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溯
“啊?”
“枪里子弹没少,衣服上没有血迹,尸骨都是完整的,这里没有发生打斗。最重要的是,排泄物非常少。”桑栩说,“他们没有进食,很可能是饿死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包里那么多吃的,可他们不吃,活生生把自己饿死了?”韩饶觉得不可思议。愣了一下,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恐怖的事情。靓仔,我们可能已经中招了。”
桑栩眼皮一跳,心中有悚然之感缓缓上升。
“你回忆一下,我们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桑栩:“……”
他猛然发现,从下水以来,他们就没有进食过。
看了眼手表,现在已经是入梦第三天的晚上了,他们在墓中过了整整一天,在这排水道里翻尸体起码翻了四个小时,这期间他们未曾进食过一次。而且他们长期处于紧绷和运动的状态,消耗那么大,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饿。
感觉上不觉得饿,可是身体一定饿了。跟低温烫伤似的,没有感觉到饿,不进食,当身体扛不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怎么回事,他们什么时候中的招?
桑栩眉头紧锁,说:“韩哥,你帮我找一下死者复生和感觉不到饿之间的关系。这两种异常现象肯定都是一个原因导致的,我们要找到原因,才能弄清楚我们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韩饶拿出压缩饼干和桑栩分着吃,尽管不觉得饿,还是得硬塞下去,别真的虚脱了。韩饶一边吃一边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已经死了,死了所以不会饿,还能看见鬼。”他左右看了看,“我们可能死得不够透,怎么一个鬼也看不见?”
桑栩测了测他俩的心跳和呼吸,都正常,这个可能排除。
“还有第二个可能性吗?仔细想想,再离谱也没关系。”
韩饶绞尽脑汁,“你有没有听过一种理论,人脑和其他器官是相互沟通的,比如说你肠子里有屎,肠子就会告诉大脑,它想拉屎,于是脑子指挥你去拉屎。你走太久,脚累了,它告诉大脑它累了,于是大脑指挥你去休息。有没有可能,我们的胃很饿,它想告诉大脑,让大脑指挥你去吃饭,但是它们之间的沟通出了问题,它和大脑联系不上了。”
“这和死者复生有什么关联?”桑栩问。
“有啊,”韩饶激动得忍不住汪了一声,“眼睛明明没看见鬼,但是大脑觉得自己看见了,这也是沟通出了问题。”
桑栩沉思了一阵,说:“我简化一下你的答案,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大脑出现了幻觉。”
“汪。”韩饶表示同意。
饱腹感是幻觉,异乡人看见死去的队长是幻觉,桑栩拿到尸虫珠子也是幻觉。
一切异常现象,皆是幻觉。
有一种东西,让他们产生了幻觉。
二人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举起匕首,割了自己的手掌一下。
剧痛传来,身体里有一种奇异的麻木之感缓缓褪去,桑栩终于感觉到自己的肚子一阵痉挛。他饿得肚子疼了,之前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二人低头看去,冷汗顿时下来了。满地的异乡人尸骨还在,可他们身上多了东西。
一条又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色尸虺缠绕在那些森森白骨上,还有蚯蚓大小的在往他们腿肚子里钻。这些尸虺比桑栩之前见到的大了不少,跟打了生长激素似的。韩饶撸起裤管的那条腿已经全是咬出来的口子,蚊子包似的,触目惊心,有细小的尸虺吸附在他皮肤上,钻进去了半截身体。
桑栩没撸裤管,但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有几只从裤脚里钻进去了。
他们掉进了尸虺窝,却浑然不觉。
这些尸虺生活在水里,恐怕在之前那个狗皇帝的墓室里,他们落入棺材下面那个积水的墓室的时候,就已经被尸虺给咬了,尔后就产生了幻觉。
韩饶一个激灵,刚想动,桑栩轻轻摇了摇头。
韩饶头皮发麻,敏锐地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东西,不敢乱动了。
他缓缓斜过眼,用余光去看。一只手臂粗的尸虺盘在一具白骨的脖颈子上,探出拳头大小的黑色脑袋,正往韩饶这里勾着。似乎只要韩饶一动,就会狠狠咬住他的脖子。
第66章 先代
桑栩缓缓举起手枪,漆黑的枪口瞄向韩饶身后那条尸虺。
角度太差了,尸虺几乎完全隐匿于韩饶身后,桑栩很难瞄准它。放出护法灵官?也不太行,护法灵官目标巨大,煞气四溢,没准会让尸虺应激,直接一个激灵把韩饶咬死。
比起尸虺,韩饶更在意桑栩的射击能力,望着他那黑洞洞的枪口,额头冷汗簌簌而下。
“靓仔,你枪法行不行啊?”韩饶心肝发颤。
“不太行。”桑栩很诚实,“打十枪有九枪脱靶。”
韩饶:“……”
真是要命。
幻觉减退,腿上被尸虺咬出来的口子剧痛无比,他几乎站立不住。冚家铲,不就是死么?死了就不用修炼魅惑人的邪术了,他韩饶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一咬牙,想转身和那尸虺拼了,上方忽然传来周瑕的声音:“白痴,蹲下!”
