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第8章 番外——失魂桥(二)
他刚说完,我还来不及接口,就感觉雨滴瞬间变大,但是打在脸上却完全没有感觉,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四周围弥漫着一股腥臭的湿气。我和白翌都没有打伞,但是却也不愿意就那么折返,所以干脆冒着雨继续赶路。
雨势就像是阻止我们继续前行一样,突然间增大增强数倍,没过多久我们浑身就全部湿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因为大雨,视线也开始变得非常模糊,我时不时地要抹去脸上的雨水才能看清前面的道路。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时而可以看到天边闪过的雷电。
越往前,感觉道路越难走,直到我们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我们在一处转角终于看到了那座天桥,它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隐约,如果不是因为赵莹提到那块破的很夸张的广告牌,也许谁都不会发现在黑色的暴雨之中会有那么一座天桥,就好像它不是存在于这个世间的一样。一个闪电劈下,那座桥的样子极其冲击地映入了我们的眼前。
白翌低声说道:“到了,就是这里。”
他之后还说了一句什么话,但是雨太大了,根本没有办法同清楚,他发出的声音仿佛会被雨水给打散。
我对着他大声道:“现在该怎么办?”
白翌甩着头发上的雨水,大声说:“两个办法,你要选哪一种?”
我毫不犹豫地道:“安全的那一种!我不想搭上自己的小命!”
随后我跟着他走到桥下,桥下过去应该有一个自行车棚,不过现在已经彻底废弃了,黑色的塑料棚盖在架子上,雨水顺着顶棚泻下来。角落里还有白天的生活垃圾,西瓜皮之间还能看到好几个灰色的大老鼠在其中转悠。
这里其实的样子完全就是那种长久没有城管处理,到处可见的城市死角。我们头上的那座天桥看上去也非常旧了,上面是由玻璃和金属镶边组合而成,而且它的楼梯还特别的多,楼梯之间非常的狭窄。
从设计上来说,这座天桥本身就显得有些不符合规范,也许当初建造只是纯属就是为了美观。
我们躲在桥体的下面,这里雨水无法打到,白翌说:“我们看看,这座桥到底出了什么事。”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袋,他拿出打火机,可能因为环境太过潮湿,所以打了好几下才打出火来。他点燃纸袋,啥时我便问道一股香气,我问道:“你想要招鬼?招的到么?”
白翌肯定道:“应该不会错,如果只是自然现象,不该如此玄乎,你也看到了周围的风水没有什么特别怪异之处,所以我想是那些东西作祟。先试试看把,也没别的办法。”
招魂术是中国道术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内容,然而它可以追溯到巫术时代,民间传说中,人有三魂七魄,人死之后,魂入天成气,而魄入地则成鬼。所以招鬼,又被称为“招魂术”,简而言之就是找回魂魄的仪式。
招魂术其实分为两种,一种就是设局招魂,另一种则是条件限制,故而很局限的普通招魂术,然后无论是那一种招魂术,都是有必须的条件。首先就是必须要有媒介,就拿这座天桥来说,它本身就是我们的一个媒介。其次便是方位,一般都是坐北朝南,面阳之处。这个方位是招鬼最好的方向,后来佛教引入,便有了坐东向西之说,但是无论那一种方位都有其独特重要。这里我们还是实用古老的招魂术,而最后便是咒语,咒语的不同所起到的作用也大相径庭。
白翌首先以自身为媒介,他用的是符咒招魂的方法,天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这种符咒,也许他本来是想要用在那死去女孩的身上。
那袋子里除了符咒之外,还有恭香,作为无魂野鬼,这种香气对他们来说就像是钞票对活人的作用一样,但是这种符咒却只允许与媒介有关系的野鬼接近,其余的即使心痒也无法靠近。这倒是很类似人类社会的银行卡,有密码钱是你的,没密码钱是银行的。
这样的仪式需要至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昏暗潮湿的天桥桥洞内待着,因为下雨,周围充斥着雨水的冲刷声,白翌辛苦地维持着香烛不灭,昏暗的桥洞下,只有这一丁点的火光,偶尔间会有一辆疾驶而过的车辆带来一瞬间的光。
渐渐的那丁点的火光也熄灭了,黑暗之中我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味,其中还掺着烧纸的焦味。这种味道其实很多人都并不陌生,那就是人死之后头七必定要烧纸祭祀结束之后,那灰烬留下的那种奇怪味道。有人说这个味道就是阴间的气味,如果那个活人身上有这种气味,那么代表他可能活不长了,据说动物可以感受到这种气息。
过了不知多久,我的视力渐渐地习惯这种昏暗的环境,少许能够看出一些周围的影子,白翌在我边上,他面朝南方,手里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串念珠。他不断轻声地念咒:“三清传牌令,金刚两面排,千里拘魂症,速归本性来……”
我在边上看着四周的动静,雨水声和白翌快速地念咒声融为一体。就像是合成了另一种声音,这种声音好像不是来自白翌,也不是来自外面的雨水,而是来自于这座桥本身。
我抬头看着桥,此时从桥上传来了走路的声音,好像就在我头顶上方传来的。声音很沉很慢,走这台阶实在无法想象为什么能够那么沉,简直就像是走一步停三秒似得。
白翌依然没有停下来,他的额头渗出了许多汗水,我明白他在用自己和这座天桥架起媒介,台阶是半透明的,如果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到上面模糊的影子。这样的速度和频率却让人觉得特别的不安定,就好像这个影子随时随地都会出现失衡,摔倒滚落。就像是一个悬在半空中的铅球,让人从内心深处希望这颗摇摇欲坠的铅球快些坠落。
我的身体受到那种压迫感的影响,感觉地面也变得非常不稳定,只能弯曲着膝盖抬头看着那玻璃上的黑影,它离我有些距离,所以我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然后过了好几分钟它依然没有走完,我感觉到它好像根本没有动,白翌应该也和我有同样的感觉,他握紧手中的念珠,但是无论怎么念咒,过去了那么长时间,依然没有任何一个鬼魂进入我们之中。只是这种莫名的压迫感像是一块铁一样的压在我们的身上。
我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沉重,我开始怀疑我们最初的判断,也许这并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好像那个环节出错了。白翌放下了手中的念珠,我看着他疑问道:“并不是鬼?”
