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丘
当我们踏出牌坊的时候,感觉又是一阵晕眩,只一瞬间,盒子变得不再沉重了,自己又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我摸摸心脏,居然还在跳,又摸摸自己的脸,额头上满是汗水,感觉好似死了一次又活过来一样。我眯了眯眼睛,发现依然是那个肮脏的小巷子,我们身后根本没有什么牌坊,而是一面青石灰的墙,墙角下滚动着我们之前扔出去的鸡头,蜡烛即将烧到尽头,火焰显得非常微弱。
我激动地握着白翌的手,兴奋地说:“老白,我们回来了!我们还活着!”
白翌见我大有蹦哒着庆祝一番的味道,眼明手快地从我盒子上取过那个碗,然后伸手擦了擦汗,责怪道:“小心点这个碗,好东西到你手上就是保不住,败家子!”这个时候蜡烛刚好熄灭了,泛起一缕青烟来,而东方已经泛白,旭日渐渐升起,夜晚过去了,我们走出了鬼市。
白翌拍拍我的手,对我笑了笑:“好了,现在把盒子放下吧。”我立马蹲下松手,盒子砸在地上发出不大不小嘭地一声。说实在的,我抱得手都僵得无法伸直了,哪里还有力气轻拿轻放?白翌看了我一眼,突然压低声音阴恻恻地来一句:“砸坏了你就完蛋了。”我大惊之下忙去检查那盒子裂了没有,那边厢白翌却轻笑数声,我知道我又被耍了。妈的!抬头没好气地丢过去一个白眼,发现白翌正放下自己手里的盒子,明显他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那双手哆嗦得很厉害。
把碗塞进背包里后,白翌便抽出照片收起来,然后找了一个角落,点燃两个盒子,再顺手捡起鸡头,一起扔进了火堆。火焰烧地噼啪作响,燃烧的时候一股难闻的焦味扑面而来,我皱了皱鼻子。等火焰燃烧得差不多的时候,白翌跨过火堆,在对面冲我招了招手,示意要我跟他一样做,于是我也跨了过去,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一扫前面那种阴冷死气。如果说前面是半死不活的,那么现在完全恢复了精气神。白翌笑了笑说:“好了,现在是真的安全了。”
我点点头,和白翌一起离开了这条小巷子,巷子外面早起的人们开始为早晨忙活起来,马路上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和喇叭的声音。这是属于人间的喧闹,因为大家有属于自己的心情,和心跳。
第七回:荒冢
千目入龟寻荒冢,
四龙入水截阴魄。
八方聚气魂不散,
北尊龙鼋镇珗璜。
冬夜的天空暗得就像是水墨画一般,看不太清楚远处的景象,只有淡淡一个轮廓。我抬起头,歪歪酸疼的脖子,看着窗户外面点点的雪花,悄然无声地融入黑暗之中,由白化黑,由实化虚。看着看着就有些迷糊,我眨了眨眼睛,又立马埋头在下一本地理书中。
白翌正在我对面飞快地翻书,桌子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而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地图。各种地图被我们摊满了整张桌子,角落里放着好几个方便面盒子,我们这几天就只吃了这些东西。
突然白翌敲了下桌子,我猛地抬头,快速走过去,朝他手上的地图看。他兴奋地搭着我的肩膀说:“找到了!就是这里!”然后用力敲着地图上的一个角落。
我揉了揉充血的眼睛,盯着地图看了半天,也兴奋地拍下桌子,激动地说:“老白,有你的呀,居然找到了!”
白翌朝我笑了笑,抓起边上那张借寿婆给我们的纸片晃晃:“老太婆真够狠的,居然最关键的地方只用一笔带过,害得我们这几天绕了多少弯子才查到这鬼地方。”
我点点头,完全同意他的说法。前阵子去鬼市真是把八辈子的胆都给吓没了,现在看到穿黑棉袄的老太太就莫名地恐惧,虽然说我们安全地走出了鬼市,但是那鬼老太却给了我们这么一个难题,要我们去找那个不知名的坟墓,而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张脆弱得犹如煎饼一般的纸片,上面也就歪歪扭扭画着个湖,当中是一个乌龟形状的岛屿,四周有山脉围绕,感觉是个内陆的淡水湖,但更进一步的东西完全没有,只有一首意义含糊的诗——“千目入龟寻荒冢,四龙入水截阴魄。八方聚气魂不散,北尊龙鼋镇珗璜”。
这两天我们不眠不休地找,但是怎么找都没有这样一个龟型岛屿,直到今天才让白翌海量搜索给挖了出来。
我摸摸脸,看着地图有些不放心,于是凑过去对白翌问道:“老白,你怎么就确定那地方一定是这个湖?”
