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朝暮
土坡种着一大片绿竹,无人打理,疯狂生长,垂落了弯弯的竹枝,拱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竹影长廊。
沙沙、沙沙。
竹叶哗啦晃动,刮起吵闹的风。
李司净双手抱住外公的手臂,眺望深不见底的竹林幽径,里面漆黑阴沉,仿佛通往怪物的巢穴。
他有些害怕,“外公,我们去哪儿?”
外公勾起苍老的嘴角,笑声浅淡散于风中。
“去给外婆上坟。”
外婆?
李司净还没发现出疑问,抱住的臂膀忽然变得漆黑粘稠。
他仰头见到的外公,浑身弥漫着烂泥黑影,看不清模样,如同长满了黑色触手的怪物一般,向他袭来。
李司净狠狠摔倒在地,睁不开眼睛。
像是有无数只手,从烂泥黑影里伸出来,狠狠捂住了他的眼帘,不许他再看,堵住了他的口鼻,不许他再喊。
他几近窒息,拼命挣扎。
但四周狭窄坚硬,仿佛是被关进了箱子中,浑身覆满了厚厚的烂泥,害怕到颤抖,却无法求救。
外公!
“你……不该……”
声音模模糊糊,被狂风刮得细碎。
李司净在自己窒息的心跳喘息里,只剩恐惧,根本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也听不见是什么话语。
他快要放弃挣扎的时候,忽然清楚听到——
“你该回去了。”
振聋发聩,耳畔蜂鸣。
李司净霎时从梦中惊醒,浑身都是黏腻的汗水,泛着脱力的疲惫。
他喉咙干涸泛疼,仍没能从童年梦魇回过神。
那是六岁的时候,外公第一次带着他回李家村。
他们穿过幽暗茂密的竹林,去给外婆上坟。
后来……
李司净抬手拂开汗湿的额发,无神的盯着眼前黑暗。
他不记得了。
李司净眼前一片漆黑,又散布着星星点点的浑浊绿影。
他一时分辨不清,他是在夜里还是在梦里。
李司净下意识伸手摸了摸枕头。
柔软的布料粗糙,没有任何刀刃破开的缝隙。
幻觉吧。
李司净虽然不吃药,但他很有精神病人的自觉。
如果不是发病出了幻觉,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对他拔刀……
李司净正掀开沉重沾汗的被子。
眼睛余光一瞥,视线一愣,灵魂本能颤抖的瞬间,见到了床边的黑影。
他惊诧开口:“你……”
嗓音沙哑低沉,带着高烧退却的疼。
“嗯?”
黑影动了动,带出了转身的响动,传来温柔回应。
“醒了?”
忽然在这黑影之中,伸出了一只手,不由分说的覆盖他汗湿的额头。
掌心温暖,体贴得令他惶恐。
然而,比惶恐更快的是愤怒。
李司净狠狠抓住这只手,猛然从床上翻身,动作比想法更快!
无梦里、幻想中,要将这个不知名的王八蛋彻底揍死的愿望,终于亲手实现。
李司净几乎咬牙切齿,挥拳过去!
“啊。”
一声低沉闷哼,带着黑影未曾预料的猝不及防,却游刃有余的用手掌,在视线不明的黑暗里接住了李司净的突然袭击。
对方倒在柔软床被,被李司净死死揪住衣领。
房间响起开门声,突然照进一道光亮,让李司净于光线中,看清了身下人的模样。
眉眼轻浮。
俊脸薄唇。
没错,就是这个王八蛋!
李司净揍得是冤有头,债有主。
光透亮的地方,传来老父亲的担忧:
“净净醒了吗……”
醒了,正在对入侵的陌生人一顿暴揍,每一拳头都被精准接下。
那个人握住李司净的拳头,倒床上还悠闲转头去回:
“我说他没病吧,就是累了,看,现在多有劲。”
“净净!”
老父亲慌张的跑过来,捉住好儿子的手臂。
“你干什么?”
“这个人——”
李司净被父亲拉了开,指着床上挨揍却毫发无损的王八蛋。
他不能说出自己可怕的噩梦,也要愤怒出声。
“擅闯民宅,我要报警抓他!”
“抓?”
老父亲把好儿子更外旁边拉了拉,“这是你小叔。他一回来就照顾你,你在发什么疯?”
“什么小叔?”
李司净怒火裹挟诧异,“这种人怎么可能是我小叔?”
“不许这么没礼貌。”
老父亲慈祥提醒,“你不记得了?小时候他还抱过你呢!”
床上仿佛没事人一样的家伙,慢腾腾的翻身起来。
凌乱的刘海落下来,稍稍盖住眼梢,仍是盖不住他的笑意。
那双眼睛弯出慈祥柔和的弧度,说出的话亲切温柔得良善无害。
“对啊,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只剩李司净脸色铁青。
小叔,周社。
据说是他爸周卫的弟弟,堂弟,血缘关系论起来,就是他爸的父亲的弟弟的儿子。
他的亲小叔。
老父亲拖着他走出黑漆漆遮了光的房间,将他强按在饭桌边。
李司净一身黏腻臭汗,脸色不善。
发烧的不适感退了。
腋下还夹着温度计。
他精神奕奕的愤恨鄙夷盯着那个假装熟稔的陌生人,不懂这家伙装什么温柔体贴。
周社坐在一侧,似乎全然不在意李司净的敌视。
他俊朗近乎美艳的脸庞勾起笑,伸出手说:“时间到了,多少度?看看。”
李司净抽出温度计,绝不可能递给他。
手指一转,36.2℃。
健康准确得像是医院测的标准体温。
他爸还在絮絮叨叨,热情聊天。
“周社你别管他,这么大个人了,小病。你好久都没回来了,上次是说去沿海了吧?”
“对。”
周社回答得就像一个普通人。
“以前沿海做外贸赚钱,我跟着朋友搞搞海运。前段时间外贸不好做了,老板把公司转了出去,失业了。所以我想回来看看。”
老爸又问:“这次回来准备做什么啊?
周社回答:“还没想好,先在网上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吧。”
亲切友好,世俗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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