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凉蝉
饶星海:“好了。作业完成。我收回去。”
阳得意:“等等等等……什么作业啊?看不明白。”
饶星海:“沈老师让我在你们三个人面前释放精神体。”
三人面面相觑。“你确实没有在宿舍放过蛇……”阳得意摸着下巴沉吟,“但今天你既然放了就不能这么轻易收回去!”
他一把捞起黄金蟒金色的蛇尾,怜爱地摸个不停,连林麝也悄悄靠近他身边,颤动的蛇尾在小兽亮晶晶的眼里留下金灿灿的一片影子。
“唐楹说你这黄金蟒看起来特别富贵,如果摸到了,七天之内一定会发生幸运的事情,或者一定有横财入手。”阳得意满脸怪笑,“蛇蛇不要动,爸爸摸摸你。”
饶星海:“……我很穷的,你们知道。”
但连屈舞也凑上来了,把蛇尾攥在手里:“宁可信其有。”
他摸得比阳得意起劲。
饶星海哭笑不得。周是非犹犹豫豫伸手:“它的头,可以碰吗?”
三人围着黄金蟒看个不停,阳得意越瞧越喜欢它的红色眼睛,举手向酷哥提议:“以后多放它出来让我们摸,好不好?”
结果这一整个晚上饶星海都不能收回黄金蟒。黄金蟒最后被三个渴望天降横财的人摸得害怕了,干脆缠在饶星海的床栏杆上,瑟瑟发抖。
洗完澡的阳得意走过,要踮脚碰一碰它。在手机上看兼职信息的屈舞也会突然蹦过来,揉揉它的尾巴。
黄金蟒太受欢迎,黑曼巴蛇似乎很不高兴。它悄悄沿着暗处爬上饶星海的床,趴在饶星海的胸口,可怜巴巴地甩动蛇尾。
饶星海手里那本《齿轮鱼》才刚打开,现在只好又重新合上。他抚摸小蛇,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触碰它。
它也是冰凉的,和黄金蟒一样。这相似的一部分,让饶星海在瞬间对它有了亲切感。
下方传来阳得意狂喜的声音:“真的有效!我姐把奶茶钱还我了!”
这下周是非和屈舞也奔了过来,三人齐齐伸手,在黄金蟒身上摸了又摸。
屈舞:“我好像也感受到了财气。”
饶星海:“你们疯了吧!”
他忍不住大笑,抓起枕头把三人的六只手打开,三人为了求财而腾挪躲闪,宿舍里吵吵闹闹。
黑曼巴蛇不能加入这场欢乐的战局,又气恼又难过,盘在枕头边上不吭声。枕边的手机还亮着,是Lube的界面。饶星海刚给那位神秘的向导发了一条信息:我今天发生了很快乐的事情。
对方给他发来了回复:【太好了,恭喜你。】
蛇尾划动屏幕。聊天界面上,两人已经你来我往,有过不少沟通。
第二天凌晨五点,有任务在身的屈舞和周是非起床了。阳得意和饶星海也睡不着,用枕巾蒙着眼睛,耳朵里全是那两人轻手轻脚洗漱穿衣的声音。
校运会持续四天,第一天是开幕式和田径比赛,第二天开始有哨兵向导的技能大赛预赛,第三天的重头戏是技能大赛决赛与精神体的各项比拼,第四天则是长跑与闭幕式。
学校里还设置了一条半长不短的商业街,屈舞和朋友在那里凑了个摊位卖东西。饶星海和阳得意前往操场集合之前特意去商业街转了一圈看屈舞的摊位。小摊子卖的是自制奶茶,屈舞正在大汗淋漓地布置。
阳得意看了几眼,忽然拉了拉饶星海衣袖:“屈舞这个位置不太好啊,竞争对手太强了。”
循他的指点看去,饶星海的目光落在摊位斜对面的一个棚子上。棚子以藏蓝色为主色调,装饰简洁大方,桌椅质感上乘,棚子里的几个侍应生也身着统一的藏蓝色工作服,人人都面容俊秀笑容可亲。总而言之,整体透出两个字——有钱。
饶星海闻到了很醇厚的咖啡香气。
正想问,阳得意忽然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盯我薄老板看什么呢?”阳云也凶巴巴地把他往前推,“看一眼就要买一杯咖啡帮衬生意!”
