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人说梦 第140章

作者:杨溯 标签: 强强 无限流 美人攻 玄幻灵异

“孤不听……”

桑栩望着他的眼睛,说:“我以我的生命起誓,我爱你。”

这下周瑕沉默了,半晌后才哼了一声,问道:“真的?”

“真的,”桑栩道,“我需要斩下莫弗的头颅观落阴,以关于获得‘起源’的情报,所以我才会假扮他的王妃。周瑕,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到这个时间,是你和桑千意前辈让我这么做的。你仔细想想就明白,‘起源’这种机密,应该只有你和桑千意前辈知道吧。”

周瑕眯起眼打量他。

他说的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道理。桑千意和周瑕在寻找起源的事儿只有桑万年、周镜君、赵清允那六个人知道,而这些人桑栩基本都不熟。

周瑕花了几秒消化这一大通讯息,最后道,“行吧,再信你这一次。上次本要封你做良人,你冒犯尊上,良人没得做了,孤姑且赐你做个太监。”

桑栩:“……”

即便桑栩爱他,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真的很想打死他。

“……”桑栩捏了捏眉心,说,“周瑕,你闭嘴吧。”

周瑕眉头一挑,“敢这么对孤说话,你是不是找死?”

“是。”

这分明就是挑衅。周瑕怒火更剧,抓住桑栩狠狠在他颈间啃了一口,桑栩竭力推着他,道:“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说话。”

周瑕啃完才意识到刚刚桑栩说“是”的时候根本没张嘴。

刚才不是桑栩在说话!

他把桑栩拉开,桑栩警惕地看着四周。

方才那个声音尖细锐利,着实不是桑栩的音色,透着股邪异的味道。周瑕眉间一凛,忽地熄了帐中烛火,伸手揽住桑栩,把他拉上了床榻。二人小心翼翼撩开殷红的床帐,便见帐篷外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庞大的黑影。

这黑影犹如一座小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凉气。

“有人吗?”尖细的声音传来,“有人在吗?”

周瑕啧了一声,低声道:“你不属于这个时间,神明发现你了,它是来找你的。”

黑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在帐篷上缓缓扩大,正当桑栩以为它要进来的时候,外头的火把不知为何熄了,世界顿时陷入黑暗,那黑影也从帐篷上消失。二人静静趴着,没有贸然离开床榻。

外面静寂无声,忽然旁边窸簌了一下,莫弗睁开了眼,正和周瑕四目相对。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这狭窄的床铺上挤了周瑕、莫弗和桑栩三人,而在莫弗的眼里,他们的关系为公公、儿子和儿媳。

莫弗以为自己酒醉做梦,迷迷糊糊地问:“父皇,你怎的在小王这里?”

目光一移,他看见了周瑕旁边的桑栩。

他蓦然酒醒了,“你……你们!”

周瑕猛地捂住他的嘴,道:“噤声。”

他气得发抖,突然听见帐子的珠帘被人拨动,一股异常阴寒的气息从外面透进来。他是望乡的位阶,见多识广,不用看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能有这种气息的东西,定然是非人之物,而且是极端恐怖的存在。

他不是找死之辈,立刻抿紧嘴,瞪着周瑕和桑栩二人,不再出声了。

三人静悄悄待在床帐后面,听外头响起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迟缓而低沉,仿佛踏在人的心间。一个畸形的影子从床帐上晃过去,看不清楚形貌,只辨得清楚狂抖的腕足,桑栩忍不住屏住呼吸,竭力把自己想象成床上的枕头。

床下没有鞋,影子找不到床,在屋内徘徊了片刻,似乎远去了,阴冷的气息也不再笼罩着床榻。莫弗握紧拳头,低声道:“大皇帝,你睡我的妻子,你枉为人君!”

说罢,他掀开床帐就要走。

“等等!”周瑕一惊,伸手去捞,却慢了一着。

突然“噗叽”一声,一根腕足直直插进莫弗的眼睛,没入头颅,脑浆混着鲜血迸射,溅在桑栩的脸上。外头,巨影肢体剧烈地颤抖,更多腕足潮水般涌入床帐。周瑕释放雷霆,世界惨白一片,腕足在白光中消弭。

然而有一根腕足从斜刺里插进来,即将触碰桑栩的胸膛。

“退出观落阴!”周瑕大喊。

桑栩立刻摘下蒙眼布,心脏骤缩,好似真被那腕足抓住了一般。这一次消耗极大,桑栩头昏眼花,几乎昏过去,撑着吃了五颗补天丹,才略略好了一些。爬起来洗了把脸,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惨白,几乎变成透明的,好像能被窗外的阳光穿过。

