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苍黎
第27章
“……哥?”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叫叶垠“哥”。
那人应了声从门外走了进来。瞧着对方身形的逼近,他警觉地后退一步,视线也从屏幕内半裸的云辞身上挪开,看向眸色黑沉,没什么明显表情的亲哥。
“还不回去睡觉吗,我记得你明天还有考试。”
说话间,叶垠的手指在键盘上随意按下了两个键,监控画面消失,又回到了仅剩下线条的地图界面。
先前还没反应过来,此刻再看,他才发现闪着红点的位置不是别处,是云辞先前说过,自己公寓所在的那条路。结合刚刚看到的画面,很难不将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大脑空白了一瞬,随意嗯了一声,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间叶垠藏着秘密的房间。他绕过叶垠,一只脚刚踏出门,就听见身后的人淡淡开口:
“叶叙白,你刚刚看见了什么?”
他脚步顿住,骤然回头和站在桌后的男人对视。
那个时候的叶垠也不过二十五岁,刚刚接手叶家的产业,对情绪和表情的管控不似几年后那般深沉熟稔令人捉摸不透。
他被叶垠那几乎算得上阴沉的眼神凌得心里一紧,极快辨出利弊:
“就看到了一些看不懂的线条。”
他甚至弯起唇朝叶垠摆了摆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了房间:
“我回去睡觉了,你工作也别忙太晚。”
回到一楼客卧,坐在床边才突然想起水杯似乎遗留在了楼上。
手收紧时,才惊觉手心已经溢出了不少冷汗。
现在想想,当时无论是逃跑还是之后的事都够窝囊的。
——该当场质问叶垠在干什么才对。
之后几天的考试他发挥失常,成绩倒退了快三百名,被老师拿着几张写了一半就空白的卷子询问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需不需要联系家长。
叶垠比他年长七岁,早就代替爸妈担任“家长”这个角色许久,老师去联系也是联系叶垠过来处理。
他说他只是心情不太好,下次考试会认真。
他没说谎。
他只是看着教室前排的摄像头出神,看着其中闪烁着的红点,会想到叶垠屏幕上的地图。
会想叶垠为什么会在云辞的公寓安定位器,会想为什么手指随便一碰键盘,就会有云辞的脸出现在屏幕上。且切角度那么刚刚好,能够将那睡颜一览无余,像是被人精心布置,调整过很多次。
会想,叶垠到底在云辞的公寓里放了多少摄像头。在想叶垠现在有没有在看,叶垠到底在看什么。
会想云辞还在睡吗,那不经意露出来的皮肤会被叶垠看到吗,会被看到多少。
会想,云辞知不知道这些事。
出神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快到回过神,教室内已经打了铃,该交卷了。
……也快到,一扭头就看见酒店半掩着的窗帘外透入几缕光。
“……”
明明疲惫了一天,现在却又睁着眼过了一夜,思绪迟钝不少。
叶叙白深吸口气,从酒店床上坐起,捞过床头的烟盒走到阳台上,点燃。
他大学和肖珵一起出了国,只有假期和节假日叠加,爸妈催的不行了才会回家。
也不知道是他运气背,专门有着些撞到意外情况的体质,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他刚和肖珵告别,才走到家附近就看见了叶垠。
看见叶垠在亲吻云辞。
叶垠把人抵在墙上,掐着那白皙的颈部,强迫着云辞接受他的亲吻。
那张即便是被巨大电子海报放大了,挂在商场最令人瞩目的大屏上也依旧俊美的脸此时泛着红,满脸写着不愿,手推着叶垠的肩膀,在下一秒又被箍住手腕。
虽然是情侣关系,但做任何事情之前,不是也要尊重询问伴侣的意愿吗?
他“没有眼色”地走了过去,打断小情侣间的亲密行为,精准挑了个不太是时候的时候和叶垠“拜年”,无视了叶垠警告似眯起的眼,说话间盯着云辞溢满了水汽的双眸看。
对视了一秒,云辞和他错开视线,又转过头去看帮忙整理领口的叶垠。
他搞不懂了。
到现在也没搞懂,云辞到底喜欢叶垠什么。难道云辞就是喜欢说话永远带着另一层意思、虚伪、不择手段、恐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集一体的疯子吗。
他回国的时间短,叶垠像是沾在云辞身边一样,云辞去哪叶垠在哪,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和云辞说叶垠在公寓放监控的事。
手机里发消息或是打电话说,他怕云辞回一句:说完了吗,我是叶垠。
……事情就一直拖到,叶垠出车祸。
那两枚对戒到他手上的时候,他仅思考了一瞬就去找人做了鉴定。
想到此。
叶叙白视线往侧边瞥,看向隔壁的酒店阳台。
……但为什么,之前把戒指交给云辞的时候,云辞半点也不意外,云辞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熬了个通宵,思绪已经有些迟滞,大脑涨着疼,抽了根烟吹了下冷风,太阳穴处更是突突突地痛。
叶叙白关了阳台门拉上窗帘开始补觉,才沾上枕头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
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心,还没看清电话上打过来的人是谁就接起了电话:“喂?”
