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123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徐照慢慢起身:“不是先帝在闹,是太祖爷跟皇上不对付。昨个儿起来,咱家便瞧见太祖爷的耳朵让皇上咬了一半了,给太祖爷疼得咿咿呀呀了好一阵,到了晚间,皇上的下巴又少了快肉,太祖爷在那儿嚼得欢脱,嘻嘻笑。”

他出了门,不一会儿又回来,这回两边袖子都湿了,泛着股腥臊味儿。

“若是明察所的人先查到了,那也没法子。”徐照再忍不了那污糟,负气脱了袍子,“明年三月备下的礼,便提前给仙门送去,大伙儿的手都不干净,谁怕谁啊——花儿姐,你说是不是?”

花儿姐始终静静地坐在那儿,似是对他们说的没什么兴趣。此时才放下了指尖夹着的碎瓷片,颔首道:“可以,只是若有可能,提前杀了骨血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哦,竟是跟咱家想到了一处。”徐照便笑,“这动手的地方,咱家都已经约好了。”

“何处?”

只见那站在角落里的全智和尚往前走了一步,单手行礼,面露慈悲地低声道:“阿弥陀佛。”

“哈哈,今时禅宗有你这样的——”

“咚!”

屋外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屋内几人却不像之前那般轻松。

“今日第七次。”徐照说,“万岁爷要撑不住了。”

琉璃彩光黯淡着,坐在方桌边上的人也神色各异。

“既然事情都商议好了,那便散了吧。”太子摇了摇头,“唐大人身上还有伤,这些时日还需将养着,切不可因公务伤了根本。”

唐鸾感激涕零地跪谢一番。

那边的四皇子已经带着衡阳公离开,徐照也不轻不重地施了个礼,和全智和尚出了门,起轿子走了。

花儿姐稍慢一步,待屋外踏雪的脚步声都远了,才对唐鸾说:“你今日见过杨心问与人过招,若我想杀他,你觉得我有几成胜算?”

唐鸾还跪着没起来,闻言舌头都快打结了:“阳关教掌使哪里是那小子能相提并论的——”

“他十三岁时杀过我阳关教的一个弟兄。”花儿姐打断道,“我那弟兄本事不行,但身上有个闻家静水境先人留下的法宝,名为千千结心网,便是半步静水的修士,也无法伤到那网中人半分。”

这话更不好接了。

“节、节哀……这英雄也有大意时,那杨心问年纪太小,或是因为英雄于心不忍。十三年前我便见过杨心问,确实天纵奇才,可也没到能与静水境相抗的水平。”

花儿姐笑着摇了摇头:“他是个谨慎又有决心的男人,不会因为对方的年纪便掉以轻心或是心生怜悯。我至今还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死的,若几日后我们伏击能成,我打算好好问问杨心问。”

说完她也打门而去,屋子里只剩下太子和唐家兄妹二人了。

张珣站起身来,朝着那三头人身的石像走了过去。

石像前的小几上摆着香炉,下面的匣子扣着三道龟纹金锁,但锁却是松的,他取了锁打开,里面放着供奉用的香。

张珣抽出了一根来,没有点燃,也没有拜,只是径直插进了香炉里。

唐鸾和唐凤一动不动地跪在那里,如侍奉在那主像边的两个童子像。

“若你们瞧着不对。”张珣缓缓开口道,“便将花儿姐和张玢的计划一同告诉陈安道。”

二人同时俯首答“是”。

张珣抬起头,眉间那颗红痣在昏暗的光下,看起来又慈悲,又妖冶,他单手插好了香,目光又自那三尊神首之上一一掠过。

真人淡然,上帝苦痛,佛祖微笑。

那穿颅而过的三叉戟似是对他们的惩罚,又像是供奉。

张珣伸手,将自己亲手插的香折了。

“让他们打着,但别让他们打明白了。”他将手中折下来的香碾碎,洒在了那石像上,”修士还是邪修都不重要,没升仙,便是人。”

“这人世间的至尊,只能有一个。”

第142章 正端二十三年

杨心问闭上了眼。

他不需要睡眠, 甚至不太需要休息,尤其是在吞了血后,他这幅半魔半人的身躯可以说是无比亢奋, 发泄和逞凶斗殴的欲望甚嚣尘上。

诚实地说,他现在确实很想像个传统的魔物那样,冲上街先屠个城, 再回来把自己被窝里的人给吞个一干二净。

食欲真是这世上最纯粹的欲望。

杨心问伸手勾了勾陈安道的睫毛。

“诶, 师兄。”杨心问用气音试探道, “我要扒你衣服啦。”

陈安道似是在梦中听到了这流氓的发言, 微微抿紧了唇,半晌却又松开,朝着流氓的方向靠近了些。

杨心问无声地傻笑。

一开始他以为他师兄是个人才, 主动亲别人都能把自己亲晕, 后来才发现对方确实是困了,眼下的乌青像是被人揍过,越亲越气若游丝,估计是觉得暖和, 没一会儿便歪头睡着了。

屋里还亮着灯,杨心问盯着陈安道的眼皮, 半晌凑近亲了亲, 而后手一撑床板, 猫一样地翻身下床, 没发出一点动静。

缓步到桌边吹灭了灯, 走到门口。

犹豫半晌, 他没有伸手开门, 而是回身移至窗边, 自窗口翻了出去, 刚好落在一个巡夜的提灯士身边。

提灯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锣,杨心问几步上前敲了他的肘,抢了别人的灯笼照在自己的脸上,小声道:“小兄弟,自己人。”

小兄弟一脸紧张地盯着他,连喊都不记得喊,须臾道:“杨、杨仙师?”

