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金乡
陈安道轻轻摇了摇头,又仰起脖子去亲杨心问的下巴。
杨心问很体贴地伸手盖住了李正德的眼,低头又回应了下去。
第223章 出逃
这视旁人如无物的作派属实威震八方, 连似毒蛇出击的藤蔓都凝滞一瞬,姚不闻震惊不已道:“你们!你、你们——”
关华悦银针出帘,漫天冰棱般朝着杨心问飞去, 眉间莲花形显。杨心问立刻抱着陈安道后撤,可那仙鹤却在此时张开长喙钳住了陈安道的衣角,只这一瞬的凝滞, 那针便已逼近眼前, 赫然是朝着他怀中李正德的面中而来!
陈安道背身要挡, 杨心问当即扯过那仙鹤的翅膀, 只听一声凄厉的鸣啸,仙鹤的白羽霎时消融出数个空洞。
“百田!”关华悦惊叫,可随即又自那空洞里看到了令她绝望的一幕。
那黑潮将尽。
临渊宗、雒鸣宗、平罡城, 上万祭品的魂魄, 就要全部注入这颗头之中了。
“不可……”关华悦的嘴唇颤抖着,“不可!”
如果这次的三元礁没能成功。
如若这上万的人命被毫无价值地剥夺。
他们不就是单纯的刽子手了吗。
“住手!”姚不闻越过呆愣在原地的关华悦,几乎是扑倒在地,“你们想干什么, 你们无处可逃,又为何要、为何要——你们逃不了的!”
他们处在禁制之中, 外不可进, 内不可出, 杨心问全盛之时或许有机会只身脱离, 可如今灵脉已毁, 再加上一个累赘, 他们绝不可能逃走。
更别说陈安道的颈上还有梵咒锁链。
杨心问比他们更清楚这件事。
他对陈安道想做的一无所知, 更无从得知能否成功, 是否正确。
只是, 如果破坏了这次的三元礁意味着对全天下的背叛,他希望自己是陈安道的共犯。
无论生死。
那汹涌的黑潮汇聚成型,对他们的围捕也已迫近。杨心问抓着仙鹤的脖子站在了天矩宫的屋顶,四下再无出处,手持仙剑的长老和弟子织就一层金网,将他们团团包围。
听猎户说,上山捕猎时,需要有人在前面敲梆子,惊扰野兽,将它们赶到一处,其他人再将其一网打尽。
“还真是没拿我们当人。”杨心问放下了陈安道,“罢了,这群人一贯如此。”
“陈安道!”
最响的梆子敲了起来,叶珉再无法维持方才的从容:“为了阻止我,你不惜搭上全天下人的命,你当真担得起这罪责吗!”
诘问震耳欲聋。
“你谁也救不了!你只是在害人害己!”
杨心问听到自己耳边响起一声不耐的叹气。
这叹气听起来有些孩子气,情绪外露,毫无掩饰。
陈安道慢慢地扭过头,从杨心问的怀里抬起头,厌恶地看向叶珉:“全天下?”
晴空鸟语,天矩宫顶一览无余,那纯粹的嫌恶似乎叫这万里无云的天际都笼上了阴翳,周遭静了下来,陈安道略显沙哑的声音似一声压抑的春雷落在天边。
“让全天下的人都陪你去做那场美梦吗?”
几位长老俱是一怔,不知他所谓何事,只是茫然地看向叶珉。而叶珉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他们,骤然转过了头。
无需在人群里寻找。
那巨鼎就在眼前。
青铜的三角巨鼎悬立在那堆死尸的正上方,古朴的纹路中夹杂着锈迹和刮痕。那上面并没有传说中的人猴起舞,只是寻常的回字纹,光从外观来看甚至有些不起眼。
鼎上升起了缕缕白雾。
无首猴坐在鼎的边缘,盘腿抖着,一手拎着姚垣慕的后衣领扔进了鼎里,居高临下地看向叶珉。
或许是叶珉此时怒目圆睁又惊惧不已的表情取悦了他,他多看了两眼,发出了像猴子一样的“叽叽”的笑声。
叶珉怒火中烧,手心的扇骨应声断裂:“无首猴,你多年求索的梦里桃源,成功已近在咫尺,为何要叛!”
无首猴用右手挠了挠左肩,摇晃着自己不存在的脑袋说道:“叛这词儿太重了,说来不好听。”
一旁的长老和弟子却已听出不对,姚不闻攥紧了春时柳,怒道:“叶珉,陈安道所言可是真的?”
“你将我阿姐的牺牲当作什么!”叶珉依旧森然地望着无首猴,他将折断的扇骨作锤,重击桌面,有节律地敲击出一阵小调,“休想临阵倒戈,休想,休想!”
他越是愤怒,其他人的疑心却越重:“代宗主,那妖猴所谓究竟何事!”
“什么梦里桃源?”
“到底——”
巨鼎锵然一声,高空梵文织就的禁制霎时分崩离析,破碎的金光如照入丛林间的晨光。
杨心问抬头,那碎光似是要落到他眼里。
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人推了推自己的胸膛。
“你该走啦。”陈安道项上的锁链隐隐发着暗光,他抚摸着杨心问的脸,“我不想把你交给他,但现在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杨心问一怔,反手抓住了陈安道的手腕:“你要留下?”
陈安道垂眼,偏过头露出了他的锁链:“这是画地锁,一旦踏出了界定的距离,它就会将我绞杀,我走不了,也不打算走。”
他将李正德的人头推到了杨心问的怀中。
“带走他们。他们从骨血里抽出的时间很短,元神未散,或许还有救,你带着它和姚垣慕走。”
“我不要!”杨心问就快捏碎陈安道的腕骨了,“你想甩开我一个人去死,门都没有!”
