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啊,你不是? 第242章

作者:莲鹤夫人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单元文 玄幻灵异

“嗯嗯,嗯?”贺九如没反应过来,“什么?”

殷不寿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事实,那就是自己的容貌,其实对眼前的君王拥有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强烈的自得之情瞬间淹没了殷不寿,令他得意快活得有点头晕目眩——尽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名为“九如”的年少天子,他们先前更是素昧平生,从未见过面、说过话。

他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在身上蜿蜒游走,犹如炫耀鳞片的群蛇。贺九如回过神来,慌忙道:“你,咳,你做了什么,才让先皇把你关在这儿?你又是什么?妖怪吗?”

好时机,殷不寿心想,既然他喜欢我的脸,我何不趁机将他引到跟前,然后一口咬死吃了?

思及此处,他又生出点微妙的不甘心。

可是——如果我没有这张脸,他还会被我吸引吗?

他突然又有点生气,望着贺九如,他阴冷地道:“你过来些,你过来,我告诉你。”

贺九如举着火把,打心眼里,他居然完全不怕眼前的家伙会暗算他,“哦”了一声,就这么直愣愣地凑上去了。

他不顾身后一片大呼小叫的“陛下”之音,侧耳过去,稀里糊涂地递到殷不寿嘴边,道:“好啊,你说。”

过于坦荡,反倒令殷不寿心中一惊,他拖着锁链,望着对方毫无防备的神情,一半暗,一半明里,少年人的脸就像个毛茸茸的,没有半分瑕疵的蜜色桃子,被火光照得细腻透明的耳廓,距离他的嘴唇不到三寸远……

过度的饥饿折磨着殷不寿的身心,令他的双眼爆发出扭曲的恶意,皮囊不过是一具人形的囚牢,困住了他漆黑沸腾的灵魂。

他猛地探身过去,一口撕住了贺九如的耳朵!

贺九如:“哎呀!”

他的耳朵不大,但是耳垂厚厚的,很有福相,殷不寿听到他“哎呀”叫唤,獠牙就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还没舍得钉下去,便猛地弹开,以至于居然没有咬破皮,只是在柔韧的耳骨上轻轻含了一下。

紧接着,他的舌头也开始产生自己的意志了,那乌黑尖长的舌尖飞窜出去,绕着那饱满的耳垂一舐,便给它抿到了嘴唇中间,接着再贪恋地一吮。

贺九如的脸皮简直红得充血,他难以置信地嚷道:“非礼、非礼!”

他懵,殷不寿比他更懵。他自个儿都想不到,他怎么会放弃如此千载难逢,可以吃掉人间天子的机会,仅仅只是伸长了脖子,嘬了下人家的耳朵?

……不过,口感还真好啊,又小又软,还有点凉丝丝的。

没等他反应过来,风声呼啸,天子的大巴掌已至眼前,殷不寿强撑着嘲笑:“区区凡人……呃啊!!”

锁链巨声大作,殷不寿被“区区凡人”一巴掌扇飞出去,噼里啪啦地落在铁索堆中间。

好疼!疼死了!

贺九如涨红了脸,大喊道:“好好说话,你干什么亲我耳朵?!”

他将火把往地上一掷,转身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殷不寿被他扇得脑子不清不楚,只是下意识要回击,于是跟着怒吼:“我就亲了!下次我还亲!我就亲你!”

贺九如登时大怒,即刻回过身去,对着殷不寿饱以老拳,直将这个“残暴无端”的妖人捶得痛叫。

“回宫!”贺九如气冲冲地喝令,“下次再来揍他!”

早就惊呆了的众人唯恐说错一句话,惹得新帝砍掉他们的脑袋,谁也不敢提一个字;被打得鼻青脸肿,接着很快恢复的殷不寿孤坐牢房,只顾呆愣喘气,回味被揍和舔耳朵的感觉,好像被十万个雷劈中了脑门。

是夜,贺九如躺在奢华大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被舔过的耳朵一直火辣辣的,烫得烧心,那妖人长成那样,却是个登徒子,耍流氓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一开始看我的眼神是蛮恨的,他一下冲过来,怕不是想把我的耳朵咬掉罢?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又不咬了,只是含在嘴里亲了下,然后就被我狠揍了一顿……不对啊,我居然有点怀念那种感觉?怎么回事?!

“一定是他在谋害朕!”贺九如捂着热腾腾的脸,在床上翻滚、大叫,“查,定要给朕彻查!”

总管被这打雷般的动静惊得瞌睡都飞了,跳起来条件反射般嚷道:“谨遵圣旨!小的这就传旨彻查!”

