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崖无涯
走了一小段,他把手从韩谦掌心抽走,在对方惊讶而不满的视线中,赵郢将那枚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婚戒套在韩谦指根,再若无其事地牵回去。
“这是什么意思。”
赵郢有些语塞,“不问我哪天去民政局登记?”
韩谦卡壳地问:“哪、哪天?”
“明天。”
第33章
赵郢忘了, 第二天是周日,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不上班。
他把领证日期改到周一,却又因为一些令人不悦的意外, 两人双双被困在家里——
年满十八,刚结束高考的赵宝瑞突然来访。
那天韩谦先赵郢一步醒来,绕过散落满地的衣裤, 他走到客厅打算做两人份的早餐。但储存在冰箱里的生活物资早在前一天消耗殆尽,赵郢忘了, 他也忘了。
没办法, 韩谦只得打开手机叫外卖。
饿了么在付款后显示外卖四十分钟后送达,可门铃不到二十分钟就被人摁响了, 韩谦睡眼惺忪地过去开门, 一堵墙似的站在门口。
他打了个哈欠, 伸出手:“手机尾号6810,姓韩, 谢了。”
外卖员一句话不说,右手伸了半天也没拿到东西, 韩谦眨了眨眼, 视线从平齐的角度缓缓下降, 落在一个比他矮了十几公分的男孩身上。
男生一身潮牌,脚上踩着一双价格不菲造型抽象的巴黎世家, 非主流黄毛的根部已经掉成最原始的黑色。
细长的眼睛把韩谦上下打量了一番,褪色小黄毛后退一步看看门牌号, 再看看韩谦:“这是赵郢住的地方吗?”
青春期的男生嗓音都不怎么好听, 韩谦渐渐拧住眉毛,在小黄毛还没完全张开的眉眼间辨认出几分与赵郢相似,又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熟悉感觉。
“是。”他双手抱臂, 像凶神恶煞的门神,“你谁?”
小黄毛得到答案,气场顿时伟岸起来,腰杆挺得笔直,斜着眼扫向韩谦:“我是赵郢他弟,亲的。我哥人在哪?把他叫出来。”
他这话说的就像入室抢劫的劫匪,一边拿着刀子翻箱倒柜,一边对主人说“去给我炒几个菜”。
韩谦从头到脚就写了两个字:
不爽。
他一句“赵郢还没睡醒,小点声”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黄毛低头穿过他腋下的空隙,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也不脱鞋,高高喊了几声“哥”。
韩谦反手把门甩上,面无表情地活动着肩颈与关节。这些天他在赵郢家附近的健身房办了卡,每天规律健身,正愁无处发挥。
即将一个擒拿制服这小黄毛的时候,卧室传来轻微的动静,赵郢穿着一件比他的尺码宽松好些的T恤出来,脖子一片“蚊子包”。
“睡昏了,竟然听到赵宝瑞的声音……”
赵郢看到客厅里多出来的那个人,话音一顿,“你怎么来了?”
“爸妈叫我高考完来南水找你。”赵宝瑞不是瞎子,谈过的女朋友两只手都数不完,一看就知道他领口是什么痕迹,“哥,你又谈男朋友了?这是新的还是之前那个?别怪我没提醒你,爸妈知道肯定不会答应的,趁早分了算了。”
赵宝瑞像进了自家门,一点也不见外地倒向沙发,然后“嘁”了一声,把原本就在这个位置的公主赶了下去。
什么新的旧的乱七八糟的,韩谦带着怒气朝赵郢挑了挑眉,碍于这是赵郢的家人、亲弟弟,他将一口流利的中英双语闷于胸口,一言不发。
“这跟你没关系。”赵郢说。
他对赵宝瑞的记忆还停留在需要自己帮忙换尿布的小时候,那时赵父赵母白天都出门打工,经常凌晨才回家,照顾小孩的重担自然而然落到他和赵莱肩上。
两个牙都没换齐的小学生,还要手忙脚乱地冲奶粉、拍奶嗝、哄哇哇大哭的婴儿睡觉,说出去恐怕没一个人会信。
但这样的生活,赵郢和赵莱过了好几年。
由于长期缺乏睡眠,他两不约而同地在课上打瞌睡。赵郢倒还好,他成绩优异,常年垄断年级第一,各科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而赵莱不同,她成绩顶多中等偏上,且偏科严重,只有数学老师会装没看见地放她一马。
低年级放得早,有一次赵郢没在班外见到赵莱的人,急得把整栋楼翻了个遍,最后碰到和赵莱同班的女生,说她躲在女厕所不肯出来。
乡镇小学也有生理教育课,赵郢没有横冲直撞地进去捞人,他等在门口好一阵,哄了半小时,终于把赵莱哄出来。
“跟哥回家。”赵郢想牵她的手。
赵莱一反常态的激动,尖叫道:“不要,我不要回家,那不是我的家!”
“什么不是你的家?”赵郢不解道,“你今天怎么了?”
