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竹叶
单独买一辆,那就不可能是批发价了,而且江济堂选择的还是一辆八成新牌子特别硬的人力三轮车。
“你这都是新涂装了。”江济堂嘴里抱怨,心里窃喜,新涂刷的车子没有一点不符合那个年代的标志,这样还省得他重新涂刷一遍。
“你呀,你甭和我挑刺啦,我再送你一个打气筒和一条车锁,再把轮子都给你换成新的,就380了,行不行?”
“你这话说的,我都不好意思讲价了。”江济堂递给他一个新上市的柚子,又甜汁水又多,“我看那有个半新不旧的小木头箱子,给我了呗?”
“小木头箱子?”
老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看见了什么?看见了一个大号的樟木箱子,他都要气笑了。
“那不是小箱子,那是别人的嫁妆箱子,89长,50宽,48高,纯樟木,八角包边,带铜锁扣,这么多年都保存得挺好,没什么磨损。你要的话,一百二。”
“嫁妆箱子,这都老古董了,但说古董么又够不上。喜欢的人不多,不喜欢的送他都嫌占地方。我也就是刚好需要个木头箱子。这样吧,车和箱子加起来440,不能再多啦。”
“人家做嫁妆箱子的东西,和普通木头箱子质量能一样?瞧瞧,用料多实在啊?八角都是黄铜包边,现在黄铜都什么价了?你是老顾客了,算你便宜点,加起来480。”
最后他们以460成交,一辆大的三轮车,带一个大号嫁妆箱子。
就是这么巧,老板的箱子才到手两天,就被他买走了,可见这个嫁妆箱子和阿旺有缘。
到目前为止,已经用了1260元,还剩下240元的购物金,和150的礼品金。
这点钱就甭想整别的了,反正批发衣服肯定不够,人家要一百件起卖。他决定买点实用的。
上次买的解放鞋就很不错。
他找到之前买解放鞋的店,这里便宜的鞋子真不少。
不加绒的解放鞋才十五块一双,买多还优惠。
公公、未婚夫,两双解放鞋。再给婆婆、阿旺本人买了一双水晶果冻鞋——其实就是塑料凉鞋。塑料在那个年代属于比较贵的材料,所以塑料鞋也贵,但这里只要十二块一双。
除了解放鞋和塑料凉鞋,江济堂还拿了两双高筒胶鞋,一款男码一款女码,加起来32元。南方多水田,下田能用。
就这样,他买了六双鞋,花了86元。没有降价,但送了一双帆布小白鞋和两打尼龙袜子,一打是肉色女款,一打是灰蓝色男款。
原本他觉得手里这点钱已经买不到什么好东西了,但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什么?看到了一家批发工作服的店。
“春秋加厚纯棉工作服套装,军绿色,适合作为建筑工地、汽修、电焊工装,男女同款。”这就是人家打出的招牌,边上还有大字:35元一套!
江济堂对着假人身上的衣服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料子是不错,厚实耐磨,就是做工一般般,有两处走线歪了,还有一颗扣子没有缝好。但35元,还嫌什么呢?
