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说梦 第107章

作者:杨溯 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美人攻 玄幻灵异

他猛地回过神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站起了身,而且走出了好几步,要不是闻渊拉着他,他可能已经走向阴宅群落了。

他迅速摸回去,低声喊:“闻渊,你还好么?”

闻渊却又不回应他了,他摸了摸,闻渊已经晕了过去。

阴宅那边的声音有问题,不能听。

他拿出耳机塞住耳朵,可即使如此,依旧有此起彼伏的人语声往耳朵里钻。只有眼睛平安无事,什么也看不见,大抵是瞎了的缘故。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沈知离的祭祀要进行多久?桑栩觉得自己的意志力可能坚持不住。

要是真的出去了,就完了。

桑栩蹲在地上想了想,心一狠,拿出包里的掏耳勺,把耳朵用力一扎。汩汩鲜血从耳道里流出来,世界寂静如死,他终于听不见那些声音了。

饶是如此,他依旧不安心,必须离阴宅越远越好。他把闻渊和周瑕用登山绳捆起来,拖着爬进玄牝之门,拼命往甬道内部爬。忽然登山绳一震,好像有谁在解绳。桑栩顺着绳子摸到闻渊,发现这家伙醒了,正在不停给自己解绳子。

“你醒了?太好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桑栩摸到他是要往外爬的趋势。

“别动,闻渊,你干什么?”

听不见闻渊说什么,但桑栩猜他八成是被外面的声音迷惑了。桑栩当机立断,摸到他后颈就是一个手刀,直接把他劈晕。闻渊现在遍体鳞伤,就算他又瞎又聋,也不是他的对手。桑栩把人重新捆起来,而且捆得极为结实,继续往里爬。

这甬道很像东安公寓的胙肉,四面皆是肉壁,而且还在规律地收缩、膨胀。桑栩几乎要以为自己在谁的产道里爬行,难道这玄牝之门的终点是神明的子宫,他会在那里重新变成胚胎么?

爬了不知道多久,始终没有到尽头的意思。桑栩估算了一下他爬行的距离,感觉已经离门口很远了,决定停下来休息会儿。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见,他不时摸摸周瑕,再摸摸闻渊,看看他俩有没有什么问题。

闻渊身上的伤口好了不少,但人发起了烧来,包里肯定有药品,但是桑栩瞎了,分不清药物,只能先让闻渊硬扛着。

很快,桑栩发现了一个问题。现在他待在甬道里,肉壁狭窄闷热,他无法判断沈知离结束了没有,灶君走了没有。他甚至看不了时间。算了,先缓缓吧。桑栩躺着睡了一会儿,再醒来时,眼前竟有了黯淡的轮廓。

他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打开手电,被手电光晃了一下。

看来视网膜没坏,之前就是被强光暂时晃瞎了。

他抬头看,他已经爬到甬道很深的位置了,外头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暂时不敢贸然出去。举起手电检查周瑕的情况,他没用沈知离给他的封命符,自己用血在脸上画了一个。半身赤裸着,身体大面积焦黑,露出斑斑白骨。

桑栩又转头去查看闻渊,闻渊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看了下时间,才过去一天不到,桑栩把闻渊的包翻出来,找到了抗生素,给闻渊吃了之后,闻渊的烧退了一些。

灶君到底长什么样,那些声音是什么?被吃掉是什么感觉?冷不丁的,桑栩脑子里又冒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迅速打住思绪,好像只要静下来,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阴宅群落那边好似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就算桑栩距离它这么远了,它还在锲而不舍地呼唤桑栩过去。不行不行,桑栩竭力转移注意力。

他拿出周瑕的手机,开始打游戏。周瑕手机里下载了无数游戏,好多都是单机的,专门下载来在长梦里玩儿的。可惜桑栩不喜欢玩游戏,玩了一会儿就腻了。百无聊赖地翻周瑕的手机,桑栩看见周瑕在一个叫做“手记”的软件里记了一些东西。

