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你还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对你说的话吗?”
独孤深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
“我记得。”
“外公说,要我不留遗憾、无怨无悔的活着,等到再度重逢,告诉他们,我度过了极好的一生。”
可他做不到。
独孤深痛苦的抱住头,蜷缩令他感到安全,即使这份安全在陌生的迎渡家里荡然无存。
李司净清楚独孤深比自己更脆弱。
独孤深什么都没有了。
以至于他不得不拿出宋曦的方案,告诉独孤深:
“如果你觉得痛苦,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带你去医院,吃药住院,就不用去想这些痛苦的事情,很快就能好起来。”
“你呢,李导?”
独孤深泪眼婆娑的看他,“你曾经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吃药住院吗?”
“是。”
吃下一堆昏昏入睡又头痛欲裂的药剂,住在定时询问的枯燥病房。
没有思考,没有念头,彻夜梦魇缠身,病情毫无改善,却能维持生命体征,浑浑噩噩的活着。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独孤深似乎平静了一些,却克制不住的低喃:
“住院也好,我住在这里觉得自己好丢人,什么都不会做,根本不值得迎渡对我好。”
“迎渡越好,显得我越废物。”
“没这回事。”
李司净虽然知道迎渡不靠谱,但他明白迎渡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慈善决定。
“迎渡照顾你,是因为他认为你具有无可取代的天赋,他想培养你,不愿意看到一个具有天赋的演员就此消失……”
“那不是我的天赋。”
独孤深否定得果断,“是外公的,是李铭书的。”
“我能够感受到外公的灵魂,我沉入一片黑暗之后,也能听到外公一直在跟我说话,他说他不希望我醒来之后,面对他丢下的烂摊子,他即使对演戏这种事情一窍不通,也会为了我保证剧组正常的拍摄。”
“他是那么善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就算是小叔跟他说,留下来活着,是你的愿望,我死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没有人会伤心,他也在保护我。”
李司净听到一个不该出现的称呼,他僵硬的愣在原地。
独孤深的否定还在继续:“可是……这么好的一个人,不在了。”
“我甚至觉得,小叔再强硬一些,不要答应外公的条件,不要去管我这种废物的想法,彻底把外公留下来就好了。”
“他才是林荫,他比我更应该活下来,去看这世上有多少人夸奖他、赞美他、认同他,而不是我。”
室内变得寂静,只剩独孤深喃喃自语般的絮絮。
“李导,你说外公对人间没有留念,可是我想,外公留在人间,也可以去完成他的愿望。有些愿望,一定是活人才可以完成的。”
“小叔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外公说他让自己多活了两年,又凭什么可以决定外公的去留……李导?”
独孤深的声音停下,更为细碎的哽咽回荡在室内。
李司净捂住了脸,在哭。
李司净仿佛独自在沙漠行走到精疲力竭,枯槁干涸濒死时见到了一汪绿洲。
他的眼泪克制不住,即使他在宋曦面前如此笃定,不可动摇。
然而,他仅存的理智,仍旧需要微小的证据去告诉他:周社不是幻觉,你是对的。
现在,他找到了那份微小的证据了。
“阿深……这世上只有你能替我证明,他真实存在,不是我的幻觉了。”
他差点相信,那个男人是他病入膏肓的幻觉里虚构的梦境,是他处于绝境,自我分裂的人格。
从来没有真实存在过。
第66章
独孤深根本没想过, 这世上除了他和李司净,再也没有人记得小叔。
那个在剧组来回晃荡, 俊美得引人瞩目的男人,总是温柔的站在李司净身边,笑着逗得李司净恼羞成怒。
他们两个人,仿佛隔绝于其他人之外,形成了独特的默契。
绝对不需要他这样的人关心。
《箱子》结束拍摄,独孤深不知道小叔去了哪里,也没有告诉他,小叔去了哪里。
毕竟,他和李司净的小叔毫无交集。
可是李司净却说:“阿深,能陪我再聊聊他吗?”
