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陆攸契:“……”
他到底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陆攸契把干发巾往外一扔,闭眼就倒了下去:“好了好了,快睡吧。”
沉虔甩了甩头发,把最后一点水珠也甩下去,小心翼翼地钻到了陆攸契怀里,大有让他把自己当做抱枕的意思。
陆攸契:“哟,你都几岁了?还要人抱着才能睡觉?”
沉虔没有吭声,只是咧嘴笑了笑,看起来傻傻的。
这时候,陆攸契突然想起来沉虔之前的种种不良业绩——杀掉了局长,独自对付江之幂,在深渊底部默默等待——真的是这个傻小子能做出来的吗?他到底是真的没心没肺的傻,还是城府太深?
又或者,他仅仅是只想对自己表现出傻乎乎的一面呢?
像是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宝物,陆攸契的嘴角和眼角一起弯了起来,无声息地笑了。
越想越开心,越回味心中就越是偷着乐,陆攸契拍了拍沉虔的后脑勺,笑道:“臭小子,别乱动,痒死了。诶对了,你知道对别来说,我是什么吗?”
沉虔:“神明!”
“咳咳……,很好。”陆攸契故作正式地咳了咳,忽略掉了自己有多么不要脸这一事实,假象出一个高大上的场景,而实际上,他只是在被窝里和沉虔面对着面地说道,“现在本大神决定了,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来,不客气的说吧!”
沉虔的眼睛里似乎闪着星星:“真,真的吗?”
陆攸契:“我骗你干嘛?是我骗你有糖吃吗?男人就别磨叽,一个字说不说!”
“要!”
“要!要!要!”
陆攸契一把按住他跃跃欲试往上顶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就快说。”
沉虔深吸一口气憋在胸中。
陆攸契不耐烦地等待着,又有点开始后悔了。
沉虔:“我想,等以后大家都可以好好活下去了,不必再为性命殚心竭虑,人们之间再无算计,末日再无威胁,死者不去惋惜,生者不必留恋,做到真正河清海晏的时候,我的神明,也从孤寒的顶端走下来,放下一切包袱和沉重,和我一起看看人世间的冷暖,品尝百态中的酸甜苦辣。”
沉虔:“所以,无论你在哪儿回头,都可以看见一个我,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微不足道的我。无论我变成了什么,也会永远会在你身后。”
陆攸契:“???”
陆攸契:“……”
陆攸契:“!!!”
沉虔起身,拉了拉他扯过去的被子:“哥哥,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没有听懂的话我再说一遍……”
“还说什么说,你也不害臊!”陆攸契背对着他,伸手“啪”地一下关掉了灯,骂骂咧咧道:“小孩子家家的,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歪瓜裂枣的东西,给我睡觉!”
往昔 第二十九
末日第三年年底, 还活着的人已经不多了。
活着,外加能说话,能行动,能战斗,有斗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城区最高总指挥层已经稀里糊涂地死绝了,他们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乱世之中, 哪还敢奢望别人去帮他们一探究竟、剖析真相?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也罢, 混吃等死地赖着也罢, 甚至是疯疯癫癫地做白日梦,反正,人的本性在这个最后的关头毫无隐瞒的暴露了出来, 高雅的人再也装不出冠冕堂皇的高雅,变成了他们自己过去最讨厌的模样。
一切都是那么平庸和相似, 高低贵贱也跟着消失了, 优越感和卑微感已经毫无意义, 要么是在大街上, 要么是在残破霉臭的筒子楼里,都横竖七八地躺着病态的生命体。
对,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那只是一个目前还残存着生命系统的个体,说严重一点,或许连最基本的思考都不会了,唯独留下象征性的呼吸和心跳。
所以, 城区现在呈现出来的整体氛围就是:劳者不劳,智者不复,人事已尽,一片狼藉,只等天命。
这就是最原始的本态。
周业楼刚在阳台收下了换洗衣服,就被突然冒出来的一声“蹿天响”给吓破了胆,举着晾衣杆的手顺势往外一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件纯白色的衬衫带着少女粉的衣架,从二楼的高度轻飘飘地做了一个自由落地,然后完美地命中一摊泥水,染了个泼墨般的艺术性咖啡色。
他仿佛觉得白衬衫还空中对自己吹了一个挑衅的口哨。
周业楼的怒火是在一瞬间从脚趾尖上升到脑瓜顶的,一团参合着白气的青烟喷出,而试图挽回的手还悬在半空中,周队长就亲眼目睹了这个殉职的现场,然后,他就凭借天生的大嗓门,以具有更加震撼力的声音回复道:
“谁啊?!大白清天的,叫个鬼屁啊叫!你丫不知道现在都是老弱病残,都需要静养的吗?”