“我不会死。”
陈安道扬起头,面色阴沉地看向那鼎上与众人周旋的无首猴。无首猴在鼎上嬉皮笑脸地望回来,看着陈安道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手刃他的神色,反而越发愉快。
“……你和姚垣慕离开,他们就不得不保住我这个骨血,或者逼叶珉生下一个女儿,无论如何在找到下一个骨血或者心魄之前,他们不可能杀了我。”
巨鼎的影子打在天矩宫之上,随着无首猴的动作而腾移。杨心问看见陈安道的脸一半在阴影中,一半在光里,那光下的脸能看见细微的金色绒毛,随着每个字句落下而轻微地颤抖着。
“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救我。”
再没有迟疑的时间。
杨心问对着陈安道的手腕猛地咬下,随后松口,朝着被破开的禁制穹顶飞身而去,三条藤蔓被叶珉的著我十诫附上了不怠戒,急如飞火,霎时缠上了杨心问的脚踝。
杨心问当即旋身,在天矩宫的金乌翅沿踢断了腿,立马又生出了新的,踩着藤蔓悬空一瞬。
山风拂面,乱发遮掩了他的视线,而后又被吹开,此处能俯瞰整个临渊宗。
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看这个地方。
巍峨的,宏伟的,神圣的,虚伪的,肮脏的,平凡的。
“这小孩儿,可别睡了,我带着你们两个要逃可没那么容易。”无首猴拗过脖子,对鼎中努力想爬上来的姚垣慕说,“就属你灵力多得没处使,你带你大哥。”
姚垣慕由始至终没能插上一句话,茫然地扬起头,只是无力地敲着鼎壁,试图从里面出去。
无首猴看着他的表情,“啊”了一声。
“哎呀。”无首猴看也没看,反手抓住了朝它飞来的藤蔓,“看起来还有人不愿意呢。”
“你们谁也别想跑!”禁制已破,姚不闻也无暇去跟叶珉算账了,当务之急是要把至少一个心魄和那颗人头留下来,“杨心问,我念你年少无知,不知轻重!你若就这么走了,不仅叫这万条人命付之东流,更是——”
他话未说完,一股灼热感便涌了上来,姚不闻一惊,但见自己的春时柳生出的藤蔓被无首猴握在手中,一簇黑火自那掌心窜出,沿着藤蔓迅猛无比地朝他烧来!
“哪来的邪火!”
姚不闻身前的弟子立马挥剑断了这火索,眼见那落下的藤蔓已被黑火吞噬成粉屑,残火落在天矩宫顶,竟是将那瓦片都烧穿,一路跌进了天矩宫中。
而姚不闻的面色更是惨淡,他知晓无首猴已有静水境的威能,可他同样知道无首猴研习的是心魄道,除了幻象术之外,对别的邪术钻研不深,如果他和关华悦联手对敌,想从这猴子手上夺回那两人一头应当是不难的。
至少在当年无首猴离开临渊宗的时候是这样的。
应该是这样的。
“啊,你说这个。”无首猴手掌朝上,甩了甩手腕,无所谓道,“小友啊,这可不是什么邪术,是你们老祖所创的仙术,叫什么来着,永……永……,啊,对对对,永流金,叫这个来着,简直不知所谓,我头回听见时也觉得——唉!”
话说一半,关华悦的银针已从身后刺来。无首猴连忙起身,却见那针即刻变向,朝着姚垣慕飞去。
这蠢小子还在无知无觉地叫着些乱七八糟的事,那银针已经逼到他面前了!
“啧!”
无首猴只得回身敲鼎,罡音震落了一片冰棱般的银针,而关华悦已经和那只断翼的飞鸟呈夹击之势朝杨心问冲去!
“列阵,凝神!”姚不闻见势厉喝,“心法不要停!决不能让他们跑了!”
那边的无首猴抓住机会立马抬鼎升空,可杨心问没有剑更没有灵力,无法御剑飞行,眼见着那鼎已要离他越来越远了。
关华悦的长剑已逼至眼前。
关华悦的剑尖闪着虚幻的光,杨心问仰首望向那渐远的巨鼎和鼎上朝他伸手的无首猴,须臾收回了视线,回过头,看向了陈安道。
杨心问那双琥珀色的眼里是人力难以雕画的复杂纹路,好像在流动,好像在每个眨眼的瞬间变化,陈安道伸出了手,分不清是想要挡住朝杨心问刺来的剑,还是想要触摸那双眼睛。
日光灼目无比。
杨心问在那剑尖下朝着陈安道笑出了声,带着些许报复的快意。
陈安道的眉心震抖不已:“你——”
“你得亲自送我一程。”杨心问忽然将手里李正德的头往后一扔,落在了无首猴的手上。
关华悦没能先行夺下那人头,却也无半分犹疑,径直刺穿了杨心问的脖子。
对于人来说,这一剑就够了,但是对于魔物来说不够,关华悦的左手也搭上了剑,注灵横推,将杨心问的整个人头给切了下来。
而杨心问甚至没有扭头看她一眼。
就在关华悦要抽剑的刹那,陈安道忽然起身,抱住了杨心问飞落的人头,几步上前,朝着高空猛地扔了出去。
那颗人头与烈阳重叠,飞旋的血液有如光圈四溢,一举冲出了剑阵!
众弟子一愣,只关华悦不管不顾地追上,随即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叫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那颗飞旋的头颅在日晕下如含笑的佛陀首,迅速抽出了经脉,倒落的躯体在一瞬消失,随即便见一个完整的人凭空出现在了高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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