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matthia
无论如何,我们最终都会奔向那片令人战栗的光芒。
通常在文学作品里,我们用“黑暗”来给反面的、邪恶的事物命名,但我们最终要去的地方确实不是黑暗。它是光芒。
我们身在一片黑暗中,畏惧着必然的光芒。
有些人无意中瞥见了它,也许仅仅是瞥了一眼,他们的灵魂被它撕碎,眼睛几乎被烧毁。
他们哭泣着,质疑着:这样的东西有什么意义?有什么趣味?它凭什么就是光芒?凭什么是真理?它能带给我们什么利益吗?
尽管问吧。没人会回答,也没有必要回答。
也许胎儿在出生前,也曾经在自己的思维体系内,近乎崩溃地提出这样的质疑:我们为什么必然要去往那么恐怖的地方?那不是地狱吗?
胎儿眼里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他们看不见这世界真正的样子,即使他们看得再清晰,也最多只是能看到他们能理解中的极限。
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可能在他们眼里极为恐怖。
恐怖不代表有害。
只不过,人们会把令自己感到恐怖的东西定义为有害。
胎儿也最终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东西。就如我们最终也会成为……
胎儿们唯一规避恐慌的方法,就是蜷缩着沉睡下去,忘记偶尔瞥见的光芒。
不去注视它,不去思考它,不要意识到它。
就这样……让一切自然而然地发生。这才是对任何人都好的方式。
不要提前注视光芒。更不要混淆界限。
洞察即地狱。
——第二闭环书页,页码085
于1822年,
于,不对,已经过了很久了,应为1823年,
1880年?应该没超过1900年
——不是我写的,2015,
其实也是我。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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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盯着面前的悬浮投影。投影中展示着一张复印纸,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与女孩一桌之隔的地方,青年男人控制触控钮,调整着投影图片的角度和页面大小。
女孩不仅在观察那张纸,目光还不时穿过半透明的投影,偷偷观察这个男人:颇为年轻,表情严肃,头发极短,深色皮肤,身穿军装……如果她没搞错的话,他的军衔应该是中校。
“他们是让你来看它,不是看我。”这时,过于年轻的中校说。
女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撒了个小谎,以掩盖自己盯着他的真正疑惑:“抱歉。因为我事先知道你的名字,而且我妈妈提起过你,所以我总忍不住对你有点好奇……”
军人说:“你是觉得我太年轻了,很不可思议,是吧?”
“是有点……”
“我不需要对你解释自己的工作经历,所以,把好奇心收一下。”
“好的……我知道。很抱歉。”
军人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他们是让你来看它,不是看我。你对纸上这些话有什么想法吗?”
女孩问:“这个落款的年代是怎么回事?什么1822、1880……他进入‘不协之门’时是2015年吧?这是普通的复印纸,而且很新,显然这些字是他回来之后才写的,而不是他从‘那个地方’带来的。他怎么了?”
“我想,这应该不是他的思维内容。”
女孩恍然大悟:“也对……我也听说了一点他的情况,他回来之后,曾经展现过不属于他的人格。那就对了。刚才我还想接着问呢,他竟然会用‘第二闭环书页’这个词……”
“说具体些。”军人双手交叉,撑在下颚边。
女孩说:“‘第几闭环’这种表达方式,是他们的……是学会的早期用语。我并不了解其中含义,只是知道这个概念的出处。在很早很早的年代,他们用这类词表达导师的权限等级。但我不知道‘第二闭环’是高还是低,可能是高吧。还有‘页码085’这个词……你知道‘书签’代表导师吧?页码其实就是导师们的编号。他们非要用这种怪怪的名称。”
军人点点头。
女孩接着说:“比如,伊莲娜的页码是042。我看见过她的项链,上面有号码,位置很不起眼。”
“她的编号这么靠前?”军人问。
“我的理解是,这些号码不代表某人加入学会的日期,也不代表时代和年龄。大概它们是可以被继承的吧?比如孩子可以继承父母的,或者老师的。除非多了新人,又没有可继承的号码,他们才会编入新的数字。当年我只了解到这么点,而且不一定对。那时我太小了。”
“好的。这些你可以写进书面陈述里。”军人说。
“嗯,我会记得写的。有些只是我自己的猜测,没有实际根据,这种也可以写进去吗?”
“没关系,都写进去。”军人把投影上的纸张拉动了几下,慢慢调整正文部分的位置,“除了落款,你对他书写的具体内容有什么想法吗?”
内容并不长,女孩已经来回看了好几遍了。她说:“我确实有个疑问。他‘回来’这么多年了,就只给你们说了这么点东西吗?”