当即按着阿旺和阿旺未婚夫的尺寸买了两套。
除了情侣劳保服,他还看中一款秋冬大衣,加绒带毛领,外面是经典黑红格子花纹,带时尚牛角扣,长到小腿肚,涤纶的料子,还是35一件。
真香啊,他果断下单。
等到过年,新媳妇就能穿着走亲戚了,那会儿的涤纶可值钱了,很是体面。
就剩下169了,他琢磨着,还是给阿旺自己准备点东西吧。
胶皮手套和防滑劳保手套各一双,3.8元。
80克袋装的国产雪花膏,5.6元。
15克虎牌清凉油,1.5元。
红霉素软膏一管,9元。
五斤红糖,24元。
水银温度计一根,2元。
因为那些人造材料的布料便宜,他便多买了些人造布料。
一块豆沙色绵绸布,大小能做一套睡衣,12元。
一块深蓝底有白色山茶花花纹的人造棉,能做一件上衣,6元。
仿羊绒的海军蓝料子,大概能做一件大衣,30元。
军绿色斜纹工装面料,能做一身外出服,21元。
本白纱布,能做一床蚊帐,18元。
羊羔绒布料,能做一件大衣里衬,20元。
正红色晴纶毛线,650克,能做一件修身毛衣,16元。
还有1毛钱,买了一根红色发带。
因为这些布料都在一家批发店买的,江济堂还要来一大袋碎布。这是店主送人做添头的,里面什么料子什么颜色都有,能用来做小手工。但也不是所有客人都愿意要这个小便宜,角落攒了一堆,所以江济堂问了,她就给了一大袋子。
回去后他打开瞧了瞧,那些漂亮的布料给的少,也小,最多能做个小荷包和鞋面,但有些不太受的纯色布料就给得多,也大,最大的都能做件小孩上衣。
这些东西他里里外外检查,有后世标签和符号的,不是剪掉,就是涂抹成别的。
三轮车也仔细擦洗过,先竖着把缝纫机和底下的脚踩桌子一起放进去,另一边刚好放樟木箱子。
樟木的箱子仔细擦洗晾晒,然后装入两床被子和四件套,四件套上面叠放着牡丹花毯子,在上面是两套工装和大衣,最后还有一些空间,就放入布料、针线、剪刀、水果糖、手套、雪花膏等零碎。
一个嫁妆箱子装的满满当当。
其他生活用品和搪瓷杯一起放在搪瓷盆里,而搪瓷盆、红糖罐子和暖壶一起放在樟木箱子上面。
还有两个枕头和一大袋碎布放不下,就放在最上面。
“一辆小三轮就装完了。”一套嫁妆可能就是那个年代一个女人一生的缩影。
趁着还有时间,江济堂选择了结单。
不一会儿,他连着装满东西的三轮车出现在曲溪村的村口。村口的大槐树下坐着一群缝衣服的老娘,他一出现,这些视线就和聚光灯一样瞄准了他。
“后生,你哪儿来的?”
“陈喜旺知青在这儿吧?”江济堂笑着给几个大娘递过去几粒糖花生,“我是受他父亲战友所托,来送东西的。”
几个大娘快速对视一眼,手里抓着滚了一层白糖的糖花生:“这些都是阿旺知青的?暖壶也是?那个缝纫机也是?”
“都是,不知道陈喜旺知青在哪儿,两位大娘方便带路吗?”
“方便。”大娘拿了他的糖花生,自然好说话,而且她们也想瞧瞧热闹。
这个一看就是城里来的白净后生载着这么多东西过来,显而易见这些就是阿旺知青置办的嫁妆。哪怕木头箱子里空空的,有这一台缝纫机,就强过村里所有小闺女。
别说缝纫机,就是陪暖壶的都不多见,这得工业票。
前段时间阿旺知青和刘嫂子家的大河议亲的事全村都知道,好些人还说刘嫂子傻,隔壁村子支书家的闺女陪嫁三十六条腿(床、柜子、桌子、凳子等),不比孤女的阿旺知青好?哪怕不说那些克亲的话,娶个孤女,以后连个帮衬都没有。
没想到嘞,这阿旺知青还有这背景呢,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从村口到知青安置点有段距离,路上他们遇上很多干完活回来的村里人。
不知道是因为村里没啥热闹看,所以大家都爱凑热闹,还是因为天生热情,就喜欢盯着陌生人,他们这队伍走一路壮大一路,到知青点的时候,三轮车的后面已经跟上了三十多号人。
被告知来嫁妆的陈喜旺都吓了一跳。
“这个,大娘大叔,谢谢你们带路,不过这些东西还是我自己来搬吧。”车才进了知青点,大娘大叔们就上手摸大孙子一样的摸车子和缝纫机,把江济堂都看愣了。
大娘大叔倒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有坏心,众目睽睽的也不敢真的伸手,人家知青是真敢告公安的。
他们就是心痒手痒,想摸摸这金贵的缝纫机,再摸摸这个三轮车。
别说江济堂,就是陈喜旺都看傻了。后来她回过神,这搞不好是她嫁妆,可不能弄坏了。
但她是年轻人,脸皮子薄,不知道怎么回绝这些热情的大娘大叔,还是她未来婆婆挤进来,把人都推出知青院子,她才松了一口气。
脸庞圆润的刘大娘做完事就走了,一点没有留下来参观未来儿媳嫁妆的意思。
知青点的女青年过来帮忙搬运东西,她们小心翼翼把缝纫机搬进去,又出三人抬着颇具份量的樟木箱子进屋,还有那一搪瓷盆的东西,两个蓬松的大枕头,和黑色垃圾袋装的碎布。
“这呢,这个放哪儿?就这里?”江济堂掏出一条车锁。
“这个车子也是?”院子外还不肯散去的村里人倒吸一口气,乖乖,陪嫁一台缝纫机一辆车,这是娶了个金娃娃吧?
