜欢他这般索然寡趣的人。
最开始渡厄的前些年,厄灵并不算多,徐观笙修炼空隙也会陪着师兄一起下山。
每次都有凡人痛恨仙人为何来得如此晚,骂尽恶毒之语。
徐观笙第一次听到时,直接愣住了。
他无法理解为何出手相救也要被谩骂,一时有些茫然,完全忘了要如何反应。
度上衡却对那些骂语不为所动,一场恶战下来那身白金道袍不染纤尘,慢条斯理将山鬼上的血甩去,收剑入鞘,抬步就走。
侥幸存活的人满脸泪痕嘶声道:“你不是天道之子吗,不是无所不能吗?!你若早来……唔!”
话还未说完,徐观笙快步上前,抬腿一脚叫他踹在地上,一直没什么神情的脸上全是暴怒:“放肆——!”
那人似乎是绝望至极,倒在边哭边笑:“天道降下神迹在他身上,难道是借他的眼来看世间疾苦?既救不了,还能叫天命之人吗?”
徐观笙又惊又怒,眸中全是血丝。
可还未开口就见那人抓起一旁的断剑,干脆利落横在脖颈间。
血倏地涌了出来。
徐观笙一惊,后退数步怔然看去。
度上衡站在断壁残垣中,裾摆处终于溅了一道狰狞血痕。
他垂着眼注视着男人的死状,风呼啸而来将他的长发长袍胡乱吹起。
四周一片死寂。
徐观笙低声道:“师兄……”
度上衡没说话,他缓慢上前单膝跪在地上,伸出手去将男人还睁着的眼睛一点点阖上,随后闭眼念起往生咒。
徐观笙心脏狂跳注视着满脸宁静的师兄,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度上衡好像早已经习惯被这般斥责谩骂了。
明明他只是想救人。
念完咒,度上衡起身,脸上没什么别的神情,只轻声说:“师弟,走吧。”
徐观笙如梦初醒宇未岩,满脸复杂地跟上前去。
上了俯春金船,徐观笙注视着已在打坐调息的度上衡,犹豫着道:“师兄……”
度上衡睁眼看了一眼徐观笙,没忍住笑了起来:“怎么是这个表情?”
徐观笙坐在度上衡身边,蹙眉道:“师兄经常遇到说这种话的人吗?”
度上衡想了想,道:“还好,不算多。”
徐观笙皱眉。
可能也不少。
度上衡语调温柔,劝道:“好啦,只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下次还是不要跟着我出来渡厄,看你眉头皱的。”
徐观笙眉头皱得更紧了:“师兄不生气吗?”
“这有什么可生气的?”度上衡道,“世人观念皆不同,我知晓他这话并非出自恶意就足够了。”
徐观笙:“可……”
度上衡比他小,却比他看透太多,笑着道:“天道恩赐衡德渡厄,无论遭受什么都是我的命数,不必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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