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糯糯啊
萧淼清的脑海中不知为何隐约闪过一种熟悉感,就好像这样前后左右被摆弄的感受不是第一次了。那些曾经在他梦中出现的前世今生的支离片段中,他好像切实感受过一样的支配。
然后萧淼清便听见薄叙又说,“只要你在经历过这些以后,不要忘了自己的归属便好。”
而后薄叙才松开了手。
——
闻淳紧紧盯着薄叙所在的那间房屋,眼睛都快酸了,还没见门打开。
直至一阵风波从院中凭空卷起,将树叶花草吹得东倒西歪,顺着腾空的气波被卷走好些枝叶。
闻淳正警醒,邵润扬却望着天空喃喃道:“师尊走了。”
“走了?”闻淳一下急了,跑到院中努力仰头循着刚才那股风离去的方向看,想要从中找到萧淼清的影子。
无奈何天空中云卷云舒,什么踪迹也没有。
闻淳的心情才失落下去,忽然听见那扇紧闭的门被从里头开启的声音,他抬头看去,随后见到萧淼清探身出来。
闻淳的情绪上下颠倒,有高兴又失落,最后还是转为庆幸萧淼清没走。
只不过在见到萧淼清的第一时间,他还是问:“你怎么没有和你师尊回去。”
萧淼清神气叉腰:“还有大事未定,我为什么要回去。”
薄叙来得无声无息,回去也未知会其他人。
邵润扬他们全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唯有闻淳不太自在。他没有从薄叙的目光中看出一丝薄叙对其他徒弟的关心与在意。
薄叙看邵润扬时,甚至包括云瑞宗新一代之中最有名望的张仪洲时,与看花看草没有任何区别。
自从到了云瑞宗,做了挂名的弟子,他常为许多事不自在,又常常说不出这种不自在的来由。
邵润扬见状也快步上前:“师弟,师尊许你留下了?”
萧淼清点头,又左顾右盼地问:“大师兄呢?”
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个结果告诉张仪洲,以改脱之前自己无法名正言顺留下的形象。
被自己夹住的尾巴,现在可以放出来啦。
邵润扬指点:“大师兄在房间里打坐。”
他面色如常,可闻淳却一下拉住准备转身离去的萧淼清:“你要去哪儿?”
萧淼清觉得闻淳实在奇怪,明知故问:“当然去找我师兄。”
闻淳松开手,却亦步亦趋跟着萧淼清,待走开几步远离邵润扬后,闻淳才急急道:“现在不是好时候。”
那夜萧淼清昏厥前一刻,闻淳已经感觉到了异常。倘若不是萧淼清昏厥打断,闻淳也许不太敢断定自己与栾凤是否能够安全离开那处。
身为魔族有天然感应,闻淳深深切切感觉得出来,此时的张仪洲虽然看上去正常,但也只有看上去正常而已。
萧淼清不懂他的意思,不知闻淳神神叨叨些什么,只随口说,“什么时候是好时候,难道我现在进去,我师兄还能吃了我不成?”
萧淼清的这句话所透露出来的笃信,以及所发生的事实,却叫闻淳在一怔后忽然开了一窍,明白了自见到薄叙后产生的困惑。
张仪洲与薄叙最大的不同,并不是他们生性凉薄与否。也许萧淼清本身都并不是这差别的关键,只是这差别体现的一种辅助存在。
张仪洲与薄叙最大的不同点在于克制与放纵。
一人已经斩断了与此世间的所有牵连,不会为任何人的存在而犹豫。
而另一人纵然身有邪骨,生来便是为了斩灭这方尘世,但会因为一个人的存在而收束自身所有的锋芒与恶念。
第44章
“师兄?”萧淼清扣门后得了应允入内, 打眼却没有立刻看见张仪洲,只能往里又走了几步,顺利看见在靠窗的软榻旁打坐的张仪洲后 , 他才继续说, “师尊已经走了。”
“师尊准我完成这次历练以后再与你们一同回到宗门。”这话才是萧淼清要说的重点,之前怕随时被送回去的忐忑再也没了。
“我知道了,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张仪洲在打坐, 他还是可以感觉到自己体内涌动在每一条经脉当中的层层魔气, 只是相较于最开始两种矛盾体在身躯内互相争斗的情况, 似乎有融合的征兆。
恶念不再一味想要争夺张仪洲躯体的控制权, 而是从细微的能够影响张仪洲的地方出发,无时无刻动摇他的心神。
只是萧淼清看张仪洲的神色,叫他看不清楚好坏, 能感受到的唯有师兄语气当中千钧万钧重的生硬, 好似在竭力克制什么。
思及自己力竭昏过去之前, 栾亦和闻淳吵嘴的那点小闹剧, 萧淼清还是觉得该给自己正正名,“还有就是之前栾凤和闻淳他们讲的那些话, 其实是栾凤为了保护我才对庙祝那样说的, 并没有其它意思,也并不是想要冒犯我。”
比如此刻, 恶念在张仪洲心中嗤笑一声。
“听见了吗, 小清在为谁说话, 他可不觉得被称作谁的妻子是冒犯他的话, 看清楚吧,从小清下山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他可不是要你守着护着,留在宗门不舍得叫他下山的那个小师弟了,从下山开始,凌时,闻淳,栾凤,还有那条鲛人,怎么好像除了你以外,谁都能碰他一个指头?”