因为除了他, 没人可以陪李司净聊起小叔了。
独孤深死寂的心, 忽然跳动得有价值了。
为了这场聊天, 独孤深可谓是绞尽脑汁。
“小叔经常穿灰色的风衣和黑色的呢子外套, 站在拍摄现场,虽然颜色不显眼, 但他穿着实在是太引人注目,每次我都能发现他在哪里。”
李司净眼眶通红, 却笑出了声。
“那是我给他选的外套,他总是穿灰色、黑色的衣服, 也确实太显眼了, 所以我常常赶他, 让他走远点,不要影响我们拍戏。”
独孤深又说:“小叔长得那么帅,好多人悄悄过去想要加微信。结果他手机拿出来,大家都知难而退了!”
李司净哈哈大笑, “这手机是我带他去买的,他非要选老年机,说续航越长越好。害得营业员看我们眼神都不对,怀疑他是什么傻子!”
“当时、当时……”
独孤深说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没跟小叔说上几句,李导你就来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下意识往旁边躲,你应该是没看见我,所以……”
“所以后来我一直在想……嗯……”独孤深犹豫片刻,这才问出声,“你跟小叔是不是在谈恋爱。”
“是的,我和他恋爱了。”
李司净沉寂许久的心跳剧烈跳动,虚无缥缈、不能存在的感情,终于有了证据。
“我爱他的。”
李司净十分肯定,“他也很爱我。”
凝重气氛在笑声中驱散,变得愉快又轻松。
两个不爱说话的人,终于聊起一个不被记得的人,产生了全新的回忆。
李司净所有的痛苦烟消云散,他给了独孤深最好的建议。
“阿深,你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如果你遗憾亲人去世,遗憾外公的离开,可以尝试写故事、拍电影、拍短剧或者拍视频,记录他们的存在。就像我拍摄《箱子》,让外公活在了在荧幕上。”
“你也可以试着,让你想念的人活过来。”
“我?”独孤深显然没有想过,“我做不到……”
李司净懂得他的犹豫,“以前的我做不到,但你知道的,我做到了。”
独孤深迷茫的眼睛,渐渐有了光。
李司净笑了笑,怀揣着感谢,认真的说道:
“网络上对林荫的夸奖,也有对你的夸奖,你是我和小叔一眼相中的林荫,也是外公认可的林荫。也许观众会对你升起不需要的期待,希望你以后演戏、拿奖、大红大紫,但你依然可以大胆去走自己的路,和所有观众的期待都不一样,独属于你一个人的路。”
不必背负他人命运的路。
“等到你的故事出现的那一天,我和小叔会来看的。”
李司净替周社给了承诺。
即使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实现承诺,也说得格外笃定。
他们聊了很久,听独孤深说自己喜欢的电影,听李司净聊剧本创作、故事创作的基本原理。
不再去提伤心难过的往事。
李司净走的时候,迎渡送到了门口。
迎渡问:“刚才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李司净道:“聊故事,聊剧本。”
迎渡松了一口气,“还得是你这个大导演能跟他聊两句。他情绪不怎么稳定,我约了医生,准备带他去看看。你之前的那个心理医生呢?”
“你说宋曦?”
李司净客观的说,“他的咨询风格,可能不适合阿深。”
“怎么说?”迎渡显然不太了解心理咨询,“做这行的还要挑风格?”
“他经常接待衣食无忧的客户,具有极强的同情心,但他没有办法理解阿深。”
就像宋曦至今也无法理解李司净。
“那你还找他?”迎渡不理解,“我看他在剧组担任顾问的时候,跟你聊得可好了。”
“因为我需要的不是医生。”
李司净看过很多医生,没有哪个医生能够解决他无边的梦魇。
于是,他只是想找一个嘴巴严实,不缺经验,具有极好职业素养和保密意识的聊天对象。
宋曦就是这样合格的聊天对象,因为他贵。
至于观点和劝慰,李司净只选自己喜欢的听。
因为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而独孤深,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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