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火绛木
按道理,燕堇该回污染管理局,但伏友看过他的资料,知道燕堇根本不是污染管理局的成员,这一句问话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我要送你回紫山精神病院吗?伏友甚至想直接这么问。
燕堇偏过头,似笑非笑的望向伏友,“就在前面的路灯停吧,不劳烦您。”
伏友顺着燕堇的目光看去,所谓的路灯不是别处,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伏友车坏后停下的地方。
也是那里,有一排无人问津的共享单车。
比起伏友上次来,那里的单车已经少了一半,估摸着又是被人偷去卖钱了。
伏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对着燕堇露出一个笑容,意有所指的说:“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所谓的初遇,只不过是燕堇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他们没有交换姓名,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我记忆力向来很好。”燕堇说。
伏友眼神动了动,“我也是。”
他记得燕堇当时从污染管理局的车下来,也记得燕堇去的方向。
伏友过于活跃的思维在这一刻如脱缰的野马上蹿下跳,他甚至想,自己接走裴之涟的时候,燕堇是不是就在附近?
神,他自称是神。
邀光知道燕堇是神吗?一个诡异,一个自称是神的人类,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邀光知道燕堇动动手指就轻易的杀了三名B级诡异吗?它一定不知道。
伏友垂下眼,几乎笃定邀光对燕堇一无所知,不然他不会选择逃跑,毕竟以燕堇的能力强,杀了他们并不难。
他又想到了那只雾气形态的诡异,燕堇操控诡异就像权贵操控普通人一样简单。
他到底是人是诡异?
都说神爱众生,众生平等,难道在燕堇眼里,诡异和人类是一样的生物吗?
也对,伏友又想起燕堇和他初次见面时目中无人的样子,说不定在他眼里,诡异和人类一样的羸弱。
他能碾死诡异,也能死人类。
“你的蛛丝是从哪来的?”伏友好奇的问。
“我记得你不是异化者,也从来没有被诡异污染过。”
伏友双眸直直的盯着燕堇,近乎审视的视线有些失礼,这不是伏友平时会直接问出来的话,只能说他也被这一夜的遭遇惊到了。
身上陡然发冷,伏友靠着椅背,一条腿翘了起来,叠在膝盖上,神色自若。
燕堇放出一条丝线,轻轻的勾住伏友的脖子,笑着问:“你是说这条吗?”
冰冷的丝线像是死神的镰刀,伏友背后发毛,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副局长从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眼皮一跳,生怕燕堇一个不小心把大少爷弄死了,到时候他回去怎么交代?
燕堇不怕,他怕呀。
见男人紧绷着下颔,燕堇收回蛛丝,侧倚着椅背笑吟吟的说:“吓到你了吗?”
伏友眸子一动不动,皮笑肉不笑的说:“没有。”
就像伏友没有回答那颗宝石的问题一样,燕堇也没有回答伏友的问题。
路灯很快到了,司机却没有停,他是伏友的司机,只听从伏友的吩咐。
副局长见状心里哦吼了一声。
眼看着路灯被甩到车后,伏友这才淡声道:“停车。”
窗外忽的掀起一阵风,将树叶吹得簌簌作响,枝影将月亮切成一断断的条状。
裴之涟拽着男人的衣领,抬起头,翠色的眸子似一汪深深的漩涡。
隔着内城区与外城区之间的墙,燕堇在和他看同一轮月亮。
这样的想法让裴之涟拉平的唇角缓缓牵起,血一滴滴的渗进地毯里,纤维结成一团。
随着裴之涟松开手,男人“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滚出去。”裴之涟冷淡的说。
男人身上赫然穿着救世神教廷的袍子,他低下头,血从捂着脸的指缝里溢了出来。
男人恨恨的抬眼看向裴之涟,低声道:“裴少爷,主教不会希望听到您的答案的。”
裴之涟拿起桌上的枪,枪口直直的对准男人的脸,“我也可以不让你回去。”
裴之涟和桑镜的关系缓和才短短几个小时,因为白天发生的袭击事件再次降回冰点。
不是说有神明护佑吗?内城区怎么会冒出两个B级诡异,而且肆虐了近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人去阻止。
污染管理局死了吗?教廷死了吗?