“等一下,”贺九如平静下来,说,“没事了。其实是我在发神经,你睡吧。”

总管:“…………”

总管站在床边,陪着笑脸,心情复杂道:“是,陛下。您,您就别折腾啦,快休息吧。”

作者有话说:

贺九如:*戴上冕旒,穿上龙袍,感到很不适应*

还是贺九如:*忽然发现两只蝴蝶* 哦!蝴蝶!*戴着冕旒,穿着龙袍,开始扑蝴蝶*

殷不寿:*穿着囚服,戴着锁链* 呃,习惯了。

还是殷不寿:*忽然发现在追蝴蝶的贺九如* 哦!人!*穿着囚服,戴着锁链,开始扑人*

第240章 太平仙(三十)

第二次去天牢,贺九如没叫护卫随从,自己乔装打扮,吩咐膳房“狠狠做几样世所罕见的美食”,完了提溜了个厚大食盒,开启牢门,点亮火把,往囚犯够不到的地方一坐,慢条斯理地开启食盒,一样样取出里头的山珍海味,琼浆美酒。

沉重锁链漫长相撞,殷不寿盯着天子的一举一动,瞬时便领会了他这堪称幼稚的示威举措。

妖物眯起眼眸,明知故问道:“你想干什么?”

贺九如提起琼花露,一看菜色,心里便咯噔不妙。

没奈何,他先尝了一口腻腻的燕窝鸡丝汤,再来一口腻腻的海参烩鲫鱼,再来一口腻得心慌的糖糜浇乳糕……嗓子眼儿像被糨糊挂壁了,哽着硬往下咽,还得装出人间美味的样子。

膳房,你们做的什么鬼菜!他在心里气得大叫,我让你们做世所罕见的美食,不是叫你们做世所罕见的猪食!

“呵,呵呵,”贺九如皮笑肉不笑,用金筷点着面前的盘盏,“看你关了那么久,滴水不进,粒米未沾,你就不想吃点东西?只要你跟我……跟朕道歉,再告诉我,呃那个朕,你为什么被先皇关在这儿,我……朕……唉算了!我!我就把这些饭菜全赏给你,如何?”

殷不寿嫌弃道:“免了。不要。”

“免了?不要?”贺九如大感意外,“你不饿?”

殷不寿嗤笑:“既然是妖,怎么才能饿着?而且,你吃的都是什么?皇帝就吃这些?”

“金馔玉醴,你还吃过比这更好的?”贺九如怀疑,“你去天上吃的?”

“哼,”殷不寿冷笑一声,“浅狭凡人,懂什么至福享乐?我告诉你,真正的好东西是……”

他本想拿出自己过往经历炫耀一番,顺带恐吓一下这个年轻无知的人,然而话到嘴边,他的视线忽而游移,却情难自禁地在贺九如的耳朵上绕了一圈。

贺九如茫然:“你在看什……”

蓦地反应过来,他脸孔通红,捂着耳朵嚷道:“你在看什么?!我不允许你看!”

殷不寿被打断思绪,心头亦是火烫烫得发烧,他厉声道:“你以为我上次想亲你?我是要吃你!连皮带骨,把你吃掉!”

贺九如跳起来捋袖子:“就你还想吃我?我一下把你推得爬都爬不起来,你吃屁!”

殷不寿的黑发如触手怒张,俊美面相瞬间化作狰狞恶鬼,或者说连狰狞恶鬼看了他都要退避三舍。妖物被戳中痛处,实际上,殷不寿绞尽脑汁,也不能明白,为什么上次的自己会被一名凡人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连连痛呼。

他不由咆哮:“我吃了你!”

贺九如“哇呀”一声,一头撞到殷不寿胸口,他哪里会打架?只是凭直觉,先冲上去将对方压着,压到身子底下,方便提拳头揍。殷不寿身上,好似一座泰山压顶而下,沉得他眼前发白,只来得及把人的腰仓促搂抱着。

竭力挣扎间,铁索叮铃咣当,嘈杂巨响,倒像有百十来个人在天牢里闹出的动静。一人一魔滚作一处,在遍地的锁链里翻成一团,滚乱衣衫,连着头发也缠绕不清。

“你,你撒开手!”

“是你先骑着我打的!”

“……哎哟!你咬我!”

“我就咬……嗷!”

