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尸体无挣扎痕迹, 但能确定是他杀。”
也就是说,这些医生明明是被别人杀了,但根据现场反推和检查来看,他要么是心甘情愿被杀, 要么是在不知不自觉中被杀害,后者还好说,但如果是前者是事实,那么又是因为什么?
周业楼用手按着紧皱的眉心:“法医已经进行尸检了,没有在被害者身体内查出任何迷药相关的成分,所以,前者的可能性就目前而言是最大的。”
齐运伸着耳朵听了半天,好奇道:“等等,我有一点地方没有弄清楚。”
郭教授:“你问。”
“你们之前说是连环犯罪,如果我理解的没错的话,意思就是凶手只有一个人或者一方,而受害者却多方的。”齐运运用着他那仅有的智商开始飞速旋转着,“根据我多年看小说和电影的经验,到了案件最后被解答的时候,这些被害者都会有一个相同点,他们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过,也可能是干过同一件事情,反正无论如何,他们肯定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对吧?”
“对。”
齐运:“那我还有一个想法。周大哥处理这件事的瓶颈就在于他们找不到这些这些受害者的关联,所他们就选择从另外一个地方下手,观察现场细节,发现漏洞,再顺藤摸瓜地去找。可这也不行,凶手压根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其实这也没什么,凶手不收拾犯罪现场那就不叫凶手了,叫傻子。”
他絮絮叨叨了半天,脑袋里面反复组织语言,终于磕磕巴巴总结说道:“你们不觉得哪儿不对吗?两个地方都断了,而被害人不呼救也不挣扎,还似乎配合凶手完成这场行凶,就像是……那个啥,哎,我说不上像是什么。”
破案要求的不是机智的头脑,不是娴熟的手法和固定模式,而是拓展的思维。一个人内心是十分复杂的,更何况是犯罪凶手,他们的思想更不能用常理去揣测,一切的不可能在他们的身上都会变成可能。
所以,越是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个被推测出来观念,就越有它的道理。
“我明白你要说什么了!”周业楼猛地一个起身坐到齐运身边,将齐铭一屁股挤了出去,后者瞪了他好几眼,周大队长却全然不知,自顾自地拍着齐运的肩膀,“小伙子有前途,以后要不要来我们单位?”
齐运:“所以,我到底想说啥?”
沉虔和周业楼是同时得到的启发,眼神碰撞之后相互点了点头,就让沉虔解释道:“这样来说吧,我们把侦破比作路段行驶,当你往常爱走的路线都被封死了,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行驶的时候,你面前有出现了一条从来没有去过的小道,可为了能到达对面,你会选择怎么办?”
“走下去!”陆攸契是第一次参与这种案件分析,表现得异常兴奋。他整个上半身都在不断往外探,把头伸到沉虔面前,“可这能说明什么吗?”
“警察捉拿犯人,主动者应该是警察,出击的也是他们,可到了这里,主动的却变成了犯人,警察扮演的角色却是一个被动者。”沉虔揉了揉陆攸契脑袋,又把他往里面带了带,像是生怕他掉下来似的,转脸对周业楼道,“凶手封锁了所有的其他线索,只让警察按着他留下的线头走。他是怎么办到的我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也不知道,但有一件事情我们可以确定——我们现在手里得到的已知,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他们是在被牵着鼻子走!
兜兜绕绕这么久,这下终于说到重点了,所有的东西一下子好像有了一个大概轮廓,变得不那么迷离了。郭教授在一旁沉默了许久,采集了所有人的言论,终于发表了一句自己的言论:“所以,我们这次来的目的,就是交换信息的。”
话音刚落,刚刚还跃跃欲试的各位都变得沉默起来。
周业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安静了?”
郭教授一把拉住他,轻微地摇了摇头,让他闭嘴。
这是可以理解,如果死后人也能有意识的话,那么死亡的经过就是他们的一件隐私,不愿意向人透露。因为它可能包含着恐惧、愤恨、羞耻、甚至罪行的元素在内。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如果你生前是个杀人犯,那么你死后愿意拍拍手告诉你的朋友:“啊我之前是个强\奸犯,但我想复活,因为感觉没玩够,你们能帮我吗?”
很明显,这根本不可能。
周业楼和郭教授的提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就是变相地请求事情的主角将自己的秘密公开在光天化日之下。
沉虔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警察同志,你朋友的复活任务我已经完成了,至于下一个,别说你插手,我能不能插手都还得等本人告知,酒吧内三天一场小意外五天一场大意外,十天再来一次集体性的,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离开还是留下,只能自己来左右。所以来问我是没有用的,你只能问他们,懂吗?”
周业楼听到这答案有些沮丧然,把桌子上的办公笔记本收了回去,点点头:“我能理解。”
一群人神色复杂看向他们,全程没有发言。
已经复活过来的人是不会察觉这里面那几丝不可察觉的暗潮流动的,这种害怕的心理只能被当事人察觉,可永远也说不出口。
陆攸契左右望了望,不太习惯这个沉默,便低声问了沉虔一句:“其实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怎么那个人不站出来呢?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
沉虔冲他歪头一笑,没有回答,将路过脚边的五十抱起来顺毛,这只蠢猫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下的这双大腿是谁的,只是觉得很舒服,脑袋没立多久就开始闭眼打瞌睡了。许久之后,沉虔才说道:“谁知道呢?”
