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狼成犬 第60章

作者:扇九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星际 玄幻灵异

这哪是不解风情?分明解得过分……堪称无师自通。

他叹息一声,屈尊纡贵似的将手搭上祁绚的掌心,故作矜持地思考片刻,才睨着祁绚眼睛里微微摇曳的灯光,说:

“我的荣幸。”

……

舞曲即将开幕,舞池里已人满为患。

他们来的太晚,只能占据里侧一个较为偏僻的位置,不过无人在意。

无论温子曳亦或祁绚,注意力都集中在彼此接触的肢体上——从交叉的双手,到轻轻扶握的肩和腰。

明明与周围的人一样,他们保持在合理的交谊范围内。

可不经意相接的视线、下意识避让的反应,都让这一合理的社交活动染上一层难言的隐秘与刺激,好像他们在做什么坏事一样。

不,不是好像。

温子曳想,他们就是在做坏事。

在理论上要成为他未来妻子的女性身边、在他无所不能的父亲眼皮底下、在大庭广众面前——

跟自己的契约兽跳舞。

这要是被发现了,会怎么样呢?

轻灵的音乐开始流淌,上空,柔暖的光宛如盛夏的阳光般洒落,晶尘和花瓣投影雪片似的纷纷扬扬,在外看时就足够美好,置身其中,体验更是如梦似幻。

《维艾恩瑞》是他们共同练习的唯一一首舞曲,跳起来几乎不必思考,节奏也好动作也罢,哪怕仅仅是手指的勾缠、眼神的交织,他们都能做到教科书般完美。

相拥、旋转、分离、藕断丝连,欲说还休地展露出怀春少女的心动、青涩、辗转反侧、患得患失。

不必担心谁会失误,不用怀疑衔接出错。

对自己、以及对方能力的信任,令他们一拍即合。

这种感觉让温子曳畅快极了,他没有喝多少酒水,此刻却有些醺醺然的目眩神迷。

他忍不住借舞步凑近他的舞伴,小声和祁绚咬耳朵:

“我们真是太有默契了,不觉得么?”

祁绚耳根微微发痒,他用肢体代替了语言,淡定地承接上大少爷突如其来的脚步变化。

温子曳得到回答,顿时忍俊不禁。

“换成别人,能配合好你吗?”他仰起脸,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他们做不到的,只有我能做到。”

祁绚知道他在暗示什么,有些无奈地解释:“我没打算答应那个人。”

温子曳挑了挑眉:“我知道。”

一句话能暴露出很多东西,他能瞬间消了火气,祁绚那来之不易的笑容固然有功,可更多的,还是由于温子曳想清楚了他发怔的前因后果。

“原来那不是‘我’……啊。”

温子曳戏谑地问:“你误会什么了?”

他瞥了一眼身后,隔着数对舞伴,能隐约瞧见被簇拥在中心的洁白衣裙,花朵一样纯美地盛放。

男方丝毫不落于后,举止优雅,前襟的白玫瑰摇曳生辉。

他的身形与温子曳相近,高挑修长,气质出众,不怪会被先入主为观地错认。更何况会场人来人往、光线不好,没有仔细打量的条件,很难判断面具遮掩下的真实长相。

但温子曳偏偏不提这些:“他难道很像我吗?”

谈起这个,祁绚好不容易消散的羞耻感再度浮上心头。

其实温子曳的安排根本不难猜,狸猫换太子的简单手段,他居然跟无知群众一样上了当,因着一朵白玫瑰,就死死认定那是他的少爷,还为此五味杂陈……

这么丢人的事,打死祁绚都不想承认。

刚刚的他一定是被某种东西冲昏了头脑,绝对。

像是看穿了祁绚沉默背后的懊恼,温子曳闷闷地笑起来。

看大少爷如此幸灾乐祸,祁绚瞪他:“你该提前和我交代的。”

“为什么?我不要。”温子曳懒洋洋地说,“契约兽应该学会揣测主人的意思,不然要你做什么?”

他挑衅地对祁绚眨眨眼:“我以为你能想明白的,破绽很多。”

从刻意别在襟口的“信物”,到苏少爷的摔倒、淋湿外套,离开前,他甚至心软地嘱咐了对方去找自己。

祁绚一向敏锐,不如说他没想到,反而让温子曳很意外。

“你今晚是怎么了?”