白痴是谁?韩饶尚在懵逼中。
桑栩已经抱头蹲下了。
电光石火之间,一道刀刃般的电光自上方黑暗中袭来,险而又险地擦过韩饶的脸颊,击中身后的尸虺。尸虺应声而倒,落入水中,电光在它入水前消逝,水中只余下一条漆黑的虫骸。
那只大尸虺一死,剩余尸体上的一众尸虺似乎察觉到二人要逃,纷纷扬起漆黑的身子,是要攻击的姿态。然而下一刻,一道强横的威压如山岳般压下,桑栩听见沈知棠的大叫:“快上岸!”
韩饶更懵逼了,“哪里有岸!”
桑栩脑中警铃大作,也不管周围的尸虺,立刻拉着韩饶扑向石壁。
在他和韩饶攀上石壁的一瞬间,周瑕背着沈知棠从天而降,炮仗一般落入水中,惊起无数水花。一落地,以他为圆心,灿白的电弧向四周延展开,恍若曲折的蛛网,笼罩这一片水域。水中的尸虺霎时间被烧焦,翻着肚皮浮上水面。一时之间,黑水之中全是尸虺的尸体。
韩饶看傻眼了,刚刚要不是沈知棠提醒他们,只怕他们也要被电晕在这水中。
眼看周瑕不再放电,趁着最后一点余绪还在,一咬牙,把两腿伸进水中,电流注入身体,他感觉到通身的麻意,那些吸附在他腿上的尸虺劈里啪啦掉下去,全都死了。进了他皮肉的尸虺也都发了僵,不再动弹,只要等会儿挑出来就好。
正要感谢周瑕一番,周瑕一摆手,是不要说话的手势。
他长眉一压,冷声道:“进水,趴下。”
他把沈知棠放下,沈知棠立刻躺倒在一具尸体旁边,受伤的左腿翘在石头上,以免浸水感染,剩下全身没入水中,只留鼻子在外面呼吸。
周瑕朝桑栩勾了勾手指,桑栩乖乖过去,趴在他身边。他们熄了灯,彻底隐入黑暗,韩饶也连忙有样学样,和一具异乡人的白骨抱在一起。
周遭是绝对的黑暗,鼻尖笼罩着浓烈的尸臭,桑栩什么都听不见,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躲什么。黑暗里的寂静是最可怕的,让人不免胡思乱想,所幸桑栩很有耐心,一分一秒地等待。终于,他听见上方传来隆隆的脚步声。不知是什么追到了这里,在上方的洞口周围徘徊。
脚步声纷沓而至,数量奇多,比李嘉善那支队伍凭空多出来的还要多。难怪周瑕选择躲避,这么多东西,只有炸弹好使,他能再炸一回,但这脆弱的古墓恐怕经受不住他的爆炸了。
脚步声一直在来来去去地走动,似乎在寻找他们的踪迹。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消失了。可周瑕依旧不动,周瑕不动,其他人也不敢动。
桑栩知道,这古墓里的东西一旦静止下来,是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它们的声息的。他有之前蛇人怼脸的前车之鉴,更是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便有一只怪异的蛇脸突现在他面前。
寂静的黑暗里,韩饶开始默默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四只……
十分钟过去了,已无更多动静传来,还是不能动么?
