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好像是真生气了,李忌有点不舍得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松开手。徐微与立刻拉开两步距离,将领带扯正。

他肩背那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长大了也没好好养的缘故,比普通男性更薄。即使四肢都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脖颈到肩胛仍旧能很轻易地摸到脊椎骨。

所以当他微微侧着身整理领带时,身形特别优雅。优雅的让人起歹念。

李忌后腰靠在长桌上,手有点痒,刚才那点隔着衣服的好处显然没有喂饱他。但看徐微与不爽的样子,他又不敢这时候上去撩拨人。毕竟这时候顺心了,晚上就不一定能顺心。两项权衡,还是保大头吧。

他抱臂,没话找话,“刚才伊森跟你聊什么了?”

徐微与看了他一眼。他现在对李忌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这人不在公共场合发|情,私下里他们可以商量着来。和李忌相处久了才能感觉到,这人真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没规矩没底线。做事不过脑子,放肆得可以。徐微与都不知道他这种性格是怎么形成的。

“她说你不让我和她小儿子见面。”

李忌:……

他抽了口气,“她居然敢跟你告状?”

徐微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刚才和伊森的谈话,觉得除了这件事其他的绝对不能和李忌这玩意说,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祈祷赶紧来个认识的人把他拉走。

他这边的祈祷不知道有没有上达天听,那边李忌已经叭叭上了。

“我去年就跟那女人说,让她闲就来酒店看看账,不然什么都不会,哪天被个职业经理人坑了都不知道。她那些个小孩,跟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全是富贵闲人。她要给你介绍的是她小儿子吧,赫托伊森。长得跟西伯利亚土豆一样,脑子还不好使。听说八岁才能和人正常交流,上大学的时候搞什么鼠类保护协会,觉得城市灭鼠活动太残忍了,游行要求农业部停止灭杀行为,差点被劝退。”

李忌顿了顿,见徐微与望着远处的灯光不看他,皱眉用鞋尖踢了踢徐微与的鞋底,“跟你说话呢,你在看哪儿?”

徐微与抿了口香槟,微微带着坚果香气的液体自舌尖流向喉管,明显度数不高,但他却喝出了一种一醉解千愁的架势。

根据这些天相处的成果来看,要是他敢撂下李忌去找别人,晚上绝对有一场硬仗。但带着李忌去找别人,按照今晚这个场合,那些人肯定要问李忌手上的戒指。

上流社会的社交场合就是这样,虽然大家从前根本就没有见过面,但冲着对方的名头,也要装出一副挚友亲朋的样子。

而李忌,绝对会把两人的关系告诉所有敢问出这句话的全家老小,围观人群包括狗都得给他们送上祝福。

徐微与都不敢想象到时候李忌玩腻了,断了分了,他要怎么跟那些人解释两人之间的过往。想想就烦。

于是,他就剩下了最后一种选择——站在这里亲自控制李忌,防止他出去丢人。

眼前突然挡下一片阴影,徐微与皱眉眨了一下眼睛,侧头。

亮光出现的同时,他看见了李忌的脸。

这人今天为了出席订婚宴特意做了造型,所有头发都规整地用发胶固定住露出光洁的额头,顶光自后侧方打开,让眉骨遮下一片阴影,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沉在里面,晦暗不明。

“……你喝酒了。”徐微与问道。

李忌鼻息间散开的酒气绝不是喝了两杯香槟就能灌出来的,徐微与甚至感觉他喝了度数五十以上的白酒。

李忌动动手指,手心按着徐微与的耳朵,似是觉得那柔软微弹的手感很不错,索性挪过去捏住了徐微与凉凉的耳垂。

“福建有个做灯具的老板想在这边找合适的渠道出货,托人找到了我这里。”

——徐微与下意识开始顺着他的话想,“他为什么不直接做供应商?”