“我的姑奶奶,您嫡亲同学就在这儿卖奶茶呢,您还帮他拉生意?”阳得意指着屈舞的小店子,“再说了,什么叫‘你薄老板’?他薄老板是所有人的薄老板,又不是光冲您一人卖笑。他那咖啡馆不是生意很好么?怎么还跑学校商业街凑热闹?可见都是虚的……”
“你知道什么呀,他那店是校学生会的人三顾茅庐请来的,就是为了给商业街拉人气。”阳云也乐滋滋地挽着她弟的手臂,“那天我就在店里呢。薄老板跟那人说,我不是为钱,我是欣赏你,想帮你。哎呀我的妈,太帅了,真的太帅了!”
阳得意:“我知道了,学生会那干事一定很俊对吧?这狼人是想吃掉小男孩好伐啦,你搞搞清楚!”
姐弟俩推推搡搡地往前走。饶星海回头又看了那棚子一眼,这回瞥见了它的名字,“Remote Star”。棚子里除了站立营业的侍应生之外,还有一个背对入口坐着的男人。男人头发很长,随手在脑后扎起,饶星海看不到他的脸,只听见阳得意还在嚷嚷:“结姐,您听好了,首先我不是小男孩儿,其次,我阳得意不吃狼人这一款的,毛太多了,我咽不下,堵嗓子眼儿……”
众人沿着校道往操场去,途中经过海棠池。阳云也押着阳得意,逼他在屈舞张贴的传单上签名,阳得意大叫:“我签过了!我还让好多男孩都签了!一个签名亲一个嘴儿……”
阳云也又惊又怒:“那你还不如不签呢!”顿时揪着他耳朵唠叨不停。
传单几乎占据了自由张贴板块的所有空隙,除了屈舞原本贴上去的“三大质疑”之外,还有不少新贴的传单,一部分是支持他的,一部分是说他哗众取宠小题大做的。
但每一份传单都贴得很有技巧,不会遮挡别人的字。
屈舞的那十几张传单上已经有了不少签名。饶星海想起自己还没签,忙掏出了笔。他正在寻找空隙的时候,发现上头有沈春澜的名字。
沈春澜的名字上面是曹回和教育科学系几个老师的签字。
他挤挤挨挨地,把签名落在了曹回和沈春澜之间。成功分隔开两人,饶星海笑得很得意。
他其实没想过这件事情会有这么大的反响,直到在开幕式上连续看到两个院系的花车都以这个主题来设计,其中之一,就是教育科学系的两个气球人。
昨天夜里他没看清楚,在此时此刻的日光底下,气球人身上的文字格外清晰。
一个是“我们”,一个是“他们”。
至于哪一方是我们,哪一方是他们,并没有说。两个气球人站在一个栽满海棠花的圆形板子上,在晨风里被吹得摇摇晃晃,手舞足蹈,偶尔亲亲嘴,偶尔牵牵手。
学校论坛的讨论版上已经满是这件事的帖子。众人将修缮方案逐字逐句分析,又找出了一连串的文件和规定,还附带人才规划局和国外其他特殊人类学校的举措,不停地发出质问:为什么?
有人回答:因为新希望里的半丧尸人和地底人太少了,也就那么十来个从人才规划局过来交流的研究生,没必要为这么少的人浪费公共资源。
很快有人回复:因为“太少”而不必考虑他们的需求,这跟几十年前说“半丧尸人和地底人数量不多不需要安排教育”有什么区别?跟上世纪说“特殊人类那么少不应该专门设置医院和教育机构”有什么区别?公共资源原来是不会为少数人群提供的?那它还叫公共资源吗?
你来我往的争论十分热闹。
觉得教育科学系这花车太丑的不止饶星海,沈春澜和曹回也这样想。原本花车已经设计完成,但这起争论很令系学生会触动,学生会的几个干部天天去找系主任试图说服他,当然最终是成功了的。
“本来开幕式有个流程,是其他学校的交流生展示风采,但昨天晚上紧急通知取消了。”曹回低声说,“这事情闹得挺大,都上网络新闻了,学校想低调处理,压一压,舆论得控制。”
沈春澜:“控制得住吗?”