“就连师尊,难道你不觉得他虚伪极了吗?在宗门时,师尊如何责令你克制心神,不许多走近小清半步,他自己却想把小清永远留在身边。”
“什么克制才是为了小清好,可笑,难道看着小清被人争抢才叫为他好?”
“你与生俱来的这根骨,难道不是为了和他作配吗?”
萧淼清看张仪洲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心觉奇怪,忍不住开口又叫了他一声以作提醒:“大师兄?”
恶念的声音原本层叠交错在张仪洲的脑海里回荡不跌,直到萧淼清开口,张仪洲的心神才好似瞬间被拉回了躯壳里,他的目光定定的看着萧淼清,两人对视几息,张仪洲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人色。
只不过,张仪洲并没有如萧淼清预料的那样冷冷淡淡结束两人之间的对话,简单打发自己回去,而是慢慢露出了一个笑容。
张仪洲本来就长得好看,姿容绝顶,忽然一笑灿若桃李,叫无防备的萧淼清愣住。
因为这笑容虽然好看,但却叫萧淼清觉得生疏。
好在张仪洲开口,语气却又将萧淼清的疑虑拉回来。
“我知道了,这本不算大事,你何必挂心,你受了伤还没完全修养好,回去好好修养吧。”
萧淼清合门出来回到自己房里,看见了还放在床边的乾坤袋,里头拉拉杂杂不少东西,大都是他下山以后才放进去的。
其中摆在最上面的就是张仪洲给他的那枚玉笛。
萧淼清拿出来放在掌心,想起自己自从得了这玉笛后还未仔细看过。此时不错眼地放在眸前盯了一会儿后发现这玉笛的质地并不全像玉,然而这样莹莹润润散发微光的玉白色材料是什么,萧淼清就不清楚了。
这大约是某种他不知道的珍贵奇材吧,他记得凌时还曾多看了这玉笛几眼咧。
说起凌时,上次两人的见面现在想起来还叫萧淼清心有余悸,他顺着看见玉笛下面的拨浪鼓,此刻却不敢再拿出来。
扔了好像也不太好,萧淼清干脆将乾坤袋掩好,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说张仪洲还叫萧淼清好好休息,可是萧淼清现在却没有休息的心思,他想去街上看看外面的。
单从师兄师姐们口述出的情况还不够直观。
其他师兄师姐还在为之前的事收尾,萧淼清也不欲再在兰通城引起什么麻烦,他只简单去了神君庙外站了站。
神君庙果然未收到这次事情的影响,香火鼎沸依旧不减,甚至在萧淼清看来还有胜过以往的态势。
他注意到好些信徒在从神庙出来以后,总在经过某个路口时会被悄悄拉住,密密切切地被带到个小巷子里。大约过个小半刻钟,进去的人就会或者满脸笑容,或者略带遗憾地走出来。
萧淼清起了好奇心,靠近那条小巷,从外头看进去,是有几个挎着篮子的人蹲在那里似乎在售卖什么。
萧淼清多站了片刻,终于等到那篮子上盖着的布被掀开的瞬间,里头露出的竟然是森森然的白骨。
再结合这些信众掏钱讲价的样子,那卖的是什么骨头昭然若揭。
萧淼清心口瞬时涌起一股难言的义愤,他大步走进巷子里呵斥道:“你们在这儿卖的是什么?”