白翌看着手中的念珠,他说:“不是,这个地方有很重的死气,但是却没有鬼,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继续说道:“你有没有看到那个黑影……这怎么解释?”
白翌抬头看着半透里的玻璃阶梯,上面那黑色的影子依然在隐隐抖动,它的位置有些偏高,在桥的另一头,如果要看到那黑影真正的样子,只有走到天桥上面去,否则我们只能在这里感受这股压迫感以外什么都无法得知。
白翌说道:“我先上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我抓住他的手臂道:“不成,要去两个人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白翌见我无论如何都要上去,除了叹气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不理会白翌的阻止,继续疑惑地说:“这上面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白翌说道:“不能确定,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它就是造成两个女孩失去平衡力的原因,然后它却不是鬼魂……”
我蹙眉抬头,黑影好像稍微移动了些距离,我都不能确定这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别的什么诡怪的幻术,我感觉这有些像是某一种阵法。
我和白翌走上台阶,不过我们两个没有像那两个女孩子一样毫无防备地走上去,白翌在我们的鞋底抹上一些前面烧剩下的灰烬,白翌说这个东西不单单可以驱鬼,还有很强大的祛晦作用。虽然我们没有嘲风玉佩,不过如今有甚于无。
我和白翌互换目光,我在心里也默念着金光咒。希望凭此减少煞气冲体。其实这座桥本身设计上就有着很大的缺陷,它单单追求美观,使用了大量的有机玻璃,平日还好,但是到了下雨天,这种毫无摩擦阻力的地面台阶就滑的像是溜冰场一样,而这样的安全隐患在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虽然有的时候他们会写上“小心地滑”的标示。
这座天桥就是一座玻璃桥,雨水顺着玻璃的阶梯像是瀑布似地往下泻,走在路上所有的人都会吊着一颗心,就怕自己会滑下去,每踏出一步都觉得很不稳定,时不时我变会抬头看看阶梯的尽头,心想着还有多少才能够走完这折磨人的一段路,但是抬头我却只能看到长长的阶梯,在破败的霓虹灯广告牌下显得格外的晕眩,好像接下去的路根本没有办法走。突然我有一种想要躺下去的冲动,用身体来接触地面,感受到最大的平衡,不过理智告诉我如果那么做只有滚下去。我突然想到那些两个姑娘到了最后生死关头关头都是双眼往上,和我现在看桥的样子如出一辙。我更加可以确定原因就出在这座怪桥上。
我注意到白翌走得比我还要困难,他除了走以外,他还得时不时分心继续着于这座桥通灵媒介的作用,所以他承受着比我要重至少三倍的失衡感,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没有晕过去的。
这段路走得非常的艰难,当我们终于快要走到尽头之时,情况又一次出乎我们的预料,在桥的尽头什么都没有,泛白的阶梯上,光滑地几乎可以当镜子,广告牌白色的倒影映射在桥面上显得就像是一块明晃晃的白冰,下面仿佛是腾空的一个空洞。
忽然我突然强烈地感受到在第一个女孩死亡之时,窗户打开那一瞬间之时的感觉,我像是要从那块白色的冰块之中掉下去一样,我有一种强烈的恐惧感,我觉得我会随时随地摔入这个空洞之中。人开始控制不出地干呕恶心起来。
白翌的脸上已经分不清到底是汗水,还是雨水。他的眼神有些涣散,他嘴里依然念念有词,我们面对着这空白的恐惧,真的觉得它要比任何的鬼怪都要可怕,这是由自己的内心深处开始崩塌的恐惧。
白翌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他一只膝盖跪倒在地上,我艰难地扶着他的身体,他依然在念咒,维持着于这座桥的联系,他的心脏跳的很快,我扶着他的胸口,感觉他的心都快要跳出胸膛了。我们呼吸非常急促,白翌虚弱地对我说:“不对……哪里搞错了。”
我把白翌架起,他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平衡,我知道他很痛苦,但是现在也没有办法半途而废,我们已经到了这一步,如果突然之间失去与这座桥的联系,很可能我们的下场就是和那个死去女孩一样。还会连带着程莹和我们一起完蛋。
还没等我想出办法,就感觉在桥的那一头,有什么东西往这里靠近了,速度非常的慢,但是却让人无法呼吸,那种沉重感和失重感混合在一起我恨不得现在就晕死过去。
白翌抓着我的手臂说:“那个东西近了,千万别和它接触!”
我沿着唾沫严正以待,渐渐地我们听到了类似人的脚步声,那声音毫无节奏可言,时而快速时而缓慢,就在我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时候,我突然感觉我们身后居然出现了一个人。
他抓住我的脚踝,我发现那是一个老太婆,她非常痛苦地趴着,头上有一个窟窿,面上都是黑血,黑色的血污和灰白的头发把他整张脸都遮住了。我都看不清她的样子。
她痛苦地喊着:“救救我……好痛啊,扶我一把吧。”
我慌忙倒退好几步,那个老太没有能够抓住我的脚,她不死心,居然就那么向我们爬了过来,我发现这个老太和那个面馆老板形容的一模一样,穿着一身猩红的衣服,只是没有打伞罢了。被雨水一淋,看上去就像是在不停滴淌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