说完,他觉得没有说到重点,眨巴眨巴后又补充了一句道:“实相的龟孙子给老子滚出来!”
郭教授坐在客厅里面,见怪不怪地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再习惯性地伸手用勺子搅了搅香味浓郁的咖啡,仿佛没有听到。
林海媛:“小虔,以后千万不能这样发病似的乱叫,知道吗?从医学的角度上来讲,这叫狂犬病,咬人的狗估计还是一只高段位的二哈,我们是有礼貌的孩子。”
陆攸契一口塞下两个拨开的小橘子,活像一个屯够粮食的仓鼠,鼓着腮帮子,对林海媛说道:“你放心,他比你有礼貌多了,至少睡觉的呼噜声不会传到隔壁来。”
“你找抽?”
“我说的是实话啊。”
沉虔:“好了都别吵了。”
楼下,果然有一个穿着巡逻制服的小警察瑟头瑟脑地走了出来,还不感靠太近,想必在平时是少不了被周某人欺压的,用考核过关的视力瞄到了坐在旁边的郭教授,才有勇气说道:“队……队长,她来了。”
“谁来了?”周业楼最看不惯种别别扭扭的模样又是,一把衣架扔下去,命中脑袋,唾沫星子乱飞舞,“把舌头给我捋清楚说话,不然就给我说绕口令一千遍!好了,现在重新告诉我,谁,名字,年龄,性别,来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看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陆攸契一行人其实已经在侧着耳朵听了。
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军区来?
或者说,现在还剩下几个人有力气来?
这样想来,小巡警的吃惊并不是空穴来潮,那一副缩头鬼的模样也并不是完全因为周业楼的威压,说实话,周业楼这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内有二十个小时都是后背生火的模样,可能是肝火太过旺盛,只要不是新来的,大多数人都知道他其实是纸老虎。
小巡警咽了咽口水,总算捋清了舌头:“队长,江之幂来了。”
——果不其然
江之幂,一个看似平凡的中年女人,拥有着晃眼看过去平平无奇的面孔,甚至大可被背景化,混在逃生组人群里的时候,也格外不起眼,与荒漠融为一体。无数人和她自己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可能她这辈子最风光的时候,就是在带逃生者奔赴城区的路上,还会被陆攸契压着风头。
但是未来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大众说法又不一定是正确说法,亘古不变的定律也只是存在于过去的亘古,就连太阳也不会一直从东边升起——因为它还会炸。
陆攸契一行人跑下来的时候,江之幂就站在军区大门口,很有礼貌地对众人一点头,开口道:“陆攸契在吗?我想和他谈谈,是单独谈谈。”
她的声音淡淡的,像是随时都可以随着风闪开,却又有说不出的寒冷。
“没什么好谈的”这句话,事到临头还是说不出口,这就像是一种不可抗力的元素,尽管听起来特别霸气,但是这句霸气就可能会让他们丢失掉最重要的谈判机会。
怂就怂吧,陆攸契心想,面子这个东西,本来就该被列为人类历史上最垃圾的发现之一。
陆攸契看了她一眼,发现江之幂虽然是在对大家说话,但视线却一直没能从沉虔身上移开,他上前一步,凭借身高的优势挡住了这一股令他感到不爽的视线,“别看了,我就是陆攸契,你想谈什么?”
就在几天前闲得无事的时候,所有的疑难全部被拼凑在一起,靠郭教授帮他们逐步分析,从中捋出来了一条事情发展的大致经过,江之幂拥有这股力量的原因,其实和陆攸契大致相同——那枚指环。
早在他们才出火车站的时候,就遇见了一个奇怪的疯子,而这个疯子,才是“力量”真真正正地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眼前。
但可惜的是,这个人运气不太好,适应不了身体上的突变,完美地和成为救世主的机会擦肩而过,还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了。
不过,它也没有就此泯灭,而是被沉虔误打误撞地捡了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送到了陆攸契的眼前,仿佛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
总而言之,无论是无意,还是人为,真正的第一已经被忽略掉了,头衔就顺势落了陆攸契头顶上,把他捧上高座,变成了那位不可高攀的救世神明。
指环是从哪儿来的呢?