赵莱倔强地咬着嘴巴,半晌,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那是赵宝瑞一个人的家。”
她把赵郢也排除在外了。
“为什么这么说?”赵郢还是没懂。
他的妹妹有着超乎年龄的敏锐,假如要用到比喻的手法,他心想赵莱或许是一只郁郁寡欢的松鼠。
在此之前赵莱是很愿意与他分享自己的心事的,比如某天她做出来了一道全班只有她答案正确的数学题,又比如她忘记带红领巾,把红手套塞进衣服里做伪装蒙混过关。
这次赵莱却变得很不情不愿,梗着脖子不看他。
“你今天不想那么早回去的话,我陪你在学校多待一会儿好了。”
赵郢忘了说,其实他也不是很想回家。
“哥。”赵莱忽然叫了他一声,“爸妈夜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她声音放缓,这是在模仿赵母的语气:“宝瑞这个名字取得真好,大师说’宝‘和’瑞‘都有吉祥的意思,多亏你有先见之明,把老二的名字改成了’莱‘。”
“来宝,宝来,有了老二才有我们小宝呀……”
赵莱变了语气,压低声线:“算命的说老大是咱们家的招财树,他算得还真挺准。你看老大,不用我们操心成绩就这么好,将来肯定能发大财,养活我们一家人!”
赵郢读懂了她眼神背后的含义,有限的年龄与知识储备让他无法准确表达出内心的想法,他只知道这和课本教的不一样。
“这是赵宝瑞的家,不是我们的。”
赵郢的校服袖口被一只小小的手拉住,赵莱轻轻的那一声“哥”横跨十多年光阴,回响在三十岁的他耳边。
他重新看向沙发上的不速之客。
“我这没有多余的房间,沙发太窄,也睡不了人。”
赵宝瑞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目瞪口呆道:“进来的时候我都看到了,明明那儿有一间客房!”
他跳起来,鞋底在地板留下一串淡淡的痕迹。鞋印蔓延到客房门口,赵宝瑞不服气地说:“这不就是?”
赵郢摁着眉心:“我说了……”
“那是给狗住的。”韩谦插嘴道。
进入战斗状态,龇牙咧嘴的比格犬像《狮子王》里被举起的辛巴,韩谦将它托举起来,说:“这是我们公主的房间。是吧,princess?”
公主配合地大声驴叫。
赵宝瑞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拒,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几步,大力拽着赵郢的胳膊:“哥,爸妈说了你得安排我的住宿,我不住你这还能住哪?睡大街吗?”
“你撺掇爸投资工厂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赵郢甩开他的手,淡淡道,“我没有义务承担照看你的责任,赵宝瑞,你今年十八岁,不是八岁也不是八个月,还指望我和你姐给你换尿布吗?”
“赵郢!”赵宝瑞直呼他的大名,一副在家称王称霸被惯坏了的模样。
他习惯性地扬起右拳,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肱二头肌威慑力十足的韩谦,又悻悻地收了回去。
拳头收了,嚣张的态度不减反增。
赵宝瑞定定地盯着韩谦,说:“一年前爸妈来找你,说你谈了个蓝眼睛的外国人,就是他吧?当时你骗他们说你和这个人分手了,结果呢,现在还是跟他住一块……”
“哥,你说我该不该把这事告诉爸妈?”
赵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威胁我?”
“对啊。”赵宝瑞说,“我就是在威胁你。你最好……”
“那你去吧。”
赵宝瑞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郢找了个地方坐下,朝韩谦打了个要喝水的手势,不疾不徐道:“你去和爸妈说,去年他们在我家看到的人因为一场意外事故死了,我贼心不死,又睡了那个人的哥哥。”
“你还可以告诉爸妈,我辞职了,不急着找下一份工作,今年以及往后几年的汇款可能没办法到账。还完房贷,我手头只剩十万不到。”
赵宝瑞大叫道:“不可能!”
“你是为了骗我,不想给爸妈钱才这么说的,你压根没有辞职对不对!”
见赵郢一动不动,他逐渐慌了神。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赵宝瑞坚信他哥不可能辞职。
赵郢如何发奋图强,如何悬梁刺股考上南水最好的大学的故事,他从小到大听得耳根子起茧。赵郢拼了命走到今天,有了安家之所,有了稳定的工作和高昂的薪资,他怎么会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一切?
“不管你信不信,事实就是事实,不可能更改。”
赵郢说:“爸妈想让你报考南水市的大学,然后住在我家对吗?我卡里就剩这么多钱,不可能同时供养两个人。”
“除非我们一起喝西北风。”
赵宝瑞反应极快:“谁要和你一起喝西北风!”
“那你问问爸妈吧。”赵郢轻轻道,“这些年我给他们转了很多,抛开日常开支,剩下的积蓄也足够付完你大学四年的学费了。”
“如果不够,你应该问问爸妈,钱都去哪了呢?”
第34章
赵宝瑞答不上来。
因为他心虚。
赵父赵母向来对他毫不吝啬, 今天买双新鞋,明天给游戏充钱,几千上万的转账, 赵郢的汇款能有多少结余?
更不提十几年为赵宝瑞闯的祸赔礼道歉的钱。
“我怎、怎么知道爸妈的钱在哪?”
赵宝瑞瞪着赵郢,牙齿咬得咯咯响:“你等着,我这就回去把你说的这些话讲给爸妈听!”
赵郢点点头, 接过韩谦递来的水杯,抿一口润润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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