“不错,是我。”杨心问看着他的脸,又看了看这人被蹭破皮儿的膝盖。

倒是凑巧,确实是见过的。

“郭川?”杨心问心道罪过,自己已经把这兄弟吓了两回了,“我们在蕊合楼见过的。”

“这深更半夜的您在这儿做什么?”郭川茫然地往上看看,“您从哪儿出来的?”

“翻窗出来的,我师兄让我背书,我背不下去了,出来透透气儿。”

郭川震惊道:“这都三更了!怎么还要背书!”

“嘘——嘘——小点声!”杨心问苦着个脸:“可不是吗,他还在旁边盯着我,眼下好容易睡着了,我出来散心,你可千万别去告状!”

郭川怜悯地看着杨心问,郑重地点头道:“放心吧杨仙师,我不会的。但是你要去哪里散心,京城眼下可不安全。”

“就在这附近转转。”杨心问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不跑远。”

郭川信了,觉得这位小仙师看着格外乖巧,没有一点修士的架子,像是邻居家的弟弟,很放心地走了。

人的记忆总是格外美好,以至于郭川忘了,邻居家的弟弟虽然总是会脆生生地说“哥哥我知道了”,可一次都没有听话过。

杨心问的“附近”基本能把整个京城给游遍了。他先是找到了自己当初偷衣服的那户人家,从他们家墙角挖出了自己换下的一身“长生套装”,大雪天里在人家院子里换好了。

接着又把那身灰袍整整齐齐地叠起来,贴了两张涤秽符,放在檐下。

埋在雪里两三天的衣服本该冷得要命,尤其是那些银质的饰品,把人冻伤都是常事。可杨心问摸了两下,没觉出半点冷来,反倒有种被灵力包围的温暖。

他拎起那长命锁凑近看着,果然看见上面细密地刻着符文。

“唉。”杨心问叹气道,“早知道一会儿再换了,还真舍不得穿着一套去杀人。”

但考虑把作案的凶衣物归原主也不太道德,杨心问还是穿着这身往唐宅的方向去了。

街上空无一人,穿街而过的北风卷着些红纸飘过。

十天后便是除夕,谁家都在准备着过年,不少人家院子里摞着年货,看家的狗教养也好,嗅着味儿也不见偷吃,毅然决然地跟偷偷摸摸的野猫和耗子生死决斗,绝不让主人家以外的东西靠近那堆年货半分。

被杨心问在门口逗两下,急得狂吠起来,杨心问贱嗖嗖地摆了个鬼脸,趁着里头来人,麻溜地跑了。

他一路走街串巷,不见多少去暗杀的谨慎,期间一边躲着巡夜的提灯士,一边把那两头坠着玉的红绳往自己头发上绑——奈何他几天没梳过头,一头的杂草确实不是一根头绳能奈何的,越绑越不像话。

杨心问尝试了一路,放弃了,把红绳往自己脖子上绑,头发就随它去了。

行至唐宅门口,他便发现这宅子大得惊人。

不同于邵宅的精致典雅,亦不同于白宅的空旷,唐宅是正儿八经的大,对称的五进院落,坐北朝南,一个跨院的长度有邵宅庭院那么大,一侧的厢房叠了五间,东西加起来便是十间,光是数屋子便能瞧出来,这里头必然住着个大家族。

时已吹灯,每间屋子都暗着,只有游廊间守夜的下仆手里还提着盏灯笼,隐约能看见有一处屋子外落了封阵,门前还贴着明察所的禁入封条。

“原来那个唐轩意也住在这儿。”

杨心问闭上眼,感知着这宅子里的人的心魂所在。

静默一会儿,他才慢慢张开了眼。

紧接着,他掀起身下房屋的一片瓦来,叼在嘴里,愤恨地咬了两口,何等的铜牙铁齿把那瓦给直接咬碎了,扭头呸了一口。

扑空了。

“跑得倒是快。”

杨心问并不气馁,唐鸾是个当官的,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年末的京官本就忙得脚不沾地,他就不信此人能这么窝到他们离开。

“来都来了。”杨心问看着那封了禁条的屋子,跟逛集市样的飞了过去,“不看白不看。”

他猫样的落在地上,瞄了眼那周遭的封阵,只是个最基础的小玩意儿,踏进去了也不会伤人,发点亮光便算交代了,还不如院子养条狗妥当。

倒是门前不知为何会定了个两个锁环。

“又不是仓库。”杨心问看着那空落落的锁环,显然是新打上去的,“为何要在外头挂锁?”

他一边纳闷着,一边如一缕烟般飘了进去。

屋内比想象中的拥挤。

虽是寝屋,但整间屋子堆满了书籍,三个人高的书架塞得满满当当,连床上也摞着好些书卷,从缝隙中能看出个人形,显然是唐轩意平时安置自己的地方。

睡着时但凡多翻个身,都能被周围摞得天高的书砸死。

此人没有入朝为官,他虽然有个当官的父亲,但他自己体弱多病,父母怜惜,且唐家人丁兴旺,在朝的不少,不缺他一个,便放任他去了。

杨心问颇为震撼:这世间竟有这等放任的结果!

他大致看了眼屋内的书,有不少乐谱,其余的都是些史书,从三皇五帝到前朝《正端大典》的各个版本都应有尽有,野史正史来者不拒,基本上每本书上他都做过不少标注,纸页有种翻烂了的脆弱。

地上的一片空地上,还放着一堆木制的帆船机巧,做工极细,涂色讲究。

应当是前朝皇帝首次派出,远赴西洋的船队。

他瞧着这些书和船队,一时间倒生出些恍然来。

以前在雾凌峰上,他也学过经史,但那是灵修门史的“史”,学得是仙门百家近千年的兴衰成败。

那些已经学得他很是头疼,而眼前的这些史书,却是长达三千多年的人间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