军人说:“当然不止这些。他一直在接受长期治疗,情况十分不稳定,我们很少有机会能顺畅地沟通。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拿起笔写字,写完之后他,的情况又不太好了……我们来不及和他多谈。所以我想和你聊聊,你的看法也许会对我们有帮助。”
女孩一手像弹琴般敲着桌子,又继续盯着投影看了半天,最后她说:“抱歉……我也不太明白他具体在说什么。也不能说完全不明白,我只能理解到,他在警告别人不要去找‘不协之门’,也最好别研究它。但这个解读并不稀奇,你们肯定也能解读出来,毕竟很多人都这么想。除此之外,我还知道他说的蓝色药丸和红色药丸是什么,因为我看过很多老电影……”
说着说着,她停下来,眼睛渐渐睁大。
“啊!这不对啊……”她惊讶道,“他用了学会的古老称呼,还觉得自己是1822年的人,甚至他的用词文笔都变得挺老派的……那他怎么又会拿红蓝药丸打比方?《黑客帝国》是千禧年前后才出现的电影。”
军人说:“是的,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先搁置它。其他内容呢?在你看来,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
女孩说:“没有了。我能给它拍一下照吗?我回去再想想。”
军人点头同意后,她用刚刚发给她的新手机拍摄了纸张的投影。她说:“如果能想起什么,我肯定会告诉你们。呃,是告诉你,还是告诉马特医生?”
军人说:“你已经被调到了这边,马特就不会再和你见面了。我并不是你的直接负责人,只是在你来这里的第一天想与你谈谈而已。如果你有什么事情,无论是日常需求还是什么,都可以直接和你的监护者谈。就是带你来的那位女士。”
女孩了然地点头。经过几秒的沉默后,军人刚想通知她谈话可以结束了,女孩突然问:“对了,今天下午我可以去看我爸妈吗?”
“去和你的监护者谈。她负责给你安排。”
这个答案基本等于“可以”。女孩露出满足的笑容。“那我先去吃午餐啦!以后再见,肖恩。”
“别这么叫我。”
“好吧好吧。再见,中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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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离开后大约十分钟,肖恩·坦普尔的私人电话响了起来。
他的拇指条件反射地悬在“拒接”上,看清了来电人的名字之后,他把电话接通了。
没有任何寒暄,电话里立刻传出他熟悉的声音:“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肖恩说:“你所指的是什么?是关于米莎·特拉多的培训事宜?”
“不然呢?”
“这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我只负责与其相关的一部分工作。”
“但是你在支持这件事!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对她和她的家人加以特殊照顾就足够了……而现在,你们竟然让她直接辍学了?”
肖恩长叹了口气:“这不是辍学,她读完高中了,现在只是转入专门培训机构而已。”
“她这样还怎么申请大学?”
“她不申请大学。她自己决定的。”肖恩的语气非常冷静克制,一点也没有被对方的情绪影响,“杰里,无论是特拉多小姐的培训还是其他生活安排,它们都不是你应该过问的事情。你们的工作和我们的工作确实有交集,但不重叠。我们私下沟通的时候,我可以参考你的建议,但是也仅仅是参考。这是私人交谈,不是工作方针。”
电话另一边的人,正是杰里·凯茨。他坐在卧室里,面前的床头柜上摆着已经凉掉的外卖快餐。
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是自由的,但他就是迟迟不对面前的食物动手。
杰里稳定了一下情绪,说:“坦普尔,你应该知道,当年米莎·特拉多被招募时还没成年,你们这样真的合法吗?”
现在杰里一直用姓氏来称呼肖恩。
高中毕业后,他们都离开了松鼠镇走上了各自的道路,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面,等到再次重逢之后,杰里就只用“坦普尔”称呼肖恩了。起初肖恩表示有点不习惯,现在倒是无所谓了。
肖恩说:“当年的一切安排都得到了她父母和她本人的同意,现在他们也没有改变想法。一切都很顺利。”
杰里无力地说:“你们是想再培养一个莱尔德吗……”
“你这句话很奇怪,”肖恩说,“第一,莱尔德不是我们培养的,他当年受训的时候,你和我都还是小孩子,我根本还没参军,更没有成为授权特工,也不认识现在的上级和团队。第二,特拉多小姐也不是我培养的,在我参与这件事之前,她就已经与这个部门合作了好几年了。第三,当年莱尔德从十岁开始辍学,十五岁就开始接受特殊培训,而特拉多小姐已经基本读完了高中课程,她的心理和生理都比莱尔德的状态健康。他们两人并不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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