第一篇笔记叫做《松鼠研究报告》。

周瑕画了好几个简笔画大头,两条眉毛弯弯的,嘴巴是平平的横线,眼睛画得如同黑豆。每个大头都是如出一辙的冷淡表情。

大头一号后面写着:心情良好。

大头二号后面写着:心情很差,一般是熬夜加班的时候。

大头三号后面写着:心情极差,比如上次我刚回来和我吵架的时候。

大头四号后面写着:心情一般,大多数时候。

这都什么东西?这四个大头在桑栩眼里并无区别,不同的大头似乎只有代表嘴巴的横线有些微起伏上的差别。

桑栩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周瑕画的,是桑栩。

这四个大头,代表桑栩的不同表情。

那个家伙试图读懂他的神情,还做笔记记了下来。

桑栩继续往下翻,下面有大段文字——

“松鼠喜欢吃素,讨厌油腻(真难养啊)。

“松鼠讨厌加班,但是天天加班。

“松鼠喜欢撒谎,注意甄别他的真话和假话(他说‘不需要我了’肯定是假话)。

“松鼠看起来很随和,其实脾气很倔,很别扭,很记仇,不要随便惹他,他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回来(小气鬼)。”

桑栩:“?”

在周瑕心里他就是这种形象吗?小气鬼?他哪里小气了?

不是说不骂他了吗,他居然在笔记里偷偷骂他。桑栩在心里记了他一笔。

又翻周瑕的读书软件,他最近在读心理学相关的著作,难怪他会知道什么“集体吃屎”……不对,“集体意识”,他难道在试图研究桑栩的心理么?

好似有股海潮涌上心头,满满的要溢出来。桑栩扭头看周瑕,摸了摸他烧烂的脸颊,喃喃自语:“你为什么研究我?你想了解我,是么?”

“是。”

一个细小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但周瑕明明还在休眠,根本没张嘴。

而且,桑栩不是聋了么?为什么能听见声音?这声音,好似是大脑深处传出来的。

四周尽是黑暗,没有半个人影。桑栩看了看周瑕,又看了看闻渊,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检查了一下周瑕的后脑勺,没东西,又检查闻渊的后脑勺,依旧没东西。

桑栩心里慢慢升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深吸了一口气,桑栩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再一次,他摸到了一张脸。

尽管不是第一次了,桑栩还是有种心脏骤停的感觉。

“谁?”

后脑勺的方向传来一个低低的笑声,“白惜。”

果然,又是幻觉,所以他能听见,因为这并非真的声音。

但是,这次真的是白惜么?

白惜说:“这次是真的我,赵家先人都被灶君吓疯了,我已经不受限制了。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那个伙伴怎么比被污染了的人还疯?”

桑栩没吭声。

“继续往下走吧,”白惜在他后面说,“赵清允在等你。正常状态的我们没有恶意,你放心吧。”

“……那你现在是正常状态还是异常状态?”

“嗯……”白惜想了想,说,“我不知道。”

桑栩:“……”

第111章 观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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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栩拒绝前往。

赵清允为什么要见他?就算要见他,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桑栩猜测,赵清允八成被困在玄牝之门下面,状态很可能和桑万年差不多。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去了。桑万年是什么东西,赵清允很可能就是什么东西。

无论如何,他必须等沈知离登阶结束,周瑕苏醒之后,再从长计议。

“唉……”

他听见脑后的脸叹了口气。

下一刻,肉壁急剧收缩、蠕动,桑栩、周瑕和闻渊不由自主地向下移动。桑栩拔出登山镐,一镐砍进肉壁吊住自己,另一手抓住登山绳,挂在登山镐上。肉壁仍在收缩,他们如同波浪上的破船,摇来摆去。

肉壁猛地一抖,登山镐竟然掉了出来。桑栩无法自控,头下脚上地向甬道下方滚去。周瑕和闻渊也挤作了一团,被肉壁推着往下滚。不消片刻,他们仨像粪便一样被喷了出来,开始自由落体。