“想避税嘛。”李忌含含糊糊地嘟囔道,“如果他去年来找我,我肯定没法子,但最近,你有没有听说有家海运公司要低价出手货船?”

“投资太大了吧。”徐微与被他捏得有点痒,想要偏头躲开,“而且海运生意你之前从来没有碰过,港口、保险、保养……”

“你眼睛真漂亮。”

徐微与:……

李忌痴痴地笑了起来,他说徐微与的眼睛好看,其实自己的黑瞳中也映着远处的灯光。他用手指碰徐微与的睫毛,“好长,我上次量了一下,有一点五厘米。”

徐微与:???

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李忌的手一旦碰到徐微与,就开始管不住自己。他顺着撩过徐微与的眼睫,轻轻摸徐微与的眼角,然后碰他的鼻梁。像是小孩把玩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徐微与其实很不喜欢李忌的抚摸。

他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珍视,但极强的占有欲和侵略性让被抚摸着的自己俨然像是李忌的所有物。徐微与永远习惯不了。

“你醉了。”徐微与说道,想拉开李忌的手。

李忌却微微用力压住了他的嘴唇。

“我第一次看见你就觉得你好漂亮,全身上下都漂亮。”他盯着徐微与,“你当时上楼梯,好多人都在看你,嘶——我这里特别不舒服。那些人不该看你……徐微与,你能不能别让他们看啊……”

徐微与被压得往后仰,几秒后,他才意识到李忌在说他们两第一次见面的事。

……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徐微与索性沉默。

他对同性从来没有产生过和李忌一样的情感,即使是对女性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那种喜欢像是见到了春日开在枝头的花,越过浅水的鸟。徐微与永远不可能和李忌一样将她们揪过来,装进笼子里,强行要求对方留在自己身边,宠物一样地陪伴着自己。他产生感情的生物是和他一样的人类,不是任由他摆弄的物品。

李忌没感受到他心底的排斥,侧过头俯身上前,在徐微与的下唇处吻了一下。

他微微闭着眼睛,在花团之下这一幕其实很唯美。而徐微与清醒地看着他,眼底情绪难辨。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

李忌猝然睁开眼睛,他明明是醉的,但那一瞬间,表情非常阴沉。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如果徐微与没有一直看着他,绝对会错过。

伊森从后面跑过来,无语地叉腰。

“够了,我说够了两位。你们好歹看看场合,这是别人的订婚宴。”

徐微与按着李忌的肩将人往后推了推,后者看了他一眼,从容地撤开。

“已经开始了吗?”李忌淡定问道。

不怪刚才徐微与没有发现他醉酒,他这个样子,只要想装,天王老子来了也会觉得他是清醒的。

伊森往身后一指,只见灯光已经亮成了一条过道。两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人正款款朝另一头走去。

李忌抓住徐微与的手腕朝那边走去。夜风微凉,带着夏季的燥热,李忌的手同样很烫。透过皮肤,隐约能感觉到急促的心跳。

……徐微与有些不确定,他不知道那心跳是他的还是李忌的。就像他不知道对方刚才是借酒装疯还是酒后吐真言一样。

走到人群后面,徐微与抬眼往台上看了一眼,微微愣住。

“他?”

听出他语气有些不对头,伊森看他,“怎么了?”

如果换做现在,徐微与绝对不会多这一句嘴。毕竟社交场合,消息都跟长了翅膀一样,他现在说出口,不到一个小时,就能传到主人耳朵里去。

伊森也不是省油的灯,她甚至是传八卦的主力军。

但那个时候,徐微与还没有这么多经验。他辨认了几秒问道,“他……不是上周还和玛塔利尔在在一起吗?”