曹回:“昨天领导看彩排,看到我们和生科的花车,差点气得不让我们俩院系上场。生科的花车直接安排学生化装成半丧尸人和地底人,但你看,今天都撤了。模模糊糊地可以说,但不能明着讲嘛。”
沈春澜:“不能明着讲,这就是有问题啊。”
曹回又笑了:“你真的跟以前没区别。”
沈春澜:“我愿意没区别。”
两人正嘀咕着,开幕式的全部表演已经结束,跑道上已经有参加短跑比赛的人在热身,只待主持人演讲结语,比赛就能开始。
开幕式的主持有两位,一男一女,是校广播电视台的主持人,沈春澜记得都是熟面孔,常常在各种节目和晚会中出镜。那女孩被称为新希望的校花,长得又甜又美,是毫无侵略性的乖巧漂亮。
她举起了话筒,程式化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了。
“在说结语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同学们说。”她声音清澈嘹亮,回荡在操场上,“我今年大四,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台上为大家主持开幕式。四年的主持生涯,我有过很多难忘的时刻,也很感激学校和老师们对我的信任……”
她扰乱了开幕式的节奏,众人面面相觑,沈春澜看到有老师在主席台边上捶胸顿足,试图冲上去阻拦。主席台上的人已经退场,只有两位主持人孤零零站着。
“……我一直认为新希望是一所开放的、包容的学校,但我发现,我似乎错了。”
老师终于冲上了台,一把夺下她的麦克风,一边往回走一边怒气冲冲地说:“好了,全体退场,运动会开始!”
但所有人都没动,场上的男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自己的伙伴。
“我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主持词要更改的,因为原本要出场的半丧尸人、地底人和血族方阵取消了。为什么取消?我没有得到答案,没有任何人告诉我明确的答案。所有人欲言又止,你知道的,我们不必再说。不,我不知道,我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接过了话筒,声音丝毫不乱,“如果是因为图书馆取消地下通道和图书室的事情,而打算削减他们发声的途径,那我就代替他们说话。我想说,这一切都是不合理、不公平、不正确的……”
老师大怒,冲上前再次试图抢夺麦克风。但被她的搭档拦住了。
“别说了!停下!”老师喊着她的名字大吼,“你在干什么!”
在主席台下,鼓乐团的人纷纷敲动手中的大鼓小鼓,吹起了号角。
“让她说!”他们大喊,“让她说下去!”
沈春澜和曹回在学生之中,面面相觑。“哇!”曹回笑着感叹。
身边的学生大都满脸兴奋和激动,而主席台上,最后一支麦克风也被保卫科的人夺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节目是雪豹带来的隐身术。
请大家看舞台!请看!雪豹,就隐藏在这片满是山峦与积雪的土地上!
它正注视着大家!它用明亮的眼睛……
(节目持续五分钟,观众扔鸡蛋4分42秒。)
第34章 无用的真理(5)
老师们开始维持现场秩序, 沈春澜和曹回站在教育科学系的队伍里, 和系里其他老师互相呆望,用眼神交流:管不管?怎么管?我不想管。我也一样。
“沈春澜, 曹回, 把你们的学生带到各自大本营啊!”有老师跑过来说, “发什么呆呢?行动起来行动起来。”
他也是“忧愁者联盟”的一员。曹回指着他:“你居然……”
“我什么?”那老师压低了声音,“助纣为虐?”
曹回:“我什么都没说, 你自己讲的。”
老师:“下回喝酒不给你们烤鱿鱼了。”
曹回忙赶上去:“别别别, 我喜欢烤鱿鱼……”
学生们渐渐都散去了,鼓乐团的人却不知为何又奏起乐曲。指导老师站在一旁, 气得脸都白了:“不要吹了!不要打了!”
他们开始演奏《国际歌》。
现场十分混乱, 但沈春澜却觉得非常有趣。声浪一波波, 翻过围墙传了出去,学生们无论抱持着怎样的观点,至少他们都会记住这一刻,有人发出了声音。
他喜欢这样的时刻。
屈舞和几个同学匆匆跑过他身边, 向他热情打招呼。沈春澜这几天除了比赛, 基本没有别的事情, 他笑着顺人流而行,没提防肩上被拍了一下。
饶星海一脸压抑的雀跃:“那个作业,我做完一半了。”
“哦?”沈春澜来了兴趣,“感觉怎样?”
饶星海:“就那样。”
沈春澜和他相处的时间比其他同学要多一些,他现在能看懂饶星海的表情了。饶星海有些得意,显然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无所谓:在宿舍里成功释放黄金蟒, 没有人害怕他的精神体,这至少是让他开心的。
意识到老师盯着自己瞧,饶星海微微昂首,眉毛跳了跳,扁扁嘴巴,浑不在意似的耸肩。
挑眉毛,这是阳得意的招牌动作。他学得有九成九相似。
他是因我的训导而改变的——这个事实,和“他喜欢我”的事实混杂在一起,让沈春澜一时感到高兴,一时心里又像坠了巨石般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