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车夫是个长相平庸的中年男人,他左看右看,目光在触及到谢春酌后眼前一亮,赶忙跳下马车喊:“请问是谢解元吗?”
谢春酌好奇,找他的?
牛耿警惕:“你是谁?”
车夫似乎笃定了自己要接的人是谁,理都没理牛耿,殷勤地走到谢春酌面前,被牛耿阻拦还撇了撇嘴,十分不满意。
“谢解元,我是魏公子派来接您的,我送您去珍馐楼吧!”车夫说完还看了眼驴,表情嫌弃,“我的马可是好马,坐着比驴舒服多了。”
牛耿忍不住:“我的驴也是好驴!”
但总归是比不上马。
谢春酌蹙眉,似是左右为难。
车夫见状,生怕自己的活完不成,赶紧道:“时间不早了,快快上车吧,魏公子说不定已经在珍馐楼等您了,耽误了时间就不好了。”
“可……”
“我没事的,我驾着驴车去,晚一点,我再载你回来。”牛耿也舍不得让谢春酌受苦。
车夫小声嘀咕:“接都接了,回来还用你送?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能和魏公子比吗?”
牛耿听见了,拳头不由自主攥紧。
他还未说话,便听见谢春酌不悦地对车夫道:“牛耿哥是好心,你何必如此去践踏他?”
车夫讪笑:“我嘴贱,我嘴贱,实在不好意思。”
“我没事的,酌哥儿。”牛耿心情放晴,反而嘱咐,“你路上要小心些,有什么事就叫人回来告诉我们一声。”
话罢突然靠近,谢春酌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刚想后退,手心就被塞了个布料粗糙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巴掌大的布包。
掂摸掂摸,就知道里面是铜钱和一点碎银。
谢春酌这会儿是真有点惊讶了。
牛耿是家里老大,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说半大小子吃垮老子,牛耿家有田有驴,也只是勉强够吃喝,攒不下多少钱,这点银子看着不多,却也是牛耿不知道攒了多久的私房钱。
“拿着吧。”牛耿低着头不看他,声音轻轻的,“没多少。”
谢春酌平日里读书都是靠的逝去父母留下的家底,不日又要进京赶考,身上必然没有多少银钱,此去与那魏公子见面,要是对方刻意为难羞辱谢春酌,谢春酌也不至于拿不出半点银子回来木李村。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只要是人都懂。
谢春酌没有推脱,又喊了声牛耿哥,才在车夫的催促下上了马车。
车夫或许从其中看出端倪,坐在马车上驾马时,居高临下地看了牛耿一眼,表情讥讽,嗤声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牛耿脸色涨红,车夫一甩鞭子,驾着马车转身离开,如来时一般,车轮咕噜咕噜地转动,扬起灰尘,很快,牛耿就看不清马车影子了。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牛耿莫名有点难过,他什么也没想,只是很单纯地想要让谢春酌能够过得更好一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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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傻小子真喜欢你。”袖口钻出来的白蛇仰起脑袋,对着谢春酌嗤嗤笑。
蛇吐息的声音很轻,微微的一点风,凉凉的,谢春酌的手腕被当做固定点,通体银白的蛇就卷着他手腕,弹出半截身子来。
柳夔对魏琮多有敌意,这次竟然还要跟着来,他上次去考试柳夔都没跟着。
“你还叫他哥,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白蛇没听见谢春酌说话,恼得张开嘴去咬他手指。
牙齿尖尖,看着凶狠,咬下去又不大舍得。
谢春酌看它,倒是觉出了几分笨拙的可爱,柳夔的本体不算太凶猛,现在缩小了更是可爱,没有了平日里让谢春酌咬牙切齿的□□。
“我怎么会喜欢他。”因为知道柳夔不会让车夫听见他说的话,所以无所谓地把手里的荷包扔到了旁边的坐垫上。
他微微倚靠在车厢旁,打了个哈欠,垂下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像是密帘,落在皎白的脸上,衬得他别样的美丽与柔弱。
这么漂亮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十分地冷漠。
“他能给我什么?那点银子还不够我买点吃的。”
谢春酌不在意牛耿,只在意自己能得到什么,在他看来,他叫牛耿一声哥,给点好脸色,对方则因为这些对他好,为他着想,这都是应该的。
不然牛耿上哪找比他长得还好的人说话聊天呢?他简直算是大发慈悲。
就像谢春酌对它了如指掌一样,柳夔也熟知谢春酌的秉性,松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兔死狐悲的憋闷。
谢春酌有一天也会把自己用完就扔吗?
柳夔没把这句话问出来,丢妖。
反正它是妖,谢春酌是人,无论如何,对方也不能甩开他。
柳夔这样想着,心安理得地重新蜷缩回谢春酌的袖口内侧。
天气冷了,它愈发不爱动弹,谢春酌的身体是它最好的温床。
在察觉卷在手腕小臂处的白蛇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之后,谢春酌半阖的眼睛睁开,他勾起唇角,手推开木窗往外看。
府城……比起村野,更加繁华。
那么京城呢?
想要去京城,他是否还需要另一个踏板,一个……能让他往上跳的踏板。
柳夔是妖,却是想修炼城仙的妖,它吃木李村村民的供奉,就要庇护他们,这是受利,也是禁锢。
谢春酌不是木李村的人,想要得到柳夔的帮助只能出卖自己唯一的身体,而这仅仅只是举人,之后呢?成为会元,状元又如何?
