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雀
他是个好几年都没受灾病的活人,还不到三十岁,正是阳气最盛的时候,不仅听不到李忌的鬼言鬼语,连阴冷感都不强。徐微与只能感觉到好几只大手在他的身上摸索,桎梏住他的手脚,强行让他露出最私密的地方。
不是李忌。
不可能是李忌!
“来人!救——”
最后一只冰冷的手掐在了徐微与脸上,徐微与叫不出声,不顾一切地踢打,头颈后背不断与枕头床垫撞击。闷响密集,隐隐透出种被逼到绝路的惶恐。
徐微与呼吸不畅,剧烈挣扎间,他肺部的氧气很快就耗尽了,而桎梏住他的人就在等这一刻——枕侧的被子凹陷下去了一小块,有什么重物砸了下来。徐微与还以为是来人的身体,立刻扭身去抓,但只抓到了一根冰冷冷的镇纸。祥云纹在他手心硌出痕迹,徐微与茫然地睁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陡然意识到,抓着他的人好像只有手没有身体。
……李忌。救我。
人在恐惧到极致的时候大脑会趋于空白,所爆发出的行为就是不加掩饰的本能。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徐微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但被压制住的身体仍然毫无挣脱的可能。他在心里一声一声叫着李忌的名字,明知道没用,还是叫着,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好过一点——冰冷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他的腰,隔着薄薄一层布料,徐微与甚至能察觉到对方指腹间粗粝的茧子。就在将要往下之时,那手突然一顿,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恶鬼是能听见祈求的。
正因如此,才会有那么多活不下去的人被恶鬼上身,或作恶或报仇。
李忌摩挲着徐微与的脚踝,感受着爱人的颤抖,迟疑片刻,俯下身亲了亲徐微与的眼皮。
【别怕。】
如果此时有人进来打开灯,就会看见李家的夫人衣衫不整躺在床上,整个人似是被强制性地固定住,神情痛苦难堪,呼吸急促,眼皮嘴唇皆是湿红湿红的。而他床上——空空荡荡,别说人了,连根绳子都没有。
李忌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对,但他没法做太细致的思考。
他脑子里只有死亡那一刻的痛苦和对仇人的憎恨,其余感情都被挤到了一个小角落力。即使是看着徐微与,他也不能像个人一样冷静地控制住自己的言行举止。
当他听见徐微与说自己怀孕的时候,恶鬼充斥灵魂的怨毒立刻缠上了残存的爱意。
徐微与和他不可能有孩子,如果有,那必然是别人的孩子。
李忌细细碎碎地亲吻徐微与的眼皮,手下却强硬地扯开了爱人的衣服。他听见徐微与破碎的哭腔,有点无奈地笑了下。
他只是想碰一下还没成型的胚胎而已。那孩子有一半的血是徐微与的,他当然不可能掐死它。他只是想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杀了他,孩子名义上就是他和徐微与的了。
没关系,徐微与和别人有了孩子也没关系。虽然很生气,但他毕竟是个死人,总得为自己的早死付出点代价,谁要他不小心的。徐微与有个后代也好,逢年过节还能给他们两个烧点钱。
……对,他们两。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把徐微与带下来。人间有什么好的,夫妻就该长相随长相守,有他在,徐微与可以比活着的时候过得更好……
李忌面容扭曲,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隐隐朝耳根拉去。他根据刚才听到的对话细细寻找着,但柔软滚烫的……一如往昔,根本没有半点缝隙。
……怎么会没有呢?
