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第47章

作者:一丛音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美强惨 玄幻灵异

徐寂怔然看着他。

游敛道:“少君?”

少君似乎很想别人抱,哪怕只是触碰也觉得欢喜,但游敛盯着他满脸不悦,他只好依依不舍地松开手,温顺地端坐回去。

游敛看着还未回神的徐寂,淡淡将一匣子灵石递过去:“有劳你了。”

徐寂如梦初醒,注视着那匣子灵石却没有接:“不必。”

游敛也没强求,带着徐寂离开。

徐寂缓步走过冰冷空旷的大殿,迈出门槛,神使鬼差地往后看了一眼。

孩子金贵华服,小小一团端正坐在一堆灵石中,垂着眼扒拉漂亮的灵石玩。

他什么都不知道。

以为端正而坐便是生存之本,以为拥抱便是软弱无能。

华美的宫殿好似一座囚笼,繁琐金纹衣袍牢牢束缚住他,让他如同一只鸟雀般插翅难逃。

偏偏他连天空都没见过,并不知还有另一种自由。

吱呀。

门缓缓关闭,隔绝掉徐寂的视线。

砰。

巨大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徐观笙踉踉跄跄地冲进云屏境那巨大的坟冢之中。

三百年过去,宫殿墙面爬满巨大的藤蔓,绽放出妖邪的幽蓝花簇。

藤蔓一团团围住最中央的一座玉棺。

徐观笙浑身湿透,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蹦出,他这三百年来过此处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畏惧又绝望。

从不离身的应霜剑哐当掉落在地。

徐观笙越往前走越觉得双膝发软,他强撑着一步步走到玉棺边,身躯剧烈发抖地将视线落至玉棺中。

等看清楚最当中是什么,徐观笙整个人僵在原地。

三百年前从封讳手中将度上衡的尸身夺回,徐观笙招魂十余年未果,在招魂阵中呕出一口血,终于不再心生妄想。

……就如同更遥远的过去,在他怀中逐渐失去体温的血亲时那般。

他再一次失去了一切。

天道所赐的躯壳哪怕陨落,仍然如同活人那般,好像只是睡着了。

徐观笙亲手将度上衡收敛入棺,三百年过去,他亲手为师兄换上的白金道袍崭新如初,安安静静横陈在那。

棺中,空无一人。

只有一枝枯萎的桃枝。

徐观笙愣怔盯着空荡荡的棺许久,发抖地将那件道袍抱在怀中。

大雨滂沱,将桃花树打得花簇簌簌掉落,灵树顷刻长出更茂密的艳红花簇。

雨声淅淅沥沥,遮掩住空荡荡的坟冢中的阵阵痛哭。

***

“呜……”

离长生不想活了。

辛辛苦苦招摇撞骗好几年攒的金子,全都化为纸钱,还是幽都元宝。

离长生像是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动都不想动。

鱼青简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被厌胜令弄得生疼的手腕,看离长生这副财迷的德行,没好气道:“纸钱怎么了,在幽都也能花——先还我十六两三文。”

离长生不想动,想死。

鱼青简啧他,不想看他这副赖唧唧的死样子:“你已成为幽都掌司,所有资产自然兑换成在幽都能花出去的纸钱——这是幽都为了掌司不必亲自跑去柜坊兑换钱所行的方便,还不快谢谢幽都柜坊的体恤?”

离长生:“……”

离长生勉强打起精神来:“那我金子呢?”

“幽都柜坊存着呢,什么时候想用,直接去换就好。”

离长生腾地坐起来。

离长生又活了!

离长生扒拉着那些纸钱,道:“这些纸钱在鬼市能用吗?”

“能。”鱼青简将厉鬼赶走,坐在离长生旁边看着那些金闪闪的纸钱,随意地问,“你要买什么?”

“辟离草。”

鱼青简对草药一窍不通:“这是什么,好吃的?”

“固魂的。”离长生瘾又犯了,拿着烟杆咬咬咬,含糊道,“我的魂儿总跑,用草药养着勉强能稳固稳固。”

鱼青简这才记起来澹台淙的异状。

原来是跑魂儿了,怪不得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辟离草贵吗?”鱼青简问。

离长生想了想:“贵倒是不贵,一千两能买半斤,就是不禁烧,两个月就没了。”

鱼青简:“……”

这还不贵?