白翌取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看上去非常疲倦,这几天够他累的。他闭着眼随手点了点道:“轮廓很相似,而且这湖叫芊慕湖,芊慕、千目,八九不离十了。”
我拿起地图,照着纸条仔细比对,当中那个不显眼的岛屿形同乌龟一般,一头探入水中,的确符合了诗中千目入龟的含义,而我们要去找的就是那座荒废的坟墓。
我点了点头,把纸片和地图放在一起,然后对白翌说:“既然如此,还等什么?兵贵神速啊!”
白翌看了看天说:“这几天都在下大雪,路不方便,我看我们还是再等等吧。”
近几年气候十分反常,本来很少下雪的南方居然连年大雪。今年更绝,前几日还近二十度的天,前天竟然就强冷空气来袭,突然下起雪来,这一下就断断续续下到了今天。外面一片白茫茫的。我皱着眉头看了看天,心里虽然十万火急,生怕去晚了那鬼老太又回来转悠,但看着窗户外面那层厚厚的积雪也无可奈何。
我摇摇头,沮丧地坐回位置,白翌走到窗口说:“其实那湖也不远,估计过去也就几天时间,现在又是寒假,我们都闲着没事,但是……”他回头看了看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抬起头看着他说:“老白,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
他走到我面前,弯下腰,郑重地拍了拍我肩膀说:“估计你舍不得那特快火车票啊。”
我一时无语,指着他半天没憋出句话,干脆跳起来厌恶地拍开他的手:“你别看死老子舍不得花钱!不就是特快么!去就去,比起钱,命重要多了!”
所谓长志气不长财气,我心里想着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被白翌这小子看死了,他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也知道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咳嗽两声对我说:“小安,我这不是想开个玩笑么,让我们都放松下心态,别往心里去。咱们现在就准备准备,我去定车票,既然老太太那么着急,这事看来的确有些玄乎。”
我突然想到什么,喊住了白翌说:“你看我们这次需要带什么东西去?那老太太说的地方肯定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说不定那荒坟根本就是个鬼冢!”
白翌低头思索片刻,摇头否定了我这种推测,他肯定地说:“她虽然是鬼婆子,但是好歹是接近半神的存在,不会让我们平白无故去送死。而且那个地方并非是了无人烟的荒山野岭,就算玄乎一点应该也不至于威胁到我们的生命。”
我依然不死心道:“那么好歹要带些防身的东西啊,否则这心里太不踏实了。”
他看了我半天,最后笑着叹气说:“小安啊,就算给你一把刀或者是抢,遇见那些物理攻击无效的东西,和废铜烂铁有什么区别?”