撑住,桑栩。他对自己说。

他吃了点面包,睡了四个小时,再次观落阴。

这一次连续观了十多次,终于返回了正确的时间。

日头西沉,帐篷间挂满彩绸,桑栩站在原地,等待那个妖里妖气的男孩儿。一个影子奔了过来,桑栩以为男孩儿过来了,定睛一看,那人竟没有面孔,彩裳间漏出许多畸形的手脚。

桑栩心头一惊,闪身躲到帐篷后面,微微探出头查看。婆子们也来了,正勾着头四处寻找着什么,她们的五官倒错,揉坏的橡皮泥一样黏在一起。而牧民们完全没有察觉周遭的异样,仍旧欢天喜地地围着篝火跳舞。

在赵氏阴宅的时候,白惜说过,神明的时间是非线性的,即便桑栩重新来过,也无法改变被神明探知的事实。在这个不属于他的时间,他如同白羊群里的黑羊一样显眼。而神明这种东西,似乎习惯于吃掉被祂看见的一切。

事情变得棘手了,桑栩发动中阴身,由生转死,收敛气息,猫着腰一路躲避,摸到御道附近。远远可见满座宾客,宾客的脸庞全数五官倒错,伸着长脖儿到处探看,莫弗坐在座位中央,脸色惨白地看着这一切。

桑栩绕过御道,从后方接近高台,试图找到周瑕。

到了高台底下,宝座上却空无一人,周瑕不在这里。

周瑕去哪儿了?

后方忽然伸出一双手,把他拖进毡帐,他吓了一跳,返身一个肘击,周瑕卡住他的手,恶狠狠道:“干什么,想造反?”

“周瑕?”桑栩看见是他,松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

“废话,周围人都成那样了,和上次你来赵家一模一样,孤就知道你又来了。”周瑕抱着双臂,歪头打量他,目光忽然定在桑栩颈间的牙印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他阴沉地摸了摸桑栩的脖子,问:“谁咬的?”

“……我说是你,你信吗?”

周瑕冷笑,“孤不信。”

“好吧,”桑栩扯开另一边的领子,说,“你再咬一口,比对一下牙印。”

周瑕看了看他,神色间略有怀疑。最后到底是埋下头,在桑栩另一边颈下咬了一口,又好生比对了一下牙印。嗯,确实一模一样,是他的牙印没错。奇怪,他什么时候咬的?

他张口想说些什么,桑栩捂住了他的嘴。

“我观落阴观了无数次,已经见了你许多次。”桑栩抢先说道,“不要再怀疑我。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已经互许终身,你说你要封我当皇后,说此生只会爱我一个人且只会和我一个人结婚。你还说你不会再凶我、骂我,会听我的话,无条件协助我所有事。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请你仔细听,不要插嘴。再重复一遍,请你不要插嘴。”

周瑕:“……”

第146章 合作

桑栩长话短说,大致解释了一遍前因后果。

看周瑕认真听完了自己的话,桑栩才松开手。周瑕摸着下巴,歪头打量桑栩,好像在判断桑栩是不是在说谎。这小混蛋长了一副清冷平静的脸,看着就让人觉得靠谱,可实际上心眼子最多,最不可信。

算了,再信他一回吧。周瑕哼了声,道:“我去帮你把那些鬼东西引开,你去找莫弗。”

“好。”

说完,周瑕拔了他几根头发,又掰下根桌子腿让他刻下自己的生辰八字。桑栩想了想,刻了桑栩的,没刻桑小乖的。即便这个时空没有桑小乖的存在,可由于神明的时间是非线性的,如果他刻了桑小乖的八字,恐怕立刻就会把斗姥元君招过来。

周瑕找了根丝带,绑住桌子腿和他的头发揣进怀里,转身掠出了毡帐。

周遭的人群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桑栩悄悄拉开帘幕,看见莫弗惊疑不定地蹲在高台下方。桑栩从毡帐里找了身本地人的衣服穿上,弓腰跑过去,道:“你好,我是大皇帝派来救您的使者。”

“这是怎么回事?”莫弗指着那些五官倒错的宾客问,“他们怎么了?”

“有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乡人来到了这里,神明在寻找他。”

莫弗明白了,“原来如此。”

“跟我走吧。”桑栩道,“大皇帝在等您。”

“大皇帝为何要等我?”

