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问道 第125章

作者:黄金乡 标签: 年下 青梅竹马 仙侠修真 高岭之花 主攻 玄幻灵异

这什么馋鬼和白面馍馍的劲儿?

接着他便见白面馍馍弯下了腰,一手撑着一边的眼皮,为难道:“有些困难,我忍不住想闭眼。”

杨心问嬉笑两声:“没关系,师兄闭上眼,眼皮也是一样的。”

陈安道便闭上了眼,杨心问仰头,捧着对方的脸,轻轻在眼皮上舔了一下。

郭川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半晌顿悟了方司晨火急火燎给他派这个任务的深意。

“有点奇怪。”陈安道直起身子,三下五除二地把杨心问的头发给绑好了,还将两头的坠玉调整到平齐的位置,“若是活着的时候被吞下眼球,那眼皮也应该一道被咬掉了。”

杨心问舔了舔嘴唇:“但是唐轩意的眼皮完好,只有一边的眼球不翼而飞。”

“三起命案都是被死后抛尸,且尚未找到案发现场,再加上有妖兽参与,仵作也很难判断死者究竟是被咬死的,还是在死后被咬的。”

“失去眼球只发生在唐轩意身上。”陈安道说,“如果是事后所为,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陈安道回答:“翠青,乌鸦有衔亮物归巢的习性,且我亲眼看见过她将笙离的眼珠挖出来。”

杨心问的头发绑好了。他高兴地在镜子前左右看看,又甩了甩脑袋,脑后的马尾便跟着荡了起来,红绳像两条迎风的垂柳,莫名在这隆冬时节带来了些春意。

他几步蹦跳而来,冲着郭川笑了笑,接着从对方手里接来那沓纸,回身分出了一半,递给了陈安道,自己拿着剩下的一半跳到桌上坐着,一目十行地看。

郭川刚以为自己洞悉了二人的关系,却发现事实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一时间更茫然了。但他是个很老实本分的小伙子,上司不说,他也自然不会问,虽然已经超过了他轮值时间很久,他也没提回家的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

“顾小六之前一直和你是守夜的搭档?”杨心问问,“我看大多数提灯士都是一人值夜的。”

郭川立马回答:“入职半年内的提灯士,夜巡都是两两组队的。本来上个月我和顾小六便已过了这半年,但又接到了监视的任务,司晨便没下达解散的命令,我们这一批到现在还是两人一队的。”

“但是发现邵长泽那晚是顾小六一人巡夜的。”

闻听此言,郭川面露愧疚:“不巧,那天我刚好不太舒服。”

不巧?

杨心问和陈安道对视一眼。

怕是有些太巧了。

第144章 前哨

“是怎么个不舒服法?”

郭川回忆道:“头晕目眩的, 好像有人在我脑子里打鼓。”

“你那天吃过些什么?”陈安道说,“特别是顾小六可曾给过你什么吃的?”

到底是几天前的事,郭川想起来有些费劲儿, 愁眉苦脸之际,却是杨心问忽然斜眼看来:“比如红薯干之类的。”

郭川眼前一亮:“不错!那日老九刚收到了家中老母送来的红薯干,分了不少给我们。”

“他亲手给你的?”

郭川摇头:“是……是顾小六替我拿的……”

“……”

屋里安静了会儿, 火盆里的噼啪响都显得有些尴尬。

“这么重要的事情, 你竟然瞒而不报?”杨心问不可思议道, “就是共犯也不过如此了吧”

倘若地上有个缝, 郭川已经钻进去了。可他现下哪儿也不能去,只能涨红着脸,愧疚道:“我没想那么多……”

陈安道的目光更是堪称凌厉:“顾小六已经确认为万般仙教众, 而且跟这三起命案有脱不开的干系, 这么重要的监视任务,是谁派给你这个新人的?”

