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心花狂流
12月11日, 预言中的毁灭日。
在系统的指引下, 梁恕降临在常年冰封的皑皑雪山, 走进神庙。
和常人印象不同的是, 神庙并不金碧辉煌,它用青石铸就。
神庙外壁上雕刻着许多奇异的神明形象, 人、兽、植物、爬虫等自然界特征交替出没,元素杂糅, 冲击感极强, 纯粹的人形反倒是少数。
神庙内部墙壁上,雕刻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符号,像是语言文字,又像是数学代号。
梁恕想起了在历史教科书上见过的教堂。
穹顶高得伟岸,饰有彩窗,又绘有虔诚肃重的宗教故事,天使仿佛要从教堂顶部飞下来。
听说那时候的人不惜耗费重金,修建精美丰富的玻璃彩窗,是为了让阳光透过彩窗时可以造成灿烂夺目的效果,以此配合图案感动信徒, 宣扬升入天堂的吸引力。
但这座古朴的神庙内,却一扇窗户都没有。
以至于梁恕产生了某种恍惚的错觉。
他进入的不是神庙。
而是一座大墓。
它具有庙宇特征的部分, 只有同样高远似乎望不到头的平梯顶, 与站在几百米外的大门也能一眼望见的巨大石质雕像。
轮廓古朴的雕像盘坐而踞。
祂微微垂首,抬起左手撑在脸庞,似乎在沉思。留白的面部, 却令人无法揣测祂的神情。
梁恕不禁想到了另一句古话。
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
这句话说的是,如果裁决者不公布法律细节,那么它的威慑力就无法被准确衡量,民众就会由此产生敬畏。
神庙中的雕像刻意不雕出面部,也是出于相同的理由吗?
梁恕仰起头,面对巨物扑面而来的压迫感,他不受控制地感受到一阵战栗,就像是面对山川与大河。
那些蕴含嫉妒与不甘的个人情绪,在胜于千百倍的奇观面前,浩渺如蝼蚁,消散若凡尘。
法律是统治者人为制定的社会规则。法则,则是客观世界自动运转的公理。
大道无形。
也许雕像不是不雕出面部,而是没人能够为祂雕出五官。人类的认知,还不足以理解雕塑的存在方式,也难以想象祂的真正模样!
梁恕看得久了些,不知何处折射而来的光源令他双目模糊。
原本勾勒就粗粝的雕像愈发似人非人,似兽非兽,一时间,竟像是要朝他扑来。
梁恕牙齿因战栗而格格作响,他着急地想要呼唤系统,在这空旷之地好歹有个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再一抬眼,他浑身血液都倒流凝结!
不是错觉!
雕像的手臂在一寸寸龟裂。
有两个黑影,飞快地围绕雕像缝隙穿梭!
他们打斗造成的余波在巨型雕像前显得十分渺小,如同蝴蝶翩飞之于参天大树。
然而一旦梁恕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就再也无法忽视。
“宿主,我给你的眼睛加持了道具,能够看见原本看不见的东西。”系统忽然出声,“我在耗费全部心神操控残页,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必须如实说给我听。”
原来如此。难怪他能看清楚遥远景象,甚至连雕像手臂裂纹渐次加深的走向,都瞧得一清二楚。
来不及多想,梁恕慌忙按照系统指示,极目远眺。
他首先辨认出的一条修长身影,正是占据上风、迅猛追击的谢乐游。
谢乐游身形极其灵活,踏在半空如履平地。
若乍起飞鹰,若魔蛛疾走。
每一步都踩在对面人防守不及之处,步步相逼,只前不退。
先声夺人抢占气势就得一步快,步步快!
他挥棍杀得越猛,对面身影招架越急,狂攻猛进连成一线,火红棍影竟与沉重书脊相击,匪夷所思,振出阵阵金戈烈鼓!
那身影同样高大英武。
尽管一味防守,且战且退,却守得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他手持一册似薄还厚的混沌之书!
上扛下劈,左斜斩,右突刺!
间或合页夹击!
硬生生靠接招,把文雅书册抡成一道厚重铁墙。
千斤硬,万斤沉!
