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只雀
他拧紧眉松开刚才无意识攥紧的拳头,只见掌心四个月牙形血痕,仍在往外溢血。
……
他盯着自己手心上的伤,眼底晦暗不明。也不知道他自顾自想了些什么,嘴唇动动,无声骂了句娘,用力在衣服上蹭干净手。
另一边,陈妈走回小厨房,“太太说,除两位族叔外的所有人都去外院休息,明早十点出发。”
“你们家想干什么!还有没有王法!”
明显脾气更为急躁的李家族叔挣扎起来,陈妈立刻给按着他的两门房一个眼神,年轻气盛的小伙子霎时间重重折下去,中年人话还没说完,就是一声哀嚎。
“这……”另一人慌乱看向李豫年,他就在李豫年旁边,记得拽他的袖子。
李豫年一抬手,看都没看自己这位长辈。
“不劳嫂子费心,我带人出去住旅馆。”
“李豫年,李豫年!”另一人往前跑了两步,被李家下人生生拖回来。
李豫年则大步走到陈妈身边,落眼一瞧这毫无特点的妇人。陈妈头上已经绑了纱布,此时伤的那一块隐隐洇出点血迹。
“刚才多有得罪。”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豫年居然朝陈妈拱了拱手。他身上穿着的是新式衬衫马甲羊毛外套,礼仪也不像专门学过的那般规矩,结合起来,不像歉意,更像挑衅。
陈妈又吃惊又警惕,两只手揪在身前,不做任何动作。
李豫年并不在意,悠悠开口,“劳烦姨娘好好照顾嫂子。他现在身怀有孕,姨娘一定叮嘱他早点休息,千万别为二哥的死伤神。”
“你!”陈妈失声。
李豫年勾唇一笑。直起身,大步走入雨中。
刘贵川躬身小跑跟上他。
因为他们前来,李家所有下人都十万分戒备地跑到了主院跟他们对峙,所以此时,其余院子里皆是一片黑暗,少许夜灯的光芒散不过来,入目全是浓墨,仿佛荒芜之地。
李豫年故意走得很快,刘贵川同样心领神会,两人比众人早一步走到门口,四下果然没有其他人。李豫年站在李宅大门檐下,侧头低声,“大夫怎么说的?”
两家下人打起来之前,大夫就见势不好往外跑了。刘贵川借着给对方诊金的借口将人拉到僻静处,私下问明了对方支支吾吾的细节。
刘贵川表情有些轻蔑,“回少爷的话,那大夫说,他本来以为要从底下查看徐微与的怀孕状况,心想自己是个男人不好上手,且没带工具,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站在那儿支吾。”
“……什么底下?什么工具?”李豫年狐疑,“什么玩意?”
刘贵川摸了下鼻子,有点尴尬又觉得有点刺激,靠近李豫年,李豫年皱眉低下头,示意他小声说。刘贵川用手挡住自己的嘴——
“男人要想怀孕得先服‘生苞汤’,喝差不多三个月,用一种跟鸭嘴一样的钳子撑开,看里面长胞宫了才能做那事儿。”
……
李豫年起先完全听不懂,那文字从耳朵飘进脑子里,转够两圈,突然让他品出了其中的真正含义。
电流一般的怪异刺麻顺着脊椎蔓延到后脑,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感官却在凝神之下清晰了不止一分。
刘贵川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没怀上,外面看是紧紧闭合起来,颜色不变。怀上了就闭不上了,颜色也会特别艳……”
“行了。”李豫年沉声打断。
黑夜中刘贵川看不见他的脸色,但能感觉到对方呼吸不稳。他舔了舔嘴唇,面上收了声,实际心里幸灾乐祸地觉得李豫年不愧是李旭昌的种,居然对自己的男嫂子动心。
毛头小子还以为自己藏得挺好,其实李豫年那点东西哪逃得过他的眼睛。
刘贵川心里盘算,要怎么才能从这其中得到好处。
他不知道,黑暗中的另一双眼睛正吊在他头顶斜上方几寸处,好整以暇地盯着他。
李豫年暗自调整,强行压下脑中不该有的香艳画面。他清了清喉咙,欲盖弥彰地对刘贵川问,“他们怎么还没跟上来,你去看看。”
“是。”刘贵川答应的利落。
他一步踏出檐下。
“咯。”
正门上方,装饰用的石画动了一下。方砖倾斜,由慢到快,而后重物随雨一起砸下,李豫年只听嘭一声,整个人一抖,本能转身看去。
“怎么了?”
他其实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李忌又没给自家宅子安路灯,四下皆是一片漆黑,可李豫年就是觉得不安。
他凭感觉蹲下,摸过去。
很快,他摸到了刘贵川仍有体温的老脸,带着皱纹的皮肤上有水,还有什么稠黏的东西——李豫年又摸到了皮肉凹陷和碎骨片断口——那是,血和脑浆。
“……来人!来人啊!!”
