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一如他们最后进山的那场祭祀, 有着锣鼓喧天的喜庆,整个贤良镇挤满了参与庆典的游客,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他写,贤良镇为了这次《箱子》热映后的首次大祭,筹备了整整一年。
贤良镇郑重的邀请他参与大祭的活动宣传,他拒绝了,仍是守在资料馆里不分昼夜,去写手上关于周社的故事。
但是,他让万年通知了迎渡和纪怜珊, 以及剧组的工作人员, 都帮忙做一做宣传。
很快, 贤良镇三年大祭还原《箱子》祭祀场景的消息, 热闹的铺过网络,勾起了观众前年的回忆。
李司净想, 对他而言是一千天前的回忆。
他写,观众变为了源源不断的游客, 怀揣着热情激动的来到。
这一次,敬神山的祭祀, 跟他们以前观看过的都不一样。
因为《箱子》拍摄的大祭祀, 三年才能举办一次, 这是电影上映后的第一次。
人群攒动,热闹非凡。
人们关于祭祀的心情,变得截然不同。
不同于曾经的愚昧,不同于生硬的庄重, 变成了人们可以谈笑欣赏的艺术,变成了外公期待中的雅俗共赏。
满载欢笑与快乐,填满空虚躯体,再也无关残酷屠杀,成为了庆祝国泰民安的仪式。
吟诵的祭文回荡在游行的队伍里,像极了他记忆中周社走入敬神山那一天。
曾经也像这样,长发束起、长袍广袖、低垂眉目的那个人,应当已经守在敬神山上千年。
贤良镇通往敬神山祭坛的道路,点亮了火把,举起了花灯,那些扎出龙头龙尾、鲤跃龙门的灯,散发着温暖明亮的光,驱散了沿途的黑暗,一路往山上去、往祭坛去。
没有人会感到害怕,也没有人会成为代价。
只需怀揣着美好祈愿,参与这一份三年一遇的热闹,在灯火通明的晚上,坦然与身边人谈笑,庆贺又一个新年。
那将是周社此生未曾见过的场面。
每一个人都高举着他不曾用过的手机,亮起宽屏,智能便捷的记录着三年一次的敬神盛事。
尽情在曾经代表着牺牲、残忍的祭祀,展现着现代文明应有的无忧无虑与单纯快乐。
隆重的祭祀队伍,行走在花灯点亮的夜色里,照得整座宏伟幽静的敬神山光亮灼灼。
他们终于走到了表演的祭坛,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篝火的焰火跳跃,花灯招摇,连悬于山腰的月亮,都被乌云遮住了光芒。
光亮暗了下来,人声更为喧嚣。
“要下雨啦?”
“不会啊,天气预报没说下雨。”
“怕什么,有流动服务站呢,下雨也淋不到。”
嘻嘻哈哈,又沉浸在祭祀的隆重表演里。
乐声回荡,众巫献舞。
谁也不会发现,低声吟诵祭文的祭祀队伍多了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束发、长袍,穿着与大红大绿的表演祭祀服装截然不同的素灰。
他沉静视线稍转,见到了熟悉的手机、相机,顿时拂袖转身走入喧闹人群,即使他高出人群一截,也并不显得突兀。
那些穿汉服的、穿明制的、穿当地特色祭祀长袍的游客数不胜数。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盛会,觉得穿长袍的他是一个异类。
哦不对,无数人觉得他是异类。
异常的英俊,异常的出众,走在夺目色彩、精致妆容的传统服饰游人里,显得异常的引人注目。
异常的焦急。
他捏着碍事广袖,迈着沉稳的步子,穿过嬉笑攒动、摩肩接踵的人群,轻盈越过了无数行人。
他走进了熟悉的街道,见到了熟悉的街景。
即使已经一千多天未曾涉足。
步入资料馆的大门,仍可见石框之中敬神山,曾如囚笼一般困他不得动弹。
他却无暇分心。
脚步声急促,盖过了妖风席卷。
可他太急了,等不到礼貌克制的询问,径自推开了那扇本就虚掩的门,见到了坐在桌边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键盘敲击的轻响,断在他开门那一刻。
李司净坐在桌边,在猎猎夜风中,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推门而入。
一袭长袍,长发轻束,他神色有着从未显露的焦急,又如释负重的将呆愣的李司净拥入怀中。
耳畔声音低沉悦耳,是李司净失而复得的声音。
他说:“我看到了一条路,从地底延伸,通往了山外,就走了过来。”
“原来,是你给我的路,沿着这条路,我走向你。”
以前是周社给了李司净一条生路,现在李司净给了周社一条活路。
李司净手指僵硬,温暖满怀,依旧难以分辨这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无措的推开抱住他的周社。
感受到唇角落下的温柔亲吻,还有带笑的询问:
“乖侄子,我现在是你喜欢的模样了吗?”
-
春节的阳台,挂着发红发亮的福字灯。
李司净还在贤良镇的时候,他爸就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叫他一定要回家,把福字灯挂阳台上,新年才能过得平平安安。
于是,李司净和周社大春节的乘车回了家,窝在温暖的沙发上,手机戳戳戳的给他爸汇报:
灯挂上了,平平安安了。
也不知道爸妈又去哪里玩了,家里根本没人。
李司净枕着周社的腿,也不忘喊:“周社。”
“嗯?”
“小叔。”李司净又喊。
周社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乖侄子。”
句句有回应,声声有回答。
李司净抬手挥开他挡住眼睛的手机,终于说道:“过两天我爸回来了,我带你迁入到我爸的户头。”
“以后要重新做人了,生老病死,总要有亲人签字。”
“我给你签字。”
周社不回答,只好奇李司净天天捧着的手机上的字。
果然,李司净也不管他答不答,反正定下了,周社跟着办就行。
周社见李司净又切开那个熟悉的软件,里面的字总叫他在意。
于是他问:“在想什么?”
“新的电影。”
李司净抬手划了划,给文本添一条分支。
手机却被周社抽走了,“嗯?”
周社念出了上面的台词:“我的愿望,怎么会是你?”
李司净愤怒的抢回来,“干什么!”
“反正也是要给人看的。”周社笑着问,“这又是什么故事?”
李司净翻了姿势,不给周社看手机:“一个爱情故事。”
周社抬手摸了摸他乱糟糟的头发,笑着看他,温柔至极。
李司净没好气的补充:“一个傻瓜牺牲自己去拯救另一个傻瓜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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