梁恕的目力勉强能跟上谢乐游的身影,那对面身影却像是在现实里超模卡顿。一眨眼,他就凭空出现在意想不到的位置,害得梁恕疯狂眨眼补帧。
梁恕把眼睛眨出泪花了,脖子左右摇摆扭酸了。
也没能跟上那人防守自如的连贯轨迹。
看似急切,实则从容。
一册书,就是一面巨鼓。谢乐游抡臂擂鼓!
身若幻影,槌出风雷之势,却总擂不破那看似油滑、实则刚硬的鼓面。
他也猛然提足发力,利用方才看似鲁莽狂攻时布下的空间坐标,设下天罗地网,把人逼到角落,随后狠狠掷出一棍!
又落空!
砸中的还是雕塑!
或蓝或青或红或黄的四色元素,随着谢乐游腾转挪移,梁恕竟把元素流动走向都看得分明。
僵持不下之际,谢乐游变招,不再一味猛攻。
他冷不丁切换禁咒,不停招来磁水、罡风、炽火、重土四元素,附魔加持在武器,由此撬棍猛地窜高一截,多出光芒变幻的剑尖。
正如预言中一般,他手持火焰长剑!
然而这火,源自多种电离子碰撞之下迸发出的绚烂极光!
是虚非实。
突破物质边限的虚剑却在无限延长,又叠加有意设计下的多次空间折叠,相当于数重叠加之剑!
虚实空间叠加,虚实物质叠加,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又可谓无限复数之剑!
谢乐游握住复数之剑柄,化全为一,用尽毕生之力,劈向手持书册的身影!
四种基本作用力交织之下,四色魔法元素浑荡狂舞,构筑起统一力场,受持剑人意志支配!
谢乐游毫不犹豫!
冻结时空!
霎时间,天地泛黄褪色。
那身影终于冻结在此方“历史”中,连书册都未曾举起,似乎回天乏术,再无力抵抗。
剑尖一瞬数百米,飞赴而至!
破!破!破!
刹那,无形伸长的极光之剑,接连攻破壁垒,捅穿遭禁锢的一角时空,直奔那一动不动的身影而去!
“不!”
梁恕发出惊恐至极的喊叫,他终于看清楚了被凝固在褪色时空里的人影模样——他没有脸。他的面部被混沌所覆盖。
他就是本该端踞神庙,垂拱而治天下的现任神王,唯一的魔法主君,执掌世间法则的最高裁决者。
他的名号是——
“该死!”系统砸向梁恕脑门,怒吼出声,“咱们来错时间点啦!回去,必须往回跑!”
“不能让谢乐游就这么发狂捅死神王烬,一切都会因此被毁掉。”
残页凭空浮动,梁恕忽然听见哗啦啦的翻书声。
他看见那方褪色天地内,神王烬手中的书册无风自动,竟露出一面同样破裂的残页,光芒两相应和。
“为什么……”
时空既破。神王烬不再被力场禁锢。
他为什么不跑?
梁恕远隔数重时空,对上神王投来的遥遥一眼,他浑身鸡皮疙瘩顿时炸裂。
尖刃近在咫尺。
他、他……祂竟然在笑。
明明没有脸,只是虚幻的灰色气流,梁恕却能感受到那股足以令人理智崩塌的冰冷知觉降临己身。
那是被压抑过头而骤然迸发出的欢欣喜悦,是酒神的欢宴,迷狂,迷乱,迷恋,梁恕被洗刷过神经的快感电流冲击得翻白眼。
他抱头发出惨烈哀嚎。
这便是以人类之身窥伺神明所要付出的代价!即使是飓风无意卷起的小小尾巴,也足以碾压低维,以至粉身碎骨!
而身处风暴中心,直面神王的谢乐游……
他·什·么·也·没·感·觉·到。
他面容无喜无悲,无怒无惊,比起无面的神王更像一位真正的神明,他全心全意专注于挥出屠神之剑。
仅仅一剑,划分生死,无关情爱——
“时间逆流!”
系统的声音,在梁恕脑内震耳欲聋。
姗姗来迟,却堪比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