声音很轻,猫也没有被吵醒,只是动了动耳朵后,又打起了呼噜。
陆攸契上一秒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下一秒,他立马和沉虔相视一笑,同时缄默下来——对啊,这些和人心有关的东西,又有谁说得准呢?
大厅内一时没人说话,这群人堆在一起,然后全体挤在一边,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头顶明明是昏黄的复古式吊灯,在这时候却变得有些像单束光线,直直地照在他们脸上,变得惨白无比,气氛有点像小学生被班主任询问是谁打烂了玻璃窗户,不过严峻很多便是了。
突然之间,一只纤瘦的手缓缓出现在这群“小学生”的头顶上,可能是主人的身体不是太好,这只伸出的手还有一些颤抖。
是沈祁!
为什么是他?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
众人立马回头,周遭完全禁止了一瞬间,都是以惊讶的目光看着这正在傻笑的男孩,又立马炸开了,林海媛当下就骂了出来:“你瞎参合什么?你才回来多少天?你知不知道有个100天的倒计时限制!就算我们这里的人全部消失了,你都还等不到自己死亡的倒计时期限!”
沈祁有些发愣:“啊…我知道啊…….”
还没等他开口,林海媛没顾忌形象,直接走过去抓住沈祁的肩膀,因为踩着高跟鞋的缘故,两个人的视线正好可以齐平地重合:“沈祁!看着我!别笑了看着我!我不允许你瞎起哄,知道没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知道这件事情会关系到什么吗?”
就算是站在最外场的人,也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林海媛的情绪激动起来了。
郭教授起身问道:“你知道一些什么吗?”
“不!他不知道!”林海媛一把将沈祁藏在身后,语气和态度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原本的和善变得面目全非,手指指着郭教授道,“你复活了就行了,这里也没你的事了,还回来干嘛?别再参合别人的事情,走!快离开!”
周业楼也是一个容易炸开的火桶:“你这女的凭什么乱骂人?!”
还有窃窃私语的:“林姐肯定心里有鬼!”
“铁定了,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估计生前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说她有替死鬼吗?”
“……”
场面居然因此混乱了起来,陆攸契还没缓过神来,只想上前去劝架,却别沉虔一把抓住,一直放在唇前:“嘘!别去,再等一会儿。”
沈祁也没有料到会变成这样,匆忙摇头,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喉咙口抽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死了,没有到时间……我知道这个。”
“但我想说的不是我,我我我想说,我和姐姐你不是之前就在那个医院的吗?”
林海媛用力喘气,但这句话被说出来的时候却双目大睁,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急忙想去捂着他的嘴巴。
周业楼不傻,立马翻身过来反手控制住了林海媛。
沈祁已经被吓到了,他四肢乱张地躺坐在地上,满脸神色惊恐,刚刚那一句完整的话似乎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现在已经又变回那个吐词不清,语意不明的人。
“姐姐…不骗人……”
“是姐姐要活了…….她被杀的时候,那时候,一个小的,是一个小的……!”
寥寥几句,一共也没有几个字,但已经足够这些人推论了,周业楼接到的案子果然和死神他们有关,沉虔也满意地点了点,对陆攸契道:“看,这不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吗?”
病人 第六
“根据沈祁所说, 林海媛就是那所医院的医生,也参与了重症监护室的治疗项目,并且她和那些被害者所属一个单位,所有的条件都十分符合,但问题怪就怪在,她的死因并不是这起杀人案件。”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意外事故死亡。
仅仅是这一点, 就让人很是不敢相信, 可真的是能拿出证据的事实。
林海媛坐在众人中间, 双手捂着耳朵似乎不太愿意听到这个复述, 有两个姑娘出面坐在她的身边,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她。
陆攸契很不接地气地加问了一句:“那林姐是怎么死的?”
这句话刚脱口他就后悔了, 立马补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最近嘴欠……”
“没事。”林海媛摇摇脑袋,好像是终于将自己脑袋内的那只恶魔暂时封存了起来, 不去回忆, 勉强地抬头望了沉虔一眼。
沉虔冲她点点头。
林海媛:“我不是因为这起事件而死, 我算是他们之间的幸存者, 如果这位警察想要了解什么关于这件事情的内容,我会把我说的告诉你们,也会配合你们工作, 但我有两个要求,你们必须答应。”
周业楼有些兴奋,立马又把笔记本掏出来握在手里:“我也尽力配合,您请说!”