郭川的脚趾都开始抓地了,浑身上下冷汗直冒:“是我辜负了上级官员的信任……”

“明白回话。”

“是、是花司晨……”

陈安道说:“把他叫来。”

郭川还想替天属的花司晨辩解,但自知越说越遭, 只能耷拉着脑袋,应了句是。

天属的人都是值早班, 这会儿花金珠就在值守屋里喝茶。茶是他刚开的一盘普洱, 茶饼上的金花开得特别好, 煮出来满室馨香, 连日里奔走在死人堆的尸臭也似是散去不少。

他将剩下的茶饼仔细地包好, 放回了匣子里, 刚要往架子上放, 值守室的门被“嘭”地推开, 他手一抖, 只听啪嗒一声,上好的陈年普洱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他近日那些尸身一般模样。

“……”

碎的不止是普洱,更是他的心。

“花司晨。”郭川正垂头丧气的,没发现花金珠的异样,“我搞糟了您交给我的监视任务,陈仙师要问责。”

闻听是陈安道找他,又见郭川一脸如丧考妣的倒霉样,花金珠心里已有了计较,抬手拍了拍郭川的肩以示安慰,又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安抚的成效显著,他能忍住不在那碎了一地的普洱面前哭出来。

不一会儿人便带到了。

杨心问的五官各有各的才艺,一只眼还看着抄录,一只眼却能瞥向门口那人。

他和天属的这位司晨在邵长泽的宅子里有过一面之缘,对方是个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得普通平实,带着点书生气的温吞,衣袍规制与方焕峰的一样,只头上绑着个青色纶巾,比方焕峰看起来儒雅不少。

“见过陈仙师。”

陈仙师抬手一阻,径直道:“监视顾小六的任务,你为何会单派给郭川一人负责?”

郭川没想到对方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偏偏是点名批评的时候知道这点,他脸上热得发烫。

“回仙师,一开始除了郭川,属下还另外指派了两人进行监察。”花金珠略显局促道,“可后来发生了命案,所里人手不够,顾小六在那阵子也并未有什么可疑的表现,属下便调回了那两人,只让郭川一人跟进。郭川虽是新人,但做事认真,和顾小六又十分亲近,属下便自以为妥当,没曾想——没曾想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

杨心问和陈安道错身对坐着,一个坐在椅子上,一个坐在桌子上,桌子略高些,杨心问脚不沾地晃着,刚扒回来的银铃铛扣在靴子外边,叮铃叮铃地响着。

“这抄录上说,顾小六每日领灯值夜前,都会先去一趟蕊合楼。”杨心问奇道,“在你们这儿,天天逛青楼也不算什么可疑的举措?”

花金珠慢慢道:“自然是调查过的。顾小六虽是去青楼,可从来只在大堂里坐着听曲,听完一曲便走,从不和楼里的人发生接触,属下以为他好乐声,便不曾多想。”

“听的什么曲子?”

花金珠一愣,茫然地看向陈安道:“什么曲子?”

“顾小六和笙离应当是通过乐曲来传讯,若有曲谱,或许能破译他二人交谈的内容。”陈安道叹了口气,“眼下顾小六身死,笙离之前拒不开口,现在也已彻底失了人智了,想要知道这命案究竟是不是他二人所为,这曲谱便很要紧。”

花金珠没曾想这其中还能有这种门道,一时哑然,只能看向郭川。

郭川见三双眼睛看着自己,腿都软了,上下嘴皮子打了好一会儿的架,才犹犹豫豫道:“我、我跟踪时,听、听到过一首……”

“可还记得?”

“还、还可以……”

陈安道对花金珠说:“有劳花司晨去乐坊借个人来,听录郭川记得的曲子。”

郭川两只手抓着自己的衣角,快把袍子都给扯烂了,一副紧张得要把胃给吐出来的模样。杨心问眯眼看他,半晌道:“师兄,不必这么麻烦,我带他去一趟吧。”

“你去做什么?”