咚咚几拳,打得殷不寿差点撅过去,可是舍不得松开。他空寂了那么久的掌心,此刻正牢牢抱着人温暖紧实的身体,少年郎的气息,血流与心跳,全都那么鲜活,蓬蓬地在自己怀里响着,殷不寿喘着气,手臂都逐渐异化,形成蛛网般的黑色触须,将手里的人密不透风地网着。任由他如何挣扎,如何扭动,只不放手,偏不放手。

贺九如呼哧带喘,他的脸发红,鼻尖冒汗,眼睛亮晶晶,整齐的发髻也散乱开来,在殷不寿怀里乱拱,拱得对方心慌意乱,最后连话都忘记说了,仅是呆呆地瞧着他,睫毛发颤。

贺九如发觉不对,抬头一看,殷不寿的样貌还残留着狞恶的本相,裂口漆黑,獠牙惨白,可那双几乎没有眼白的眼目却呆愣着,怔怔地望着自己。

还有他的手……不知是不是贺九如的错觉,这家伙按在他后背的手怎么到处都是?好像连大腿上都托着他的手指头似的!

“你,”他说了一个字,声音在寂静严寒的牢房内回荡,贺九如急忙压小嗓音,像怕惊扰了谁一样,低低地道,“你想干什么?”

殷不寿喉结滚动,他的双眼本就黑沉无光,此刻更深得像两个无底洞,只顾眨也不眨地望着怀里的人。

贺九如有点害怕了。

但这不是人在面对未知生物,面对巨海与深渊时的恐惧,而是另一种更加世俗,更加微妙的惧意。他不怕殷不寿会吃自己的肉,他只怕殷不寿挨近了,却不是单纯为了吃自己的肉。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你。”殷不寿沙哑地说,“声音,相貌,都熟悉。”

眼睛挪到他的手上:“拳头,也熟悉。”

贺九如咽了咽嗓子:“你放开我。”

殷不寿:“我不。”

“你放开!”

殷不寿执拗:“我就不。”

他纯黑的眼球轻颤,从天子红通通的耳垂,挪到他沁着细汗的鼻尖,以及柔软的嘴唇上。殷不寿着魔般地轻声开口:“除非,你让我……”

贺九如没有等他说完。

这个氛围太古怪,太诡异了,不是天子和囚犯,活人与妖魔之间该有的。他想都不想,连声拒绝:“不不不,绝对不行!”

刚才纠缠的时候,他的腰带松动,外衣大敞,趁殷不寿发愣的时候,他便如脱壳的金蝉,自己一骨碌地脱出去,只留下腰带和一件素净的外袍,皱皱巴巴地揉在妖魔怀里。

“我,我今天出来够久了,我该走了!”他没头没脑地道,不敢去看殷不寿的神情,他慌里慌张,将食盒往对方跟前一放,赶忙向外跑去,“这些留着给你吃吧!有时间我再来!”

他逃也似地匆匆离开了牢房,只留殷不寿孤坐在黑暗里,望着怀里的外衣发愣。贺九如其实是于心不忍的,他本打算问出先皇关押的原因,再酌情考虑要不要放这个家伙出去——毕竟殷不寿又笨又呆,除了长相,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祸国殃民的妖孽。

然而他俩一见面,不知怎的,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滚到了一块儿去,这就是贺九如完全没想到的情况了。

他一回宫,总管已是急得满头大汗,慌得跳脚,连上下尊卑都顾不得了:“祖宗诶,您到底跑到哪儿去了?整个皇宫差点儿就……”

总管言语卡壳,他忽然发现,天子的外衣没了,腰带丢了,整个人像刚从笼屉里蒸出来的虾子。总管蓦地醒悟,还不等他说什么,贺九如含糊道:“我去天牢了。”

“不准大呼小叫,”贺九如接连警告,“更不准把话传出去。”

他径自回了寝宫,身后的总管瞠目结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望着天子的背影,他直觉般地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这天过后,贺九如没有一道圣旨放出殷不寿,他只是吩咐总管,让他安排人手,按一日三餐的量给天牢送饭。考虑到殷不寿的心性,他特地嘱咐,人不必进,餐食拿推车推过去就好。

果不其然,天牢那边传回来的讯息,都说食物的消耗倒在其次,主要是推车和杯盘的消耗。凡是推进去的用具无一幸免,不管能不能吃,全被一个巨大的,黑咕隆咚的东西一口吞了。

贺九如:“唉,真麻烦。这比养猪打猪草还麻烦。”

抱怨完,他还是接着吩咐:“继续养着吧。”

新帝临朝,政务正是最臃肿繁忙的时候。贺九如稀里糊涂的,在此之前,平生竟从未学过什么朝务政事的处理法门,一切都得从头看起,难免心力交瘁,疲于应付。

再能抽得出时间去见殷不寿,已是一月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