“……”桑栩顿了一下,镇定地说,“他想收您当义子,日后后土国与离国永结父子之好。”

“当真?”莫弗眼前一亮,问,“大皇帝在何处?”

桑栩指了个方向,莫弗转身就要走。看他露出后背,桑栩拔出弯刀。刀光掠过莫弗的侧脸,莫弗背后蹿出一只小鬼,咬住桑栩的刀刃。莫弗怒目而视,“好一个小子,你以为我这么好偷袭的么?”

话音刚落,二重身发动,莫弗毛骨悚然,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一刀。谁知他反应极快,一个打滚躲了过去。真难杀啊,桑栩暗叹。所幸护法灵官早早等候在那儿,一刀斩下了莫弗的脑袋。

莫弗到底没想到,桑栩为他整整准备了三刀。淋漓的鲜血从他颈上平齐的切口喷溅而出,他肥硕的大脑袋骨碌碌滚到了桑栩脚边。这么大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旁边的宾客,宾客们手脚并用,虫子一样飞速爬过来。桑栩抱起头颅,转身就跑。

御道上挤满了宾客,一波一波叠成人潮,桑栩使出了毕生的力气奔跑,只堪堪领先一个身位。四面八方的人都朝他涌来,狂潮一样要将他吞没,就在这时雷霆闪过,世界亮了一瞬,周瑕骑着黑色骏马从光里跳出来,弯腰一捞,把桑栩带上了马。

他一边放出滚滚雷电,一边策马狂奔,直奔向草原的尽头。桑栩在马上抓紧时间观落阴,黑布蒙上眼,手里捧着血淋淋的头颅,观落阴发动,这头颅里的记忆犹如蝴蝶般扑剌剌挤入桑栩的脑海。

后土国流行野葬,即把逝者的衣物脱去,头朝西面,露天葬在草原上,过一段时间,尸体会自行消失。牧民们相信,是后土娘娘带走了他们。

莫弗十一岁那年,他尊敬的爷爷,草原的鹰王逝世。人们为他洗净身体,并杀死了三个妃子,一百个士兵和两百匹马为他陪葬。莫弗思念爷爷,偷偷藏在爷爷野葬场的山坡下。他等啊等,等得睡着了,忽然听见滚滚的马蹄声和女人的哭声。

他立刻醒了过来,却看见爷爷坐在他身边,慈爱地看着他。

“莫弗,快回家吧,别在外面被野狼吃了。”

“爷爷,我想您,您要去哪儿啊?”

他爷爷笑道:“去我该去的地方。”

“我可以去拜访您么?就像拜访二叔三叔一样,每年去你那儿玩几次。”

他爷爷顿了顿,道:“等你踏入望乡之境,就来西边找我吧。当你一直走一直走,从白天走到第三个黑夜,就会到达伏图地,我在那里等你。”

他爷爷说完,他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困很困,又睡了过去。当他再次醒来,揉着眼睛爬上山坡,发现爷爷、三个妃子、一百个士兵和两百匹马儿的尸体都不见了。而他的父母率着部族寻了过来,他只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三年前,他终于踏入望乡之境,派士兵按照爷爷说的办法往西去。然而,三年间,没有一个士兵归来。他们如同那些奇异消失的尸体,从人间彻底蒸发。没人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带走了他们,除非和他们一样步入生命的尽头。

当桑栩醒来,已经在一座简易毡帐里。他掀帘出去,夜幕已落,满天星子犹如眼睛一般眨呀眨。草原的天空很低,好似伸手就能摘几颗星星下来。桑千意和周瑕站在火堆边上,四处是巡守的离国士兵。

“怎么样,看到什么了?”周瑕问。

遍观莫弗的一生,并没有什么和“起源”相关的东西,也就他小时候在野葬场旁边做的那个梦有点奇怪。桑栩把莫弗儿时的梦告诉他们,桑千意静静看着火堆,金色的火光在她脸上跳跃。

她道:“伏图,在他们的语言里,是起源的意思。”

“所以往西走三天两夜就能到?”桑栩拧起眉,“可是起点在哪儿?”

“没有起点。”桑千意说。

“什么意思?”桑栩不明白。

周瑕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好笨”,纡尊降贵地解释道:“这种神异的地方,要进入并不是要通过某个特定的地点,而是满足某种特定的条件。”

桑栩明白了,所以向西走三天两夜,就是进入伏图地的必要条件?

桑千意道:“荒儿,拔营出发。”

“现在就去?”周瑕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