“顺路去趟传闻中的千机营,看看姓唐的鳖孙在不在那。”杨心问伸了个懒腰,从桌上跳了下来,“而且你不是要研究我昨晚带回来那本书吗,左右没时间理我,我一个人好寂寞。”

陈安道没好气道:“深更半夜出门,你都不曾与我知会一声,我尚且没有与你算账,你还想邀功?”

“你睡得好快,我根本没机会跟你说。”杨心问勾着腰上的玉佩打转,“那时候气氛那么好,你丢我一个人睡去了,我也没跟你生气呢。”

这人耍赖的模样天然带着几分稚气,哪怕内容跟稚气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一个时辰。”陈安道从上到下扫了眼杨心问,又看向花金珠,“你们三人一并去吧。”

花金珠忙应下,脸上也不见多余的情绪,好像万千悲喜都随着那茶饼而去了。

杨心问笑道:“不用了吧,就收拾一个唐鸾,我一个人能行。”

“让他跟着去。”陈安道沉静地看着杨心问的眼,“你用的上。”

“唔,确实,那姓唐的毕竟不小一个官儿,闹出事儿了是得有官家人收场——不过师兄,你这里人会不会少了些?”杨心问似是全然没有“外人”这个概念,堂而皇之地牵起陈安道的手,十指相扣道,“我这边没你想的那么困难。”

陈安道旁若无人的水平也大差不差,闻言用拇指抚过杨心问的眉:“我又不与人动手,要这么多人做什么,你既然有要事办,就快些去吧。”

“那我走了。”杨心问亲了亲陈安道的侧脸,在他耳边轻轻耳语一声“你也要小心”。

随即挥挥手,朝着门口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花金珠和郭川冲着陈安道匆匆行了个礼,便几步追了上去。若不是那两人身着明察所的衣袍,看起来就像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带着俩小厮上街。

陈安道倚在窗边看着那身形渐远。

那红衣踏在雪上,方圆百里的冰雪之中似乎便只能瞧见这一点颜色。

像他在春时放在河里的一捧落花,顺流而下,渐行渐远。

而后那花却像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猝不及防地回过了头,冲二楼喊道:“师——兄——要——不——要——给——你——带——糖——炒——栗——子——”

他喊得整条街都在回头,连明察所中都有不少人探头探脑地看热闹。

陈安道一时失笑,只摇了摇头,他知道杨心问这个距离是看得见的。可半晌又站起身来,从窗里探出头去,似是这辈子没那么大声说过话一样喊了一声“好”。

杨心问原地蹦跶了两下,开心地转了个圈,身上的银铃铛叮当作响,随后一手捞一个提灯士,大张旗鼓地往京郊走了。

喊那一个“好”字对陈安道来说着实不易,他鲜少高喊,更别说是在大街上喊,心中的急跳许久才平复。

案上摊了不少书,那本《东山门野志》已翻到了最后一页。陈安道心绪渐平,坐回了案前,视线在那血印上一扫而过。

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秦世人来到了门前,面上不见之前为老不尊的模样,肃然道:“陈仙师,宫里来人了。”

陈安道将书上几行字抄录了下来,随即搁笔道:“谁的人。”

“是衡阳公温广栋。”

他似是有些惊讶地抬眼看来:“我还以为太子那边会更快。”

陈安道说着将刚写好的纸叠了起来,墨迹晕到了一块,字迹看不清了,他起身,顺手将纸扔进了火盆中。

“请他到顶楼一坐。”陈安道说,“先给他看茶,若他要见我,告诉他我已先与人有约。”

秦世人问道:“他若问起是何人……”

“不必答他,你一言不发,他便会觉得是太子的人抢先一步投了明察所。”陈安道斜眼看向盆中升起的烟,“待他开始坐立不安,谈及有要事相告,第一次便告诉他,钦天监有明察天地之责,忘甘寺放生池里的水有多深,我还是知晓的。”

“第一次?”

“他听闻此言,必定越发觉得赢面太小,便会咬咬牙,告诉第二次告诉你,他还有一件惊天大案要禀。”

秦世人沉吟片刻:“可是那三宗命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