郭教授看着他这股干劲无声地笑了笑。
这下, 林海媛终于把心中苦闷全部吐了出来,她长抒一口气,然后就是一阵沉默,在座的人虽然心里发痒,但也不敢催促她,只得坐在一边抠着手指甲干等。
算日子的话,现在已经入夏了,大中午的空气有些闷热,更何况是酒吧这种比较密闭的地方,聚集的人也多。齐铭拿起中央空调遥控器,“滴”的一声按下按钮,白色的冷气就慢悠悠得吐了出来。
这声音仿佛把林海媛从回忆的深渊中拉了回来,一个控制不住的寒颤之后,她的瞳孔内似乎有恢复了光明,眼神也犀利起来,盯着沉虔道:“第一,我不想要复活,不需要你们插手做无用功,我死得心安理得,不会去亏欠和怀念什么,只想安安稳稳地过完这100天倒计时,消失也无所谓,听天由命,挺好的。”
此话一次,众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第一次有人会主动提出拒绝复活,就连齐铭也愣了依稀。
齐运:“啊?为啥?我越来越搞不懂了!”
沉虔修长的手指敲打着玻璃桌面,左手小指上的那一枚银色指环在这环境下反射出来的光线格外突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多大表情变化的人,几秒钟之后,就收纳了这些爆炸似的信息继续问道“好,可以,第二个条件呢?”
“沈祁是我的病人,不过不是普通病人,他是一个很特殊的病人。”林海媛也不啰嗦,直接开口道,“具体原因不方便说,我想强调的是,既然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就有权利帮他决定一些事情,他必须复活,不论他愿不愿意,而且必须成功,因为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
这句话看似只是一句所谓情深义重的“请你务必活下去”,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讲,听着还有些矫情做作,但如果仔细思考,在这话语之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细节等你去摸索。
沉虔的另外一只手绕过陆攸契的后背,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偏不齐,正好手掌可以覆盖他的肩窝上,然后这个流氓笑面死神开始有一下没一下地紧握。
像是在提醒着他什么。
陆攸契也想到了,林海媛的话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也不会凭感情用事,她自己不愿意复活,却要求沈祁复活,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和这次事件有关吗?她在想什么?目的又是什么?可这两者时间间隔未免也太长了,还是说,有着什么更大的东西掩埋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可惜没被发现。
不过在这之前……陆攸契用手拍了沉虔一下,低声骂道:“把手拿开,贴着热。”
“好!”沉虔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林海媛的这两个条件,可就是不把手收回来。
陆攸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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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工作进展和安排的原因,我当时被叫去做一个实验项目,所有并没有每天埋头于重症患者这边。仅凭借我的猜测,关于我和他们拥有不同的下场,问题就出现在这里——我每天要在两地之间来回跑动,连吃饭去食堂买了后边跑边吃,上个厕所也得看时间,在医院的时候,除去工作以外,我基本上和外界没有任何交流,包括我的同事和病人家属。”
林海媛果然是一个事业型的女人,她的叙述十分鲜明和富有逻辑,提到工作的时候,也能条理清晰简单明了地给出所需重点,所以她说这些内容的时候,一切都是经得起推论的。
周业楼点点头,最近这段时间内,确实各大医院都在举办一个“抗癌项目”,具体原因好像是因为国外研究出来了一种新型药物,能有效控制并杀死癌细胞,并且基本上没有什么副作用,这让国内各大顶尖级学术专家眼红无比,好不容易捞到几个名额,去眼巴巴地学习了一段时间回国后,也轰轰烈烈地拉起了这个行动,着力于攻克各种疑难杂症。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那就很好说了——犯罪动机可能是存在什么人或组织不希望癌症得到救治,想阻断计划。
听了半天,齐运才插嘴问道:“不过谁会这么无聊?”
齐铭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傻弟弟,无奈摇头:“如果坏人的思想我们能想明白,那我们要么就是顶尖级侦破专家,要么就是坏人。你永远没必要去推测他们心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看见之后直接揍一顿就是。”
“哦。”
远远不止如此,肯定不仅仅是因为什么力道阻止研究这么简单。在普光市内,它不仅仅是一场悬疑连环犯罪案件,还有一件更令人匪夷所思的、甚至可以堪称灵异的事件——绝症患者的突然康复。
陆攸契已经懒得去管沉虔那只咸猪手了:“你们这个猜测行不通。这样想,如果我是凶手,看见这些项目对象,也就是患者全体康复,就证明我最初的目的已经失败了,这种组织讲求终点效率性,虽然过程不重要,但结果却十分重要,在已经失去最终的目的后,他们不可能还会继续犯罪。”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患者是否康复也是一个可以被忽略的过程。”沉虔补充道,嘴角眉眼间虽然含着笑容,但却透露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转头看向陆攸契的那一瞬间又突然温和了下来,“说不定,这些都是小角色,饭前的开胃菜,最后的boss我们压根猜不到,也还没来得及去触及。”
还只是一个开始吗
越来越不着边际,光怪鼓励的推测,神经也开始跟着被刺激得麻痹起来。酒吧内的空调虽然不常开,但是制冷效果还是挺好的,仅仅是这几句话下来,整个空间就已经变得凉飕飕的了,鸡皮疙瘩也忍不住地往外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