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楚缘君
魏琮慢吞吞地开口,也去戳了一把谢春酌的心窝,“上次我在叔父书房里还看见了你写的诗,解元公人生得如此好样貌,没想到字写得却是如此疏狂,真叫人惊讶。”
谢春酌眉心一跳。
刺史书房里的字是柳夔写的,当时他一心想要惊艳刺史为自己铺路,加上他在外的名声是贫穷书生,不可能拿着柳夔给的银子去住客栈,干脆就借用诗句得刺史青睐,住在刺史府,现在却没想到被魏琮逮到。
魏琮这是看出端倪了?
谢春酌面不改色,抿唇微微一笑:“我平日里会习草书,是因着我父亲以前教导过我,他以往练字便爱用草字。”
话罢,眼中闪过哀伤。
这下轮到阿金用谴责的目光看魏琮,谁不知道谢春酌父母双亡,魏琮这是又戳人家伤心事了,可真不是人!
魏琮没注意阿金的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谢春酌,脸上有惊讶,有赞叹,也有微不可见的痴迷。
“原来如此。”魏琮最后也笑,随后道,“是我唐突了,我向你道歉。”
魏琮的手拍了拍,“为了赔礼,也为了让我们这顿饭吃得快活,阿金,把他们叫出来助兴吧。”
他们?
谢春酌一时没反应过来魏琮这句话的意思,但很快,他看见魏琮身后的包间里骤然站起来许多人影,身姿窈窕,高发云鬓,步履袅袅。
门被推开,一群衣着轻薄,面容娇媚的男女便从侧间里走出。
竟是一群舞伎!
难怪刚刚进门时闻到了一股香气,原来是脂粉香,他还以为是魏琮风花雪月玩乐后没把自己洗干净就来了珍馐楼,敢情是直接把人带过来了,而且看模样,似乎还不仅仅只是这边青楼瓦舍的。
谢春酌还看见了一个碧眼棕色卷发的少年人,面容稚嫩又精致,充满了异域风情,看着大抵才十五六岁,身子半长成,肩宽腰窄,穿着类似于女子的抹胸上衣,露出腰腹,下身是纱裙。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让你不要来吗?”魏琮不悦的声音自耳边响起。
谢春酌回神,看见魏琮正是直直地对着那碧眼卷发的男人说的。
阿金观摩着二人面色,听到这话,再瞧见人,也是两眼一黑,哭着脸跑上去把碧眼男人拉出来,喊道:“小公子!你怎么也来了?还装扮成这副样子。”
小公子?谢春酌琢磨这个称呼,不知缘由。
“你不知道他?他是我叔父前段时间,找回的流落在外的儿子,我以为你们见过面了。”魏琮挑眉道。
谢春酌闻言,这才反应过来那碧眼少年的身份,他确实浑然不知,不过……对方似乎认识他。
碧绿的眼睛犹如野狼一般锐利而直白,落在他身上有股出乎意料的野性。
袖口里面的蛇终于没忍住醒来,闻到胭脂花香整条蛇都炸了,尤其是它“看”见了魏琮以及碧眼少年。
它直接在谢春酌脑子里说:现在回去。
谢春酌怎么可能如它意,安抚道:再过一会儿,要是得罪了魏琮,指不定接下来多麻烦,到时候又得用你的法力,多浪费。
随后又主动捏了捏手腕,蛇打七寸,捏却是随意,反正柳夔喜欢谢春酌,怎么摸都舒服。
勉强把蛇安抚住,谢春酌抬头,就发现碧眼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魏琮的身侧,二人正一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还看了他的手腕。
谢春酌镇定地端起茶盏抿了口茶,红润的唇染上水光。
他坐在阳光照射的最佳位置,窗户半冠,光线柔和而温暖,热茶蒸腾,熏得那张皎白的脸好像变得更加柔软了。
魏琮喉结滚动,碧眼少年眼睛愈发翠绿,像是要滴出水来,身侧的那些舞伎也皆目光灼灼地看向谢春酌。
真漂亮啊,像一尊美玉。
若是有清醒的人误闯,恐怕要误会他们这群人对谢春酌意图不轨了。
“近些日子手腕有些酸痛,让二位见笑了。”谢春酌轻声道。
轻柔的声音波动了静止的包间,所有人再次动起来,魏琮哦了声,“真是勤奋。”
谢春酌睨了他一眼,又看碧眼少年,试图让他明白需要介绍人认识了。
谁料魏琮还没开口,对方就主动对他道:“我叫魏异。”
魏异,异字的含义是异样吗?
