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唤舟
“这个是我家流传十代的宝物,能破除眼前一切孽障;我族遭受巨大危机,已经不是袖手旁观的时刻了;现在,就由我来打开它……”
场内瞬间变得充满希冀。众妖瞩目间,狒狒的脸色却在拆开卷轴的一瞬间垮掉:“怎么没效果?”
“我看看!”小山雀挥舞着翅膀挤上去,待定睛看清,已是一翅膀糊上狒狒 脑袋