这车可比自行车还好,带车斗,能运送东西,还能运送人呢。
在众人的视线中,江济堂把车后轮给锁了,然后把钥匙交给陈喜旺。陈喜旺拿着钥匙不知所措,她有一堆问题,但当着这么多人实在不好问。
就十块钱,怎么能置办这么多东西?
她又不是没出过村子,十块钱最多买下那一搪瓷盆的东西,还不包括搪瓷盆,更不会包括暖壶、樟木箱子和里面的东西、缝纫机、三轮车。
别说十块,一百块都不够用,怎么也得三百,还要许多工业票和特殊票。
她就出了十块,那别的钱是不是都是父亲战友贴补的?她怎么拿得安心?
江济堂已经看明白陈喜旺的疑问,但这事儿他也解释不了,还是默认父亲战友补贴吧,从事实上讲,也确实是系统帮了她一把。
这个时代对烈士遗孤的关注还是略有不足,才会出现陈喜旺被抢夺抚恤金和房产,甚至被虐待的事。
“陈知青,托我送东西的人还说了,樟木箱子里还有一包喜糖,希望你往后的日子也和糖一样,甜甜蜜蜜。”
“谢谢你,也谢谢叔叔。”陈喜旺的眼圈微红,她心里已经确定,这必然是父亲战友贴补的,可能还是好几个。她没了父亲,却多了无数‘父亲’。
“东西也送了,我该走了。”江济堂站在院子里,和她挥挥手,就独自一人离开了这里。
而直到这时,众人才确定,那辆三轮车真的是陈喜旺知青的。
“阿旺知青有缝纫机嘞,借用也方便了!”村里女人盘算着借一次得花多少,不知道两颗鸡蛋够不够。还得好好学学怎么用,可别弄坏了这金贵东西。
“那车子,也不晓得给不给借。”男人则想着三轮车,比自行车还多一个轮子,骑着不比村里大牛车痛快?
人家那自行车借一次一把小菜,三轮车,两把小菜成不成?
江济堂已经走到村口,他要去陈喜旺的老家一趟。
送佛送到西,他要替任务对象解决最后,也是最大的麻烦——她恨不得寝皮食肉的亲戚。
第171章
来时他托系统收集了部分陈喜旺的叔叔一家,虐待烈士遗孤抢夺烈士遗孤家产和抚恤金的事。
这个‘一家’自然包括那几个堂姐妹堂兄弟,和助纣为虐的爷爷奶奶。
她叔叔一家这样肆无忌惮,据说还有点人脉,公平一点,连人脉一起查了。
他准备写大字报,贴满她叔叔所在工厂,当地妇联,军队驻地,堂姐妹堂兄弟所在学校,以及他们居住的那条弄堂。
大字报上还会附上那些‘证据’,这些东西几乎一查就能查出来,比如银行取款证明。阿旺不查,是她高估了她叔叔一家的力量,也低估了烈士家属的份量。
她不懂,那就让懂的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