谢春酌眼波流转,颔首喊:“魏小公子。”
“叫我魏异。”魏异坚持道。
魏琮嗤笑:“蠢崽子。”随后又去看谢春酌,眯起眼睛,笑得放荡形骸,话语暧昧,“谢解元喊我表字就好,我叫清则。”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谢春酌第一反应便是这句话,这个名字给魏琮真是浪费了。
他与魏琮对视。
魏琮等着他喊。
谢春酌暗骂有病,面上却纵容,“清则。”
“诶。”魏琮笑,随后自顾自道,“听说你还没有表字,那我便喊你春酌吧。”
谢春酌懒得理他,倒是魏异,也跟着魏琮喊:“春酌。”
魏异说话的语速和语调都有些怪异和缓慢,像是刚学没多久,谢春酌莫名觉得熟悉,只是眼见着魏琮拍手叫舞伎们弹曲起舞,便没有多想。
今天似乎真的是一场玩乐的聚会。
谢春酌倚靠在窗边,逐渐被酒气所迷,口中是桂花酒,香醇可口,花香扑鼻,醉人又不至于让人彻底醉下。
舞伎们不愧是魏琮千里迢迢从府城以及各地搜罗起来的,舞姿出众,媚人时羞涩又大胆,如一枝枝花,围绕在他们面前。
这才是纸醉金迷。
不,这还不够。
他要过上更好的日子。
谢春酌双目水亮,醉意在他雪白的脸颊画出来淡淡的粉,芙蓉面上浮现出惊人的丽色。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如果不是魏异突然靠近的话。
视线被遮挡,谢春酌很难在放松情况下遮掩自己的心绪,他蹙眉侧头,看向来人,还未看清,便见那人低头靠近。
翠绿的眼眸闪烁,谢春酌当即要推开他,却没想到对方的一句话,令他醉意全消,立即惊醒。
因为魏异说……
“你手腕的蛇,是你的姘头吗?”
第109章
蛇?姘头?
这几个字组合起来, 谢春酌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耳朵出现了问题,还是面前的魏异喝醉了胡言乱语。
但当魏异的视线下垂,落到他皓白的手腕上时,那双翠绿的眼眸浓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看得谢春酌一阵心惊胆战, 下意识把手腕收起。
“你在说什么?”谢春酌佯装镇定, 另一只手企图推开对方。
手掌接触到的地方坚硬而滚烫, 魏异身上的酒气浓重, 伴随着异香。
谢春酌有一瞬间怀疑魏异是否跟柳夔一样不是人, 所以才会说出那句话。
他垂下的眼睫扑扑扇动了一下, 如蝶翅即将起飞, 魏异离得近,仿佛观测者, 看得着迷。
而他身后的魏琮察觉到二人短暂的静谧与亲近, 不知怎的,心中生出一团火, 冷冰冰地开口道:“魏异,你在跟春酌说什么呢?”
魏异身子一动不动,反倒是谢春酌突然被惊到般,骤然起身, 远离桌椅。
魏琮只以为是魏异唐突了谢春酌,自己又吓到了人, 便跟着站起来,先是横了慢吞吞坐回来的魏异一眼,随后对着谢春酌道:“他这小子原是个疯子,我叔父带他回来看病,在屋子里锁了一个多月, 现在都还在吃汤药呢,你闻见他身上那股异香了吗?别跟他一般计较。”
魏琮说话时,对魏异的嫌恶之前溢于言表。
谢春酌看得出魏琮不喜对方,甚至是厌恶,但如果是真的厌恶,为什么在魏异擅自来到珍馐楼包间时,又不把对方驱赶走,而是留在身边一起呢?
不过疯子……
魏异刚刚说的话是谎话吗?拿来糊弄他吓他的?
谢春酌还未想清楚,魏异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突兀开口:“七月二十一,冬离院,西厢房。”
谢春酌面色微变,垂落在身侧的手不动声色攥紧。
魏琮立即就明白谢春酌的异样不仅仅是因为魏异的失礼。
他眯起眼睛:“你在说什么?”
话是在问魏异,眼睛却看着谢春酌。
谢春酌反应速度很快,在魏琮看过来时,表情就已经恢复如常,只是袖子下的手指甲嵌入掌心,细微的疼痛让他的脑子更加清醒。
缠绕在手臂的蛇似乎听到到他加快的脉搏声音,微微动了动身子,谢春酌却更加生气,恨不得现在就把蛇甩出来,扔到魏异的身上。
刺史府的冬离院是谢春酌在乡试前居住的地方,短短一个月,唯有几次被柳夔缠得没有办法,不得已和其交合,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看见了。
都怪柳夔这个废物!还柳仙呢!
谢春酌越想越气,脸上的容色却因为怒火烧得更加秾丽。
“你在刺史府见过我?”谢春酌问魏异。
魏琮立即反应过来,魏异刚刚说的有可能是谢春酌在刺史府住的日子。
一想到这里,魏琮竟觉得有些可惜,他是在乡试结束后才悠悠闲闲地从京城到达刺史府,恰好与谢春酌擦肩而过,没有相遇。
错失了这小半月,叫魏琮真想把过去的自己给摇醒,莫在路上搜罗歌伎和小玩意儿。
谁还比面前的解元公要更有趣呢?
魏异则是颔首,一句话没说,看向他的手腕。
谢春酌恐慌后冷静下来,魏异知道又如何呢?不过凡人,让柳夔杀了便是,等到他离开这里,谁死了又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现在倒是可以利用一二。
思绪在脑海中迅速穿过,最后定格,谢春酌放松绷紧的身体,面容刹那间变得微微难堪与失神,看得魏琮和魏异两兄弟不明所以。
“我今天身有不适,恐怕不能在此多留了。”他轻声道,“清则兄,我先离开了,失礼。”
话罢,谢春酌在包间内所有人的视线下站起身,对着魏琮双手交握,作辑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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