眼前一片大亮,桑栩看见彩带飘飘,香氛扑面。空中有许多老旧的缎带,而下方是无数赤裸的美丽男女层层叠叠,组成莲花的形态。一瞬间,桑栩恍若落入了天国,他明明是在向下掉落,体感上却如同向上飞升。

男男女女次第抬头挺腰,张开双手,如同无数莲瓣打开,盛大的莲花在绽放。

这场景极度美丽,又极度诡异。

他们微笑着,朝桑栩伸出手。

莲心的位置是一副古老的彩漆雕画棺椁,它正在缓缓开启,一个素衣白裳的男性尸体躺在里面。

他的面容干净安详,仿佛是睡着了。

桑栩认得他,他和六姓始祖合影里的赵清允长得一模一样。尸体要么经过防腐处理,要么是拥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不知死了多久,竟没有分毫腐败的迹象,仿佛只是睡着了,下一秒就要醒过来。

桑栩请出护法灵官,凌空接了他一下,他单手拉住空中的缎带,用力一卷,缎带把他的身体缠住,他堪堪停留在尸体的正上方。

刚刚松了一口气,桑栩看见,男人蓦然睁开了眼。

这是一双极深邃的眼眸,仿佛蕴含亘古长河,它们仿佛有种不可思议的吸力,所有光景霎时间扭曲,成为流光被吸入其中。桑栩也在其间,身体扭曲,脑子被拉扯成长条,桑栩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了。护法灵官消散,所有神通失效,仿佛被绳子束缚住,他连手脚都伸展不开。

这时候他明白过来,赵清允的位阶远比他高。在绝对的高位阶大佬面前,他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仅仅一瞬间,他的世界一片漆黑。

桑栩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山坡底下。四处黄雾缭绕,隐隐可见影影绰绰的丛林,远方传来唢呐吹吹打打的乐声。

这里是哪?桑栩脑子里一片混沌,好半晌才想起自己是谁。

怎么会有乐声,他不是聋了么?又是幻觉?

周瑕呢?闻渊呢?桑栩回忆了一下,他好像被吸进了赵清允的眼睛。不行,得尽快回去,周瑕休眠,闻渊重伤,他们两个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留在那里不会被葫芦娃生吞活剥吧?

桑栩四处寻找着出路,到处都是黄雾,转了半天发现又回到了原处。唢呐声越来越近,一顶红轿破出雾气,经过桑栩面前。人们戴着红幞头,穿着红衣,绑着红腰带,敲着锣,打着鼓,吹着昂扬的唢呐,扛着轿子,一步步朝山坡上方走去。

桑栩看他们一个个经过自己面前,对自己视若无睹。他试图拦下一个轿夫询问,轿夫看也不看他,与他擦肩而过。

要是跟着他们,能找到出路么?

纠结了一下,桑栩提步跟在队尾,跋涉了半个小时,终于到了一个牌坊下面。抬头看了看,桑栩看见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赵氏祖祠。

牌坊后面摆了几十桌流水席,席面全部盖着红布,桌桌坐满了人,下人穿梭其间,为客人上酒布菜。正前方坐落一个大祠堂,檐牙高翘,彩绘镶金,与赵氏阴宅地面上的部分十分相似,区别只在于赵氏阴宅年代久远,而眼前的祠堂崭新恢弘。

西边搭了个戏台子,伶人在上面一刻不停地吹拉弹唱。没人注意桑栩,桑栩站在人流之中,仿佛是个透明人,没有下人过来询问,也没有人招呼他。

看着眼前这景象,桑栩怀疑自己多半是进入了什么奇诡的幻觉。这里是赵氏祖祠,赵清允会不会在这儿?如果找到赵清允,他能回去么?

眼看所有人都坐入了席间,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牌坊底下。忽然有个下人看过来,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