“是我,叶垠。”
“……”
叶叙白实在是困懵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先开口问:“……什么事?”
话一说完才意识到什么骤然睁开眼。
叶叙白手上还拿着手机,没来得及去看屏幕,紧接着就听到三声巨大的敲门声。那敲门声大的像是有人在砸门一样,咚咚咚,一声又一声。
这个时候的敲门声实在令人后脊背发凉。那门外的人像是不休停了一样一直在敲,叶叙白起身下床,大步走到门后直接把门打开。
门外空无一人。
“……”
看着安静且空荡的走廊,叶叙白骂了句脏话,等低头再看手机时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根本没有电话号码,刚刚那些动静像是幻觉一样,一切都无迹可寻。
以为是什么无聊的人的恶作剧,叶叙白将酒店房门关上,回头后一入眼的先是床铺上的大片血色。
他人分明站在门口,却看见他自己躺在床上熟睡。身下白色的被褥上晕开大片血迹,赤色还在向外蔓延。
他在流血,流了很多。
立在床边的男人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手上拿着一条被砍下来的胳膊。
“你拽他的手是这只吗?”
“他的手臂被你掐紫很大一块。”
叶垠语气阴沉,显然是动了怒气。
叶叙白立刻反应过来叶垠口中的“他”是谁。
他身体根本动不了,就连话也说不出口,仅能僵硬地看着叶垠。
他和叶垠向来没什么亲兄弟之间的友爱亲情,原因是年龄差太大,个性也截然不同,玩不到一起。因为血缘关系,在监控那件事发生之前他们也还是不热不冷的相处方式。
事情发生后,明面上依旧维持原状,但背地里早就彻底割裂。
现在更是。
他看着叶垠将他断了的手臂丢到他的面前,看着手臂翻滚几圈,滚落在他脚边,被鞋子挡了一下,停住。
半个身子都被溅满了血的男人幽幽开口:
“叶叙白。”
“我想你应该不需要我教你该怎么和云辞道歉。”
……
*
云辞从床上睁眼,看着酒店房间里空白的天花板发了会愣才晕乎乎地坐了起来。
这一觉睡的也格外沉。今天没有画家的戏份,剧组要拍摄的是其他配角的个人线,没有工作,自然睡了个自然醒。
一坐起来云辞就感觉自己身上的肌肉酸痛的好像被扭打了一顿,想抬手臂都吃力。
刚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视线就在手臂上的一块青紫处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不是叶垠弄的。
是昨天晚上叶叙白到片场的时候,他想走,叶叙白拽住了他,拽的很大力。
二十刚出头的小孩,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云辞伸了个懒腰,听到骨骼咔地发出了一声脆响。身体僵住顿了几秒,又缓缓躺了回去,看着天花板想。
……部分个别快接近三十岁的人,其实也不差。
又重新把头埋到枕头里眯了会儿,再睁眼总感觉空调吹着有些闷。云辞掀开被子下了床来到窗边,刚把窗帘掀开一点,就看见一辆救护车驶入酒店,停在楼下。
酒店内这几日出现救护车的频率似乎格外高。
今天天气好,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直直照了进来,云辞被晃的眯了下眼,低头时瞧见自己手上有什么亮亮的东西闪了一下。
定睛一看,是一枚戒指。
一枚低调的银色的素戒,安静地箍在他的左手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是专门为他定制的。
叶垠尊重他的职业和想法,最终还是将戒指设计成了最朴素的模样。没有浮夸的钻石镶嵌,就仅仅是一个银白色的素圈。
云辞抬起手,将戒指往外推了些许,仰着头看清了圈内的纹路。
里面有一小块是凹陷的,仅有图案突出,像是印章向内嵌着。即便将戒指摘了下来,现在也能看到指节根部被印上的图案。
是代表[无限]的图案,两个圆圈被连在了一起,交织,循环往复。
叶垠,无垠,广阔无边。
代表着叶垠,也有他们两人之间未来无限的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