正门的惊骇惨叫传不到主院。
半掩的房门被风吱呀一声推开。
正在轻手轻脚收拾东西的陈妈抬头看去,走过去合上门,借着这个动作她下低头,用袖子擦了擦脸。
“陈妈。”
里间突然传来徐微与的声音。
“太太。”陈妈立刻应道。
“你去睡吧,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陈妈嗫嚅,她不放心徐微与,看对方这个样子想留下来陪着,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么多年,她是最清楚李忌和徐微与之间感情的人。
她永远记得当年才来到李家,十二月隆冬,徐微与不知道怎么的梦到了他早亡的妹妹,趁着李忌不在,坐廊下烧了一夜纸。
徐微与不是会主动自虐的人,只是睡不着想和亲人说说话。他穿了袄子,还带了手炉,但毕竟天寒地冻,加上悲痛,第二天就发烧了。
喝药,打针,中医西医的方法都试了,一点用都没有,李忌第三天回来,见到的就是一个不省人事的徐微与。
徐微与知道自己做过了,凭着仅剩的力气抓住李忌,本能希望对方不要生气。
陈妈当时还没什么经验,拿着凉毛巾守在一边。然后,她就看见脸色阴沉得能出水的李忌低下头——
“你敢死我就陪你一起死。”
徐微与费力地睁开眼睛,神情说不出地担忧。明明他才是病人。
李忌却很认真,甚至带了点笑意,“哦,死之前再把徐微莹刨出来,让她看看你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别闹。”徐微与有气无力地钻进对方手下,再次昏睡了过去。
那后面的事徐微与没什么印象,陈妈却看得分明,李忌一夜没睡,一直维持着最开始的姿势守在床边,滴水未进,一双眼睛熬得赤红。如果徐微与那次没能活下来,他真会跟他自己说的一样紧跟着去死。
——他甚至在陈妈劝他吃饭的时候,冷冷让陈妈给他准备点药。
现在想起来,陈妈都觉得心惊。而更让她害怕的是徐微与俨然摆出了一样的态度。
她站在门口不动,泥像一般。徐微与默了默,侧身睡到里面。
“别担心,我总得去送李忌最后一程。”
……
……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轻轻合上。
陈妈走了。
徐微与几不可查地舒了口气,攥紧手中的白玉麒麟。这种时候他不想向任何人展示脆弱,还没到他能宣泄情绪的时候。
“啪……”
徐微与全部心神都在接下来的打算上,没听见对面的长案上一块水晶镇纸突然转了半圈。祥云华表状的四方形镇纸由某种不见形的风推着,骨碌碌滚到桌边。
接着,床柱一头的钩子突然松开掉下来,幔帘几乎无声地散开。外间的光被挡去一半,徐微与若有所觉,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说】
拆一下,后半段写得不太对味
第105章 番外3:民国寡妇篇
让我康康~
电灯闪烁了两下,倏然熄灭,房间霎时被不透风的黑暗充满,徐微与睁着眼睛看向床帘所在的方向,右手无声地朝枕下摸去。
还没等他摸到提前准备好的匕首,床帘突然扬起扑在他脸上。接着,一只过于冰冷的手就攥住了他的手臂。
“谁?——唔!”
徐微与整个人仰面翻在床上,质量极好的弹簧床垫发出咯一声轻响。
李豫年那伙人今晚就打算杀人灭口?!
他们怎么敢的?不怕被死吗?!
还是说……连官员都被他们买通了……
短短一息不到的功夫数种猜测闪过徐微与的脑海,他挣扎打开枕头,左手抓住匕首,也不管能不能刺中来人要害,直接高高举起朝自己身上砍去——
啪一声,徐微与左手手腕被人握住抬高,来人用力按住他虎口外的一个穴位,霎时间,徐微与手指酸软,松开的匕首闷闷砸在被子上,不知道滚去了哪里。
“你是谁?”徐微与急促问道。他和来人的力气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对方制约他跟拎起一只小猫没有任何区别。更奇诡的是,他完全感受不到对方的身体所在,来人没有压在床上,也没有站在床边,没有体温,没有呼吸,没有任何可以泄露行踪的痕迹。徐微与曲起膝盖不动声色地探寻,只碰到了一片空气。
冷意靠近,徐微与下意识绷紧身躯,随时准备搏命。然而,脸侧的触碰让他彻底愣住了——那居然又是一只手。
还有第二个人!!?
冰冷僵硬的指腹轻轻揉了揉他红肿的眼尾,手掌握着他的脸,拇指横蹭过脸颊,抹去眼泪。整套动作熟悉得让人害怕。
徐微与最开始还有些陌生,反应过来以后彻底僵住,不自觉停止了呼吸。
这是他和李忌温存时对方做过无数遍的小动作!接下来应该是细碎的亲吻、磨蹭、抚摸,他会意识不清地拒绝对方所有提议,然后相拥而眠。
可是……
来不及多想,徐微与就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仰头,“李忌。”
……
【乖,让我看看。】
对于徐微与能认出自己这点,李忌显然十分满意。他轻轻握着徐微与的腰侧抬高,将被子塞到他身下,又抓住徐微与的大腿,朝外掰开。徐微与先是茫然,随即疯了一般挣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