看气氛不错,温子曳终于借机将心底不舒坦的疑问说出了口,“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的,真奇怪。”

祁绚略觉屈辱地抿了抿嘴唇。

他盯着温子曳呈露在外的那半张脸,青年始终在笑,唇畔弧度柔和醉人。

一个旋身,祁绚搂紧温子曳的腰,手心稍稍用力,掐得温子曳都有些疼。他迟疑片刻,低低咕哝:“这不公平。”

“公平?”

自家契约兽口中的这个词让温子曳感到神奇且好笑,不屑一顾。

不过他现在心情不错,姑且多问一句,“你对哪方面有意见?”

“阴晴不定、反复无常……”祁绚说,“这个形容,不觉得你比我更合适吗?我今晚只是用你平时对待我的态度,对待了你。仅此而已。”

温子曳顿了顿:“你是在对我的性格表达不满?”

“无关乎性格……我在陈述事实。”

祁绚说,“少爷,你看,我的头发长长了。”

温子曳的目光移向那头冰雪似的白发,的确较初见时长了一些,从耳根拖到了颈后。

“上回我发现这件事后,想拿剪刀剪掉,你是怎么说的?”

“我?”温子曳蹙了下眉,记起这件事。

他喜欢祁绚的头发,从澄澈的颜色到柔软的触感,自然不想短缺自己的福利。所以,他阻拦了对方暴殄天物的行为。

祁绚道:“你说,养长点好,你喜欢长头发。所以它养长了。”

接着,他又启唇,露出那颗被特意留下的小尖牙;指尖收紧,让温子曳感到圆润的指甲轻掐皮肉的触觉。

外表也好,思维也罢,就连感情,都慢慢变得陌生。

只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就被名为温子曳的飓风撕扯得不成模样。

……这太可怕了。

祁绚不说话了,温子曳却有些明白他要说什么。

隔了一会儿,祁绚轻轻叹息:

“你把我留在联邦,按照你的喜好改变着我。或是威胁、或是利诱。现在的我,让我觉得很陌生。”

温子曳反问:“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我都给了你选择。所以呢?你后悔了?”

大少爷的不以为意,让祁绚清楚他根本不理解——也可能是不在乎。

这在祁绚的意料之中,但他突然有些意料之外的苦涩。

毕竟有时候,温子曳对他的过度在意,会让他升起一种奇异的错觉和期待。就像今晚的这支舞。

舞曲来到最激烈的第三小节,暴风雨如期而至,将矛盾推至明面。

急促的鼓点中,祁绚低声:

“你在塑造我,我却不能干涉你。一旦越界,你就会生气、翻脸。”

“少爷,我们之间太不公平了……你真把我当成你的狗了吗?”

温子曳想说“不然呢”,他最初的打算,不就是彻底驯服这匹野狼,让祁绚对自己俯首称臣吗?

他从未隐瞒过这份欲求,难道祁绚不知道吗?

——不,温子曳很清楚,祁绚当然知道。

他们的关系从利益、强迫、对抗中半推半就地起步,作为主人与契约兽、主导者与被迫服从者、上位与下位,框架早已定型,无法逾越。

他在精心驯养,祁绚在伺机反咬。

他们一直在玩猜来猜去、勾心斗角的游戏,企图翻身做主。

所以,祁绚说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出于什么心理?

他并不是个天真的人,为什么会和他天真地央求“公平”?

真是荒谬。

温子曳心中一团乱麻,明明该不快,可不知怎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先前白发青年如释重负的明亮笑容。

要是在这个时候点头,否定掉祁绚惹人发笑的言论,按照他此刻的想法冷嘲热讽一通,叫这只雪原狼认清现实……会怎样?

大概,温子曳不确定地想,祁绚就再也不会对他那样笑了。

想到这里,温大少爷明智地保持了缄默。

他的冷处理让祁绚有些失望,又情不自禁地松下口气。

温子曳没有点头,已经是现阶段最宽容的答案了。

祁绚感到一阵复杂的高兴,发现温子曳眼神恹恹,似乎被败了兴致,想了想,尝试着哄道:“少爷,你想不想做点出格的事情?”

“出格?”温子曳回过神,嗤道,“我们在跳舞这件事,本身就很出格。”

祁绚说:“你小时候一定没做过坏事。”

他眼里冒出一团狡黠的光,往前碎碎迈了几步,忽然松开捉住温子曳的手。

背景音乐播放至最后一节,迎来欢欢喜喜的大团圆。

舞伴双方应当牵着手彼此致敬,尔后顺势旋转一周,紧密相拥。

一片交握的双手中,温子曳断层地站在原地,神色茫然。

“少爷,”祁绚倾身而来,伏在他耳畔轻轻道,“抓紧我。”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