【作者有话说】
过年好!今天还有一章!(其实就是没改完QWQ)
构思故事的时候没觉得,写出来才发现幸好这本看得人不多,要不然我肯定得挨骂。但是不得不说,还是扭曲的爱情符合我自己的xp
【被锁了(发出鹅叫),前一版成绝版了哈哈哈哈哈】
第106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李忌就算死了,也轮不到你这样的搭台子唱戏。
冷意如同滑腻的长蛇缓慢侵入,硬邦邦地盘距在人类柔软的内脏下方,存在感极强,无论徐微与怎么调整呼吸都不能忽视。
徐微与上下齿列无意识撞在一起,手脚冰冷,身上发生的一切远远超越了他的认知,连反抗都不知道该朝哪用力。思维迟滞意识逐渐消散的那刻,徐微与突然看见了自己身上的阴影——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身形越来越清晰……是一个身穿寿衣的男人。
因为死了多日,他的皮肤呈现出毫无生气的青白,右脸长着大片尸斑。乍看上去跟烧伤一样,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他低头埋在徐微与颈侧,一下一下亲吻活人温热的皮肤。
徐微与茫然地侧过头,他看见了对方暗红的舌头和头颈间可怖的断口。
……
那块白玉麒麟是李忌早亡的母亲最后留给他的东西,虽然平时不显,但李忌其实很珍惜这唯一的遗物。你说李豫年那群人是怎么拿到它的……
把头砍下来,藏在衣服里的白玉自然会被绳子扯着砸在地上,啪一声摔碎。
徐微与不知道这念头是怎么钻进他脑海的,但思及此的那一刻他只觉一块坚石轰然砸在了他的颅顶上。他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如同蚊蚋细语,小兽挖石。
【没有孩子……怎么会没有呢?怎么会没有呢……徐微与,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乖宝,你不会伤害自己的吧。】
徐微与被冷意拽着浸入黑暗,但他自己却不愿意睡了。人就是这样,哪怕知道眼前荒诞的一切九成九是他虚弱到极致时产生的幻觉,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抓。徐微与动了动手指,攥住手心的冷意。
……
压在他身上的东西若有所觉,抬起头朝这边看来。但在他们相视的前一息,徐微与彻底失去了意识。李忌歪头看着他,不知道刚才的感觉是不是真实的,他略作思索,凑上来吻了吻徐微与的眼睫。
阴气一丝一缕地从徐微与体内撤出,如果他肚子里此刻真有一个孩子,必然已经成了鬼胎。
一大早,南边院子里的两只喜鹊早早跳出了巢,站在树枝头上一高一低地叫。这种鸟儿天生聪明,因此很轻易便发现了它们所在的小院里进了新人。
“去去去!滚!”李家一个族叔满脸晦气地挥手赶鸟,“人没教养,鸟也跟着学。一个两个居然敢把长辈关起来,无法无天,简直无法无天!”
院门口看守他们的门房一动不动,跟聋了一样。
“你别一大早叫唤……”被徐微与软禁在此的另一个人劝道,但他才开口,那不识好歹的堂哥就调转枪口骂起了他。一会说他骨头软,一会骂他脑子孬,气得他直接转头进屋,嘭一声甩上了房门。
声音越过院墙,李豫年不耐地加快了脚步。李家这些宗亲,不客气地说全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但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也不至于年年月月败祖产。败到今天,要他来李忌这里抢钱才能支撑家族运转下去。
他大步走进院子,打眼就见石桌上摆着两个打包好的箱子,还有一个正被两个伙计架着往外搬。见他来,两人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沉了些,绕身走开。
李豫年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但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来。
虽然被徐微与软禁在南边院子里的那两个李家族叔在他看来毫无价值,可要不要顾忌他们的命,要不要对徐微与和他肚子里的遗腹子动手,归根结底得听他爸和他爷爷的。他一个小辈根本插不上话。
“诶。”李豫年抬脚踹了下蹲旁边绑箱子的满桂,“徐微与呢?”
满桂捂着胳膊,两根细细的眉毛皱在一块,警惕地瞪着李豫年,闭着嘴巴不愿意说话。
李豫年这下是真不耐烦了,“你哑巴啊,我问你徐微与呢?”