桑栩轻轻动了动手指,在周瑕胸膛上写:“它们走了么?”
周瑕胸口一麻,仿佛通了电,心尖颤抖了一瞬,猛地摁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写字。
这小混蛋,这种时候还敢撩拨他!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身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这声音仿佛就响在桑栩头顶,桑栩几乎能辨出说话人站在他头顶的哪个方位。说话声此起彼伏,似乎有很多人在他们周围压低声音交头接耳。但这絮絮低语难以辨认,不知说的是何方语言,发音类似皇帝瑕说的离国古语,却又并非古语。
桑栩听着它们的说话声,头皮发麻。他硬着头皮去听,即便听不懂,也想要记下一些发音,看以后能不能找机会搞懂。模糊难辨的说话声中,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发音。
“息荒。”
这是个人名,即使用不同的语言说出来,发音也是相似的。
他听错了么?这黑暗里的东西在谈论“息荒”?
桑栩挣开周瑕的手,在周瑕胸前写:“你看到了什么?”
周瑕翻开他掌心,写:“鸡。”
又是那些兽面尸。
它们在找周瑕!?
桑栩忽然想起外面那些死漂,昨晚他被死漂缠上身的时候,他感觉死漂看着他的脸,似乎在辨认什么。难道那死漂在找周瑕?
桑栩心中微微一沉,他可能犯了个错误。
“周瑕和狗不得入内。”
对于桑家前代大朝奉留下的这行字,桑栩一直以为这是给桑家人的警告,比如这座古墓里有周瑕的尸虫珠子,那么为了阻止周瑕变得完整,桑家人必然不愿周瑕进入这座古墓。那时候他想着,他公司里留着一颗尸虫珠子,即便周瑕找到这座古墓里的尸虫,也无法变得完整,就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桑栩觉得情况可能比他想的更严重。
这座古墓有没有可能是针对周瑕的陷阱?
死漂和兽面尸都在找周瑕,它们希望周瑕进入这里。而现在,桑栩阴差阳错地把周瑕带到了这里。桑栩心中一紧,暗道不好。是谁造了这个墓穴等待周瑕?那个人要干什么?周瑕会有怎样的后果?
说话声持续了一两分钟,渐渐消失,桑栩听见那些东西络绎不绝地从上方洞口离开的声音。隆隆声远去,此间最后一点嘈杂声响也消失,排水道里重新陷入寂静。黑暗里,大家都松了口气。现在是真的安全了,那些怪物已经离开了。
可是下一刻,四人的对面,尸堆的另一头,忽然亮起了一个手电。
他们四人之中,没有人在那个方位。是谁打手电?有人趁他们不注意,潜伏在了那里?
桑栩刚想站起来,瞬间僵住,立刻安分地躺在周瑕身边。
沈知棠和韩饶也一样,动也不敢动,只静悄悄睁开一条眼缝,观察光亮的来源。
他们看见,一个异乡人打扮的人从尸堆里站了起来。沈知棠眸子一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人眉目清秀,两腮微红,通身清雅的气度,一股大小姐的清冷气质,好似窗纱掩映的栀子花。
是周小姐。
她的身边,另一人也站了起来,赫然是国字脸的桑万年。二人举着手电仰头看上方,桑万年似乎心有余悸,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它们应该走了吧?”
“走了。”周小姐说。
“你听得懂它们说什么吗?”桑万年小声问。
周小姐叽里咕噜说了一句话,和刚刚那些东西的发音无比相似。她解释道:“它们说的是一句预言——祂归来之时,四时逆转,万物死去,众星上升。这些东西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是在重复别人教给它们的话而已。”
“谁教它们的?”
“我还在研究,不能确定是谁。”周小姐叮嘱他,“总之如果下一次又遇见它们,你就进水。水是虺的领域,它们是猖神的造物,虺不是,在虺的领域里,它们看不到你。”
周瑕皱着眉,金色的瞳眸定定望着桑万年和周小姐的方向。
桑栩低声问:“怎么了?”
周瑕嗓音低沉,“那个女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另一边,桑万年好奇地问:“要是附近没水呢?”
周小姐冷冷淡淡地回答:“那你就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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