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清椒
就在这时候,床头柜的红木抽屉被猛地打开,一个小小的机关木匣子就躺在其中。
陆攸契没告诉过沉虔齐铭齐运的事情,所以沉虔也自然不知道,这个小木匣子曾经去过什么地方,经历过什么事情,见证过怎么样的生死,以及,能掀起多大的波浪。
想也没想,沉虔直接把他抓了起来,转身抛向了窗户口,倒了许多桌子和板凳,却都没感放慢速度。
在林海媛发现沉虔不见之后,众人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一眼,可没到半刻,郭教授的脑袋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他吸了口气,轻度近视的眼镜之下透露出狐疑的神色。
下一刻,一个小小的木匣子就从天而降,所有高危的动作似乎都在那一刻被放慢了速度,定格在了画面之上,纵容着它就这样横冲直撞地出现在了两派势力的正中间。
郭教授霍然转身,看到了阳台上累得几乎无法站立的沉虔。
从再次回到城区开始,沉虔似乎就一直在恐惧着所有人的视线。
难道真的是在他这里出现了意外?
紧接着,天色聚变,空前绝后的低气压扑面而来,摩擦出现的风声听着像是惨叫,碰撞在阻碍物上的时候,似乎又是骨头的断裂声,模糊着人们的感知。
江之幂出现在了陆攸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力大无穷,根本不能在一时半刻内挣脱。
不知道是第几次的末日来临了。
不知道这次,又会吞噬掉多少生命。
冰凉的刀刃抵在喉咙间,江之幂轻声道:“别动。”
往昔 第三十
“别动。”
刚才听见林海媛失声叫了一声沉虔的名字之后, 陆攸契的精神就控制不住地颤了颤,往外一倒。他的软肋不多,但恰好,这就是其中一个,蹭着这个空隙,江之幂已经迎面杀了过来。
唰——!
刀刃相抵, 摩擦出了凛冽的尖锐声。
她让我别动?陆攸契心想, 怎么可能不动, 一动不动是王八吗?!
陆攸契:“我干嘛要听你的?”
江之幂:“你肯定会听我的。”
简短的对话期间, 两人的铁链早就铺天盖地地将整个军区包围了起来,只露出头顶几乎黑色的天空,暗无光日, 还时不时地要互相掐架。外面的人已经来不及逃了,或者说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上一秒还是安安稳稳的日子, 下一秒, 就被末日吞噬, 绝望笼罩了生命, 死神敲响了地狱的大门。
他们清楚地感觉到了,从外部传来的震动,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是地震吗?
不, 应该是比地震更加可怕。
那些张牙舞爪地裂缝豁然张开,像一头沉睡多年后,终于苏醒过来的邪兽,此时此刻, 正在肆意着被一直禁锢的身体。
不管是无名无姓之辈,还是曾经被奉为圭臬,站在顶端的人们,在这时候,结局都是如同蚂蚁一样,只能被活生生地碾而过。
无一例外。
陆攸契没时间和她瞎扯,缓过了最开始那一瞬间的失神,立马重新投入战斗之中。
他刚准备一拳头砸在江之幂的脸上,后者就立马意识到了,侧身闪开,双方顿时脱离了彼此的禁锢,紧接着,铁链们自上而下,到达两人之间的缝隙,成功起到隔离效果,拉开了近距离的拳打脚踢。
“喂!你们现在还行不行?给我坚持一下!”陆攸契抽空叫嚣道,“沉虔那个死小子人呢?”
“你说……”
周业楼还没来得及没听清楚他后面这句话问的是什么,就被一块飞出的水泥板猛地砸中了后背,整个人猛地飞出去数米,在地上滚了十几圈,似乎脊椎骨都断成了好几根,更别提回答问题了。
周业楼感觉自己七窍都在流血,灰色的视线蒙上了鲜红,鸣声盖过了这些能把耳膜捅破的巨响,恍惚间,自己骂骂咧咧的声音仿佛是从脑袋里面发挥出来的。
“咳咳,我靠……这算哪门子攻击,我搬c4□□抗导弹来都没用……,妈的……”
周业楼说话从来不知道“干净”两个字怎么写,但在这时候,他也只能靠这些毫无用处的脏话来发泄心中的不甘了。
只要他还能骂得出口,众人就感到很欣慰——至少说明这厮还活着。
原本应该是作为安身之处的房屋正在哗啦啦地往下掉落大块的“零件”,随机砸死在它们面前做布朗运动的“蚂蚁”,应急灯源同时亮起,可没坚持到一分钟,就有一半在这战火纷飞的军区中壮烈殉职,从此消失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死伤就上升到了全程剩下人民一半的数值,而且还在呈指数的趋势增加。
陆攸契眯起眼睛,努力想要看清楚周围到底变成了什么惨状,他的视线变得很是不清晰——刚才有一块异物给他的眼镜砸出一个大窟窿,要不是反应够快,估计这个骷髅就该长在脑袋上了,现在只是有些带铁锈味道的暖流从额头向下流淌。
都说近视眼的世界是开了美颜的,陆攸契简直想两巴掌甩在这句话创始人的脸上。
几根铁链顺着建筑裸露出来的地基盘旋而上,企图靠着微薄的缠绕控制住它近乎是在蹦迪的躯体。
他快要急出心脏病了,干着急也没有用,但是不着急更是不可能,陆攸契只能歇斯底里地吼道:“沉虔!快出来!!!”
“哥哥……”
“在哪儿?”
“你到底在哪儿?!”