“离她远点。”
一声低叱突然从正屋边的小路头传来。李豫年下颔线条不明显地松懈开来,慢慢抬起眼睛朝徐微与过来的方向看去。
他本来是想挑衅的,但当目光触及到徐微与时,诧异一闪。
——徐微与今天在藏蓝色长袍外多穿了一件黑色短褂。
如果李豫年没记错的话,这件衣服他第一次来李家的那段时间,徐微与也穿过。当时徐微与只觉他在撒谎,穿着这件衣服靠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套着他的话,跟只懒得和人打交道的猫儿一样慵懒温和。
而现在,黑色沉沉地压掉了徐微与身上的那种柔软,某种冷厉的寒气浸在他眉眼间,看一眼就能让暗藏阴私的人心虚。李豫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地动了下。
徐微与没看他,拉起满桂,“没事吧。”
满桂乖乖摇头。
“还记得我昨晚跟你说的话吗?”徐微与轻声问道。
满桂似乎是攥了一下袖子,用力点头。
“好姑娘。”徐微与拍了下她的背,“去后院跟你娘说我在门口的马车里等她。”
他们两个就站在李豫年面前,这些对话自然也逃不过李豫年的耳朵。李家三少爷不动声色地等着,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蚁噬一般。
——他很确定如果他死了,他的父母肯定不会如徐微与这般伤心,也绝不可能为了他深入险境,赌自己的前程乃至于生命。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徐微与爱李忌一样爱着他李豫年
……
真好笑,徐微与身上那些痕迹难道是假的吗?他明明会趁着李忌出门的功夫偷人,为什么能为了李忌去明知道凶险的李家?就为了看李忌的尸身?就为了给李忌送葬?
可笑透顶。
徐微与知道李豫年在看他。也许没人跟李豫年说过,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他打量别人的时候像蛇,是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审视。一个成年人能有这样的眼神,足以说明他在一个缺乏温情、罕见引导的环境中成长起来。他必须要和冷血动物一样敏锐才能应对危机,必须漠视他人的痛苦才能生存至今。
从李豫年和李忌身上足以窥见李家的可怖。
……
目送满桂跑向后院,徐微与转过身,“一直跟着你的长随呢?”
临安这一带说的长随一般是指长辈赐给晚辈,半照顾其起居半教导其礼仪规范的年长仆人。徐微与虽然不知道刘贵川到底是谁,但看对方的年纪和昨晚主动出去找大夫的做派,大概能猜到他的身份。
听到徐微与提起刘贵川,李豫年轻轻抬眉,“死了,昨天晚上风大,我和他路过宅子门口的时候,一块抬头砖落下来正在砸在他脑袋上,把他砸死了。”
徐微与往外走的身形一顿,只觉不可思议。昨天晚上还暗搓搓算计他的人居然一转头就死了,还是这么罕见的死法?
见徐微与不信,李豫年耸肩,“脑浆流了一地,正巧又在下雨,想帮他留个全尸都没留住。待会出门的时候嫂子可以仔细看看,血应该还没擦干净。”
……
只要徐微与不想,常人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树叶在晨风中轻晃,仔细听仿佛有人在那其中说话。走到前院时,李豫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突然想到这条路徐微与和李忌应该走过许多遍。
现在李忌死了,换他陪着徐微与走。
……也能走许多遍。
……
如果徐微与改嫁,嫁给他。
……
李豫年的喉结上下一滚,垂眼扫向徐微与。
同一刻,李忌落后半步跟在徐微与身边,如果有开了阴阳眼的先生看来就会发现三人的站位其实很和谐。毕竟李豫年和徐微与中间隔了一段,正好给李忌空出了位置,从前面看,就像是叔嫂有话要说,稍微走快了点,哥哥不疾不徐地跟在两人身后,随着自己的妻子出门游玩。
“徐微与。”
李豫年的声音莫名有些喑哑,“我好心提醒你一句,爷爷不喜欢你。你这次回去,得不到那些人的好脸色。”
徐微与侧目。
李豫年感觉自己在做梦,脚下轻飘飘的,这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违抗家族中的长辈。也就是刘贵川死了他才敢和徐微与说这些话,不然让刘贵川记下来告到父亲和爷爷耳朵里,他最轻也是被罚跪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