什么玛塔利尔?李忌还没反应,伊森倒是明白了徐微与的疑惑。

“哦,你说那个意大利姑娘啊。她回去了,但他们还是情人。”伊森笑着耸肩,“总是要结婚的。像我,十八岁的时候就订婚了。那个时候我还在和篮球队的帅哥约会,周末抽空飞回家接受了我第一任丈夫的戒指。”

她惬意地叹了口气,看得出来,伊森对当年那些时光很是怀念。她带着这个国家的上流社会人士特有的那种优越感,不经意地往徐微与的方向瞥了眼,想了想,又抬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李忌,“我听说你是前年订婚的。到时候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还要在一起吗?”

……

身周人影幢幢,徐微与脸上一时没有任何表情。时间只往后挪了一秒,但却拉得很长,长到甚至有什么桎梏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杂音隔绝在了外面。

……

“别胡扯。”

李忌的声音突然传来,徐微与没动,却能感觉到后者越过他看了伊森一眼。

“我从来没有订过婚。谁跑到你面前扯的鬼话?”

……

伊森表情有点僵,在她看来,她只是提了一个很平常的话题,带点暧昧的色彩,是很适合打发时间的小甜点。李忌却陡然沉下了脸色,当场不给她面子。

气氛一时有些令人难以接受,而就在这时,徐微与居然罕见地出声缓和。

“他和谁订的婚?”

伊森完全是大小姐脾气,闻言带着点赌气地一股脑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倒给了徐微与。

“也是中国来的移民,姓林。”

“伊森。”李忌警告道。

伊森冲徐微与笔画了一下,“很漂亮很年轻,会跳舞。是个优雅的姑娘。”

第128章 后记

清醒的沉沦

李忌直接把徐微与拽过来,侧身冷冰冰凝视着伊森,“我招惹你了吗?女士。”

他的声音飘散在夜风中,伊森眼神闪烁。

就像徐微与给她的评价一样,她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个从未吃过苦的富家女,但也就是这一身的骄纵脾气和兴头上来就不管不顾的天真让她得罪了不少人。如今也一样。

“别冲我发脾气。”伊森嘴硬道,“你总得和你的小情人说实话。蕾蒂娅跟我说,和你订婚的那个姑娘家里干着跟爱尔兰人一样的勾当。你不能等到某天徐微与挨过打以后再告诉他真相吧,这对他不公平。”

徐微与本来想拦住李忌的手停在半空,隐隐有些发僵。

再怎么冷静,他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李忌和李旭昌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让徐微与见识到了这些豪门的冰山一角,现在又冒出个疑似涉|黑的未婚妻……

李忌脸色风云变幻,即将喷发的火气却硬生生被伊森最后那句话按下来。他拧眉回想了一下,勉强从记忆的垃圾箱里翻出点相关内容来。

“我想起来了……叫林栖梧是吧。”

这人刚才还说他根本没有未婚妻。

徐微与看向另一边,想要离开。他很少回避矛盾,毕竟放在那里的问题不会凭空消失,越早解决成本越小。但李忌的出现却打破了他的原则。

这个人的存在本身就是问题,徐微与无法也无力在李忌不想结束之前和他划清界限。他们之间的社会地位、物质差异大到离谱,李忌伸手就能取用的资源,是徐微与用几年乃至十几年的努力都难以企及的庞然大物。再加上一些说出口都觉得恶心的法律问题经济纠纷,除非徐微与真打算放手一搏,否则跟他闹掰简直是找死。

徐微与已经在尽力忽视这种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还随时有可能会被牵连的感觉了。但李忌和他身边的人总能招出一些事情让他想起来,简直让人……厌恶至极。

李忌察觉到他的排斥,想都没想,紧了紧手上的力道。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自从她家十几年前出了个走私奶制品的人才,能干的都被连累了进去。明面上的公司也因为管理层空缺,几次重大决策失误,亏损巨大,现在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空架子。还爱尔兰人,少看点电视剧吧,那都是导演编出来的噱头。”

伊森做出了一个中止的手势:“不要说那些我听不懂的东西。重点是——你确实有个未婚妻。”

“重点是——不管是我家还是她家,都没本事把‘未婚妻’这件事变成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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