蹲着的两个小贩先是被他的声音吓得瑟缩了一下,只是抬头看见是这么个年轻人,又不怕了,只拽进自己手上的篮子:“我们卖什么关你什么事?去去去,别打搅我们做生意。”
旁边站着的两个信众也只是看了萧淼清一眼后,又无所谓地继续问:“真不能再便宜点了吗?我出门也没带几个钱,下次再进城不知什么时候了。”
这条巷子距离神君庙正门很近,背后靠着的还是神君庙的院子。
两个小贩就坐在一扇紧闭的门前的台阶上,萧淼清抬头看见那门中间细微的缝里还有两只黑漆漆的眼睛,仔细看就可以看出那是孩童的好奇的目光。
上次被解救出来被祭祀了的孩子就在神君庙中,这双露出来的稚童的眼睛,很有可能就是其中的女童之一。
女童的眼睛里只有好奇,没有恐惧也波澜。
另外有个妇人也注意到门内的眼睛,最开始被吓了一跳:“哎呦那是。”
随后被身边同行的人解释了才了然,“原来是他们。”
大家跟着一起看向门里,眼中微微闪动着的是热切,打量的目光犹如在看菜市肉摊上的猪肉,门内与门外,无声的白骨与安静的女童,萧淼清的心被突如其来狠狠刺了一下。
他呼吸发紧,双手成拳头,很想问问这些人如何做到如此麻木自堕,然而他也知道一切根由并不在此。
还是于金本来远远跟着萧淼清出来,片刻后不见他身影,追过来才看见萧淼清被这场面气得够呛的样子。
于金身为魔族,在兰通城里倒是比萧淼清出手方便得多。
他将萧淼清拉到身后,上前一脚把那两筐子骨头踢翻,一时白花花的骨头滚了一地,吓了买骨头的客人们一跳,也叫两个小贩哎呦起来。
赶在众人开口之前,于金就骂道:“在这儿拿狗骨头充什么数!”
原本小贩还急赤白脸欲吵嚷,买主们也不满,然而于金这话一落音,买主惊愕,小贩心虚,场面情况倒是猛然间就变了。
付了钱的客人拉住小贩叫他们换钱,又把装好的骨头抽出来打打砸砸的,没付钱的也跟着在旁咒骂小贩:“黑心黑肝,不做人事的,我辛辛苦苦攒的钱是叫你们这么骗的吗?”
前后对比起来颇为滑稽。
直到萧淼清被于金拉着出了巷子,萧淼清才想起来问于金,“你怎么知道那是狗骨头?”
于金笑了笑说:“倒也不是我眼力好,只是这两天咱们城里是个地方就说有门路能弄到那些骨头,可终究城这么大,骨头就那么点,哪里够他们这些小贩找来叫卖的?这两日用其他骨头充数冒出来的争吵已经是不清了。”
他见萧淼清的神色低落,又安慰似的说:“您也别太往心里去,老百姓么,都是这样的。”
萧淼清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他并不相信百姓生来就是这样的,这是扭曲的教化与引导,为了上位者的利益延绵陋习,积重难返所造成的结果。
只是单单认识到这点没有用处,如何改变才是问题的症结。
——
“发什么呆?”
萧淼清坐在马车前,屈膝以手肘相抵托住自己的腮,微微出神。
闻声回头看见是骑马经过他身侧的张仪洲,回答道:“我在想功法上的问题。”他说完想起什么,直起原本有些懒散散的上身,眼瞳明亮地看着张仪洲,“师兄,等稍晚一些咱们找到休息的地方后,我能和你切磋切磋吗?”
张仪洲轻轻拉着马脖子上的缰绳,点头道:“好。”
萧淼清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张仪洲打马而过的背影,觉得师兄的性格好似比之前开朗不少。
而背后,萧淼清回头看向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兰通城城门,却又忍不住在心中微微叹息。
兰通城与他们初到的时候别无二致,可在经过神君庙祭神的丑闻后,别无二致这个词语便免不了多了丝讥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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