天地宽广,科举三年一次,多少举人,多少贡士,多少状元榜眼探花,能一路熬到头的又有几人?谢春酌无法忍受自己成为其中一个碌碌无为的人,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必须成为碌碌无为的人。
柳夔做不到付出一切地帮他,人都有贪念,妖又何尝没有?
谢春酌甚至害怕到他即将一步登天时,柳夔会伸手把他拉下来,不让他离开。
未雨绸缪,这是谢春酌一概的想法。
他虚虚地握住手腕,隔着衣袖抚摸到了里面蜷缩着的细长身影。
如果柳夔像是真正的一条普通的小蛇该有多好,那么他就不用想那么多,直接掐死就好了。
杀意浮现又迅速消失,柳夔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下,没过一会儿,谢春酌松开手,它又安然地睡着了。
谢春酌看向窗外,幽幽叹气,真可惜,柳夔不仅不是一条普通的蛇,还是柳仙。
约莫半个时辰,车夫紧赶慢赶,将马车停在了珍馐楼前。
“谢解元,珍馐楼到了。”车夫敲车架边沿,发出嗒嗒的响声,提醒坐在里面的人。
不多时,车帘被掀开,葱白的手指抓在上面,将普通的布料衬托得价值高昂,来往的人侧头,皆不由自主被这一幕所吸引,驻足停留。
帘子打开,内里走出的人弯腰垂首,身姿瘦削,腰肢细软,如一段蒲柳,迎着秋风,突然出现,待众人看清他的面容,又是一怔。
“有道是,春风芙蓉面,月下仙人姿。”尾音拉拽的沙哑声音自上方响起,戏谑、懒散,“之前还以为是旁人说笑夸张的话语,今日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众人仰头,看见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了个衣着华贵,长相英俊,约莫弱冠上下的青年。
对方探出半个身子,惹得楼下人一阵惊呼,而对方眼睛却直勾勾地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美人身上。
而美人也微抬下巴,面色不变,直到青年朗声大笑道:“魏某等候你多时了,解元公。”
第108章
解元公三字一出, 在场人惊哗,看向谢春酌的目光不仅仅只有对美人的赞叹,还有敬佩。
天下人分三六九等,读书人无疑是所有人心中的上等, 要不然怎么会有“万般皆下品, 惟有读书高”此话的出现呢?
举人已然是朝堂官员预备人选, 更别提是解元, 现在是举人, 明年说不定就是天子门生, 是他们这辈子都见不着的大人物。
更有着儒服的书生上前夸赞:“丰神毓秀, 不愧为万里挑一的解元。”
谢春酌这两天几乎被这三个字所淹没, 闻言微微笑了笑,似谦虚似羞涩, 一垂首, 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众人下意识围上前,还未靠近, 便见珍馐楼的掌柜迎出来,当即拦住了他们。
他们只能看着掌柜笑容满面地带谢春酌进门,边走边道:“您今日来我这可真是蓬荜生辉,待会儿还想向您求一副墨宝呢。”
“掌柜说笑了。”谢春酌笑。
“怎么会呢, 草民可是瞻仰您已久了,早先瞧见您, 就知道您必定是人中龙凤,您看,您这不就是中举成了解元吗?可见草民这眼睛,还没老得认不清贵人。”掌柜打趣。
他自称为草民,可谓是把自己的位置放到底端, 捧高谢春酌,谢春酌喜欢这种识趣的人,笑容仿佛也更真切了些。
掌柜却被他这笑给弄得脚步一顿,再跟上时,心中暗道其貌美,忽地对楼上魏琮的居心产生怀疑,混不吝的纨绔,要是见色起意怎么办?
可惜,就算是真的,他也无能为力,说不定还得帮忙遮掩。
掌柜笑容不变,直直将人送进二楼包间,再次下楼时,侧头看向一楼大堂挤满的读书人和百姓,笑容满面地想,还是做生意吧!
二楼包间。
谢春酌踏进,便闻到了一股酒香混杂着熏香的气味,格外撩人。
他袖子里面正在小憩的白蛇动了动,对此十分不适,但避免吓到人损坏谢春酌的形象,它还是没爬出来给人一口。
“谢公子,您往这边坐。”阿金上前迎接,引着谢春酌坐到了魏琮的对面。
谢春酌第一次和魏琮面对面见面,上次在院外,他看见了魏琮坐在马车上瞧他,表情玩味,轻浮且不尊重,谢春酌自然不会多给他一个眼神,如今嘛……倒是可以酌情。
察觉到对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量,谢春酌主动对着魏琮道:“魏公子,久仰。”
这句话一出阿金表情又是一滞。
他下意识看向魏琮,果不其然,他家小侯爷脸上的笑更深了,深得瘆人。
魏琮的名声,在京城内可是臭名昭著,寻花问柳纸醉金迷是小事,平日里还带着一群纨绔子弟招猫惹狗,横行霸道,可谓是纨绔中的老大。
要不是魏琮爹娘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世族女,他现在都不知道被人打成什么样了。
这次被赶出京避难也是因为魏琮在一次宴会上面,和宴会主人的儿子玩烟花不小心把对方屋顶砸塌了,不仅如此,魏琮在偶遇宴会主人,也就是工部侍郎时,还“好心”询问了一下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可人家是工部侍郎啊!皇宫的建筑对方都有参与,搞得皇帝都过问了一句。
侯爷无法,最后干脆把人赶出京城,赶到魏琮他叔的刺史府上,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谢春酌知不知道魏琮的坏名声是一回事,但无论是有意无意,打脸挑衅这事儿至少是做成功了。
“我对解元公也是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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