裴之涟当然不是为平民感到可悲,他只是看不惯救世神教廷的虚伪姿态罢了,曾经的教廷是裴家的合作对象,如今的教廷挡了裴家的路。
说白了,如果假借神之名义的不是教廷,而是裴家,裴之涟一定会是神虔诚的信徒。
日落之时,教廷派了人来,前言不搭后语的胡乱拉扯话题,裴之涟耐着性子听了许久,才听明白男人的来意。
要裴家出钱,重建被诡异横扫的居民区和地下车库。
裴之涟理所当然的拒绝了。
“诡异惹出的事,让我们擦屁股,教廷当我是什么?草纸吗?这些年你们搜刮的钱难道不够?”裴之涟嘲讽完,放下枪,再一次看向门口,“滚。”
男人心有余悸的看着他,最终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故作高傲的走了出去。
他会将裴之涟的所作所为如实汇报桑主教。
上了车,男人闭目养了会儿神,车身突然向着路边的栏杆撞了过去。
“呲——”车轮和沥青路面摩擦出大片的火光。
男人惊恐的看向窗外,尖叫着拍打着车门,车门却像是锁死了一样,怎么都打不开,“轰”的一声巨响,男人跟着车身一起翻进了河里。
“咕嘟嘟”
车身彻底消失了。
打开车门,燕堇走了下来,伏友注视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道:“我明天就要回内城区了,期待下次见面。”
燕堇恍若未闻,倾身拉上车门,下滑了一半的窗户露出足以让两人对视的缝隙。
浅金和鸦黑交织,混杂成令人作呕的污泥,能将任何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拖进沼泽。
比诡异的污染还可怕。
燕堇笑起来,像慢放的影片,伏友能够捕捉到每一个细节。
他说:“我以为您不想再见到我。”
伏友也假惺惺的笑起来:“怎么会。”
“我和我的朋友一样,”伏友撒起谎来眼都不眨一下,“伏家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燕堇喜欢听好话,他直起身,一只手伸进去,扣在了车窗上,轻声道:“我会去的。”
像承诺,也像附骨之疽般的诅咒。
【系统:我猜他后悔了。】
【燕堇:晚了。】
车里的伏友没再说话,甚至连假笑都收了起来,手指在燕堇看不到的角度摸到了车窗按键。
车窗上摇。
燕堇收回手,透明的玻璃将他的面容隔绝在外,装了防窥膜的玻璃有效的给予了伏友一丝安心。
“走。”
伏友低声说:“立刻回酒店。”
车身行驶带起一阵风,燕堇双手插兜站在路边,仰起头缓缓闭上了眼。
【系统:你今晚睡哪?】
【燕堇:给我看看信徒的定位。】
一张地图在燕堇的眼前铺开,几个鲜明的红色感叹号悬在地图上方,分别写着“邬俞”“冯瑞”“裴之涟”等人的名字。
其中冯瑞和许佑梧的名字几乎重叠在一起。
没有丝毫犹豫,燕堇向着冯瑞的方向走去。
凌晨四点,鸡都没醒的时间,冯瑞和许佑梧还没睡,房东怕许佑梧乱来,杀了他仅有的租客,让凶宅的名声加重,壮着胆子硬赖在了这。
他没他们那么能熬,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咚、咚”大门被人敲响。
房东猛地惊醒,一看屋子里两个人都还活着,松了口气。
“咚”第三声响起。
冯瑞起身去看,外面太黑,猫眼里只能隐隐看到模糊的身形,他正想再看看,一只金瞳猛地贴在了猫眼上。
“砰!”冯瑞吓得摔了一跤,如此大的反应也吓到了房东,他哆哆嗦嗦的问:“怎么了?是谁来了?”
“神…”冯瑞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开门一边说:“神回来了。”
许佑梧睁开眼,不明白冯瑞高兴个什么劲,燕堇又不是大熊猫,但当青年带着夜风的凉意走进屋内时,腹诽的男人鲤鱼打挺般坐了起来。
伤口还在痛,许佑梧扯开唇,笑着说:“哟,大忙人回来了。”
燕堇像是没听到许佑梧话语中的讽刺之意,瞥了眼不知何时躲到沙发后的房东,“他是谁?”
不用冯瑞介绍,房东立刻跳了出来,搓了搓手说:“我是冯瑞的朋友!您、您今晚是打算睡在这吗?”
燕堇刚一点头,房东立刻乐呵呵的说:“我去铺床单,正好这个公寓还挺大,睡你们三个人绰绰有余。”
如今外城区无人不知这位“神”的存在,要是拿来宣传,他的房子就能洗去“凶宅”的名头了。
房东喜不自胜,干起活来格外麻利,将床单铺好后便站到一边去,笑得合不拢嘴。
燕堇在许佑梧身旁坐下,柔软的沙发陷了下去,许佑梧眸色一动,伸长了脖子问:“你身上怎么一股诡异的味道?”
“除了诡异的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