是那个在荒原里面的破烂实验室,江之幂在第一次见识到这股力量的时候,就已经在怀疑了,她趁着众人无暇分心的时候溜进了实验室,偷走了另外一枚指环,然后怂恿大家离开此地,让这个秘密掩埋在了荒漠和末日之中,长达三年。
而江之幂和那个疯子唯一的区别,就是她的运气足够好。
没有人能知道指环选择主人的理由是什么,需要什么条件,可她就是偏偏具有。
然后,在陆攸契耀武扬威的时候,她继续保持沉默,默默地暗布迷局,给众人杀了个措不及防,死不瞑目。
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她本来的目的就是报复社会,那为什么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她不累吗?
空气似乎都在此刻凝固了下来,千丝万缕的联系如同被猫咪玩耍过的毛线球,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了一起,堆积得满地都是,让人找不到线头和线尾,所有说不清原因的开端和转折都参合在其中,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局面也已经无法挽回了。
但是这时候,有一个突兀且刺眼的源头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他们怎么会放过呢?
“站住!”刚刚看起来还格外胆小的巡逻兵突然拦住了江之幂和陆攸契的去路,一鼓作气地质疑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做这些事情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脑袋里面又有什么还没来得及实施的打算,但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没有任何人的生命是可以被随意抹去的,也没有任何人的尊严能胡乱践踏,你没有这个权利,如果要继续干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第一次是我们轻敌了,让你转了空子,但是绝对不会再有第二次。”
旁边有人试图拉住这个热血青年,堵住他的嘴,想提醒他,这还真的不是意外。
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实力碾压,哪怕重来无数次,都是相同的结局,军区,其实并不强大。
江之幂安静耐心地听他说完,在这期间一直没吭声。
直到青年说完话,她才勾起嘴角笑了笑,光看神情的话,像是一位旧世纪尊贵的夫人,正在回答一位彬彬有礼的绅士:“你是第一个这样对我说话的人。”
“不过可惜啊,这话说错了。”
“什么?!”
声音踏着波浪形的轨道传来,高达三百四十米每秒的速度,刚传到了巡逻兵的脑袋里,还没来得及让神经中枢将相应的信息传达到大脑皮层,从而使肌体做出相应的应急反应,江之幂虚伪的笑脸就裂开了。
整个军区的报警器都突然响了起来!
几根比手臂还粗的铁链从地下蹿出,在四周以聚拢的趋势冲巡逻警刺去,与此同时,陆攸契突然抓住巡逻警的肩膀,往后面一推,自己却因为惯性扑了进去。
但这些东西对他来讲根本不值一提,银色镰刀刀刃扫过的时候,两者相碰发出尖锐的嘶鸣,最终还是刀光占据了上风,碎裂声呼之欲出。
周业楼上前,一脚踹开几乎快吓得失禁的巡逻警,动作麻利地掏出了腰间的□□,没有废话,直接对着江之幂的方向开了几梭/子。
砰——!
“这娘们不讲道理!说好的和平共处原则呢?”周业楼血性上涨,质问别人的同时,还尽责尽责地做到了“拿枪人可以更加不讲道理”原则,一支枪的子/弹用完了就立马扔掉,从裤侧摸出另外一只,丝毫不给对方喘气的时间。
郭教授心想,这家伙是移动军火仓库吗?
周业楼不是什么大的阻力,但他可以完美地达到干扰精力的效果,江之幂一边要对付陆攸契,还要一边惦记这个替自己磨皮挠痒的枪/口,就像是在专心致志打游戏的时候,耳边来了一只“嗡嗡”闹不停的苍蝇,心中格外不爽。
就在众人全身心地投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的时候,林海媛突然惊叫道:“沉虔人呢?!”
沉虔个子矮,塞进这群高个子人堆里面并不显眼,如果时间倒退回一分钟以前,便可以从监控录像上看出,他偷偷跑回了休息室。
沉虔的体力终究不比成年人,他一边在已经人去楼空的休息室里面来回奔走,一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常年笑嘻嘻的脸上出现了第二次崩塌——第一次是在听见老局长想舍弃掉陆攸契的时候。
应该就在那里!他想,在杀掉老局长的时候,自己曾经看见过一次!
会在哪儿?
究竟在哪儿?!
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找到这个东西。沉虔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鬓角的汗水打湿了发梢,而缺乏锻炼的肌肉已经开始不自主地颤抖了起来,肺部由于缺氧产生出酸痛感,恶心呕吐的滋味在喉咙间不断翻涌,但这些都不重要,沉虔现在满脑子都是——江之幂已经快拖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