我被他问得无言以对,张着嘴巴想要反驳,但他说得也确实在理。如果真的遇见鬼,给我一把沙漠之鹰估计也是浪费子弹,而且我压根不会用枪……我闭上嘴巴,瞪了他一眼,自己默默去收拾准备旅行用的装备了。
第二天下午,我们就搭上了去芊慕湖的特快列车。刚刚下完雪,路边是堆得厚厚的积雪,还有的地方有薄冰,路很不好走。因为正好赶上春运前期,已经有人大包小包地准备回家过年了,车站里人不算少,我和白翌好不容易找到位置,面对面坐了下来。车上的位置坐得满满当当,再加上回家的好心情,人人都有高谈阔论的兴致,各种地方方言混杂在一起,喧闹非常。
白翌仍然在研究地图和那张纸片,他是个十分小心谨慎的人,不会放过任何的小细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遇见过那么多光怪陆离的事,却从来不见他带护身符之类的东西,每次都能够化解危机,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他那么放心和信任,这样的人不需要说什么,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安心。
我支着下巴,看着车窗外面。外头风景单调得很,一排排掉光叶子的树木和电线杆子快速地往后退去,外面温度很低,而车子里又有暖气,窗户早就蒙上层朦胧的雾气,看不清楚再远些的风景了。
无聊地打个呵欠,我索性裹了裹衣服,把头埋在羽绒服中,低头打起瞌睡来。迷糊中似乎梦到一个山洞,洞口被堵得严严实实,那里有一个铜盒子,落了层厚厚的灰,看不出年代。我慢慢走到铜盒子的面前,盒子的缝隙中却开始流出血来,周围一切都是黑暗的,只有那个诡异的盒子和红得让人晕眩的血液。我害怕地想要转身就走,身后站着的白翌却对我露出了诡异的笑脸,他的脸渐渐变得模糊,血从他的眼角和嘴角流出来。
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一睁眼依旧是在列车上,白翌在我对面。他估计也累了,正低着头打瞌睡,一瞬间他的脸和我梦中的脸重叠,脑子顿时一阵刺痛。我挪了挪身体,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列车的洗手间洗了把脸,冰冷的水沾到脸上略微有些刺痛,但头脑倒也清醒了几分。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袋有些浮肿,带着淡青的眼圈,估计是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居然做恶梦了。我自嘲地冲镜子里的自己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僵硬,梦中那种晕眩地不安感觉到现在仍让我浑身发麻。
我混乱地晃着脑袋随手抹了把脸,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白翌这时已经醒了,看了看我说:“你脸色不怎么好,不会是感冒了吧。”我皱了皱眉头向他摆摆手说:“没事,估计是车给颠的,下车吹下风就好了。”
芊慕湖离我们那里不是非常远,这趟车没过三个小时就到了。我们一跳下车,就被吹来的冷风冻得打了一个颤。虽说南方的气候比北方要暖和,但是到了冬天,这种潮湿阴冷的感觉远要比气温低更加熬人,那种仿佛刀划般的寒风直往你衣领子里面钻,无论你穿得多么厚实身体依然冻得要命。
白翌皱眉看着这天气,指着出口对我说:“先去落脚的宾馆,明天我们再去芊慕湖。”
我点点头,哈出一口白雾,真是太冷了。
这里是个古镇,周围的旅游业十分发达,所以找个小宾馆并不难,走出火车站就可以看到许多旅馆招牌。我们去了一家离湖比较近的小旅社,老板是当地人,干活很利索,很快就给我们安排好了住房。
安顿好以后正赶上晚饭,我们下楼随便点了几个菜,看到老板一个人坐在柜台边的一张桌子上吃饭,索性过去搭了个桌子和他聊天,顺便也能问问芊慕湖的事。
老板很好客,说了许多这里有名的景点,白翌夹了一筷子菜,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我刚才看到附近有个湖,中间还有岛,看起来景色也不错。”
老板喝着自己泡的药酒,一嘴酒气地对我们说:“这个季节不是游湖的好日子,因为天冷,而且湖水的暗流多,很多船家都只肯绕着岸带你们转一圈,那岛上不是旅游开发的景点,也没人去看。”顿了顿抿了口酒,他略微压低嗓音说,“而且据说那岛上闹鬼,可邪乎了,一般连船家都不去那里打渔。”
我和白翌对看一眼,只见他皱了皱眉头,转头又像是好奇地问:“哦,这话又怎么说?”
老板缩缩脑袋,往四周看了看后才开口:“据说那里一直翻船,前些时候还死过人,也许是暗流特别多,现在大伙主要靠旅游业,也不怎么去打渔了,我还听说看到淹死了的人出没在那附近呢。”
白翌看了我一眼,略微点点头,也不再问什么,之后只随便扯些闲话。饭后我们回到自己房间,白翌没多说什么,只是整理明天出发要用的行李。我在旁边帮忙,脑子里却一直在想老板所说的话,然后对白翌说:“老白,这次去到底有多危险?看来那地方真的很邪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