离长生看着那些纸钱,忽然像是记起什么,道:“我既然已是幽都人,那稳固神魂的药草花销,幽都柜坊能出吗?”

虽然不是很贵,但离长生已有了瘾,几天不抽就牙痒痒。

鱼青简幽幽道:“你倒是想得美,楼金玉那厮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前些年渡厄司遭雷劈房子塌了,如今账目批红还没下来呢。”

离长生:“……”

怪不得只住破木屋。

鱼青简见离长生拿到了钱,又看了看这大宅子,幽幽道:“掌司,咱们何时从这可恶的豪华府邸离开,回渡厄司住无比舒适的破木屋呢?”

离长生胃在阵阵痉挛,他咬着烟杆忍住那股疼痛,面上没显出分毫,他打了个哈欠:“我得睡一觉,明日一早去岁晚坊吃了饭再走。”

鱼青简“哦”了声:“那我先去鬼市走一趟,如果有辟离草给您带点。”

“嗯,多谢。”

鱼大人起身,欲言又止。

离长生道:“怎么?”

鱼青简:“咳,十六两三文。”

离长生:“……”

离长生从匣子里拿出一锭金子纸钱,屈指一弹抛给他,笑骂道:“你比楼金玉还像铁公鸡——帮我再带点香火回来,不用找了。”

鱼青简眼睛一亮,矜持地接过金子,伸舌头一舔,的确是幽都柜坊的香火气,货真价实。

“多谢掌司赏。”

鱼大人心满意足地溜达着离开了。

离长生将匣子收起来,他浑身没什么力气,像是精力被什么消耗得一干二净一般,奋力起身回寝房准备收拾下睡一觉。

离长生拎着灯,将陈旧的门轻轻推开。

只是转身关个门的功夫,眼前陡然从昏暗变成灯火通明,伴随着四周的吵闹交谈声,一股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

离长生:“?”

离长生还拎着那盏破灯,迷茫地回身看去。

他不知何时已从离府到了一处热闹非凡的酒楼,隔间用屏风挡起,离长生还以为自己又跑魂儿了。

正困惑着,就见一个堂倌迎面而来,疑惑道:“您不坐下吗?”

离长生往旁边一瞧,倏地愣住。

幽间中放置着满满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封讳又换了身衣袍坐在那,玄衣宽袖,正撩着珠帘漫不经心往酒馆中央的高台上看。

离长生:“?”

等等,他是怎么到这儿的?

离长生迷迷瞪瞪地坐在封殿主对面,堂倌将一碗素羹汤和樱桃肉放在他跟前,为两位贵客倒了酒,这才退了出去。

封讳将酒一饮而尽,视线仍在看着下方,语调淡淡的:“听。”

离长生不明所以,但还是仔细听。

此处是岁晚坊,饭菜适口,但最有名的还是他们请的说书先生,声情并茂,谁的风月韵事都敢说。

今日讲的正是封殿主自己。

“嗒!”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真情实感道:“……听闻那幽冥殿封殿主极其迷信,每遇到大事必定向通天阁阁主卜上一卦,今日咱们就说说他这一卦。”

幽都的风流韵事对凡人来说倒是挺稀奇的,全当听故事了,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传闻封殿主生前为龙,四灵啊,罕见至极,也不知怎么竟和上衡崇君结了仇。

“上衡崇君,多好的人,都陨落了,这龙却还要冲去雪玉京坟冢,妄图亵渎尸身,也不知哪来如此大的仇怨。

“后来被一众正道修士驱逐,也不知被谁所杀,在崇君死后的第七日陨落,成为恶鬼,被禁在幽冥殿。

“如今杀他之人被通天阁算到,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

离长生听得津津有味,不过似乎发现了什么,疑惑看着封讳。

好像不太对。

度上衡七月初七离世,封讳七月十四陨落,那通天阁为何会算出度上衡的转世是封讳的杀身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