明明是一声很轻的呼唤,却能通过无数的阻碍,越过无数的恐慌惊叫,传达到陆攸契的耳朵里面后,再成次方的趋势无限放大。
他看见了一个朦胧的身影,和其他的人比起来要矮很多。
陆攸契的心石一沉,试探着问道:“沉虔?”
然而这个软肋再次起到了分神的作用,陆攸契刚一回头,以他为中心的防护也跟着回头,江之幂以手成刀,狠狠地冲他后颈劈了下来。
栽在同一个人相同的手段上,也真是绝了。
在陆攸契完全失去知觉的上一个瞬间,其实并没有看到什么惊心动魄的画面,也没有发生任何值得他强打精神的事情,他只是听到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这个恐慌的世界里格外吐出,缓缓地蔓延进入耳朵,然后一个小小的、却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下落的身体。
“没事的,你会没事的,只有你……”
银色镰刀脱手落地,发出“哐当”一声颤动的音波,拉长又收拢后,变回指环,不动声色地回到了陆攸契的手指上。
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有着活人的城区。
.
“咔嚓。”
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了额头。
手臂不能动弹,全身酸痛无力,脖子后面像是被人刮过骨一般,火辣辣地灼烧着,将当时的惨烈毫无减弱地保留了下来,但在心口处附近的位置,却意外地踏实。
大概是因为它抱到了自己想要保住的人,终于安心了吧。
陆攸契睁开眼睛,看到江之幂举着一把□□,目光阴冷的盯着自己。
陆攸契:“原来我还活着。”
江之幂:“你当然会活着。陆攸契,我说过,我要和你谈谈,单独谈谈。”
陆攸契看起来十分疲惫,也十分邋遢,整个人毫不顾忌形象地往后一仰,后脑勺就直接撞上了冰冷的墙面,冷汗浸湿的头发胡乱搭在脑袋上,东一股西一根,可他却像是把自己撞笑了,重新闭上眼睛,吐出一口气道:“哦,聊吧。”
看起来毫无反抗之意。
江之幂这才把□□放下来。
这是一个漆黑的房间,有着霉湿的味道,甚至还含着淡淡的血腥,可能是因为天花板上有一个通风口的缘故,总有一股阴侧侧的冷风围着他的脚底打转,面前的圆桌上点燃了一只小蜡烛,可惜烛光照明的范围太过狭窄,还总是摇曳不停,所以,根本不能叫人判断出这个房间到底有多大。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陆攸契心道,反正高度近视,看也看不清。
江之幂一来就开口道:“现在已经是明天了,你睡了一个晚上。”
陆攸契:“嗯。”
江之幂:“结束了,句号终于画好了,末日再也没有了,所有的难关已经过去,现在的世界就是一直被期待的新世界,我们一起在军区门口遇见的那一个,是最后一个。”
陆攸契象征性地勾了勾嘴角,但很快又放了下去。
结束了又能怎样呢?
新的生活?
他一半的脸在暗处,一半脸照耀在暖色烛光之下,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挂着晶莹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全身放松,将自己所有的体重依附在了身后的墙上,自从没有了那副沉重的大框眼镜后,笨拙与傻气在顷刻之间消失殆尽,散发出来一种难得一见的深沉美感。
可惜,想要看见的人不在这里。至于没有兴趣的人,根本不会在意。
江之幂:“你不开心吗?”
陆攸契没动,机械地笑了两声:“哈,哈哈,哈哈哈……”
“……”
江之幂总结道:“你这个人,真的很无趣。”
“你既然对我说的事情不感兴趣,那就由我来说吧。”江之幂搬了一根板凳来坐下,本想心平气和地说话,可惜角度不好,她还是得俯视陆攸契,压在肚子里的那口气吐不出来,人很难受,语气也很跟着不善起来:“事情的前前后后,想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陆攸契摇头。
江之幂皱眉:“你是猪吗?”
点头。
“好吧,你既然都承认了,那我也不和猪绕弯子,直接告诉你吧,你可得好好谢谢你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孩,虽然他现在估计已经死了。”
陆攸契这才扭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江之幂取下自己的戒指,在陆攸契的眼前晃了晃:“这东西,我只比你晚拥有不到三个小时,却只用过三次。”
“第一次,是你家的那位小朋友,在被城区全部废物警察通缉的时候,冒着生命危险,哭着跑到了我这边,把老局长那废物脑袋里所有的真相给捅了出来——虽然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但在那一瞬间,我立马决定了背叛,改道帮你们——顺便送上了我的第一份礼物,把腐败者们全部杀了。”
“我们在清理外部敌人的时候,也应该记住,内部垃圾,也是需要定期打扫的。”
这些话说得轻飘飘的,仿佛是在述说一件举重若轻的事情。
陆攸契听得打了个寒颤。
“第二次,还是你家小朋友,他向我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说他想见你,但是不想让你知道真正的真相,只是想呆在你的身边,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把他扔断崖下面去了,怎么样?是不是看起来就像是被驱逐的感觉?等他把你带回来后,我才和你打了个照面。”
是前几天在广场上的那一次。
“第三次,也就是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试图把你带走,仅仅是你一个人——因为我和小朋友发现,最后一次末日,压根不是人能过去的,如果给每次的末日加上一个标签,那么这次,就是死亡。只有死者,才能迎来新的世界。”
陆攸契觉得听起来很扯蛋,讽刺道:“那我们现在又算什么?”
江之幂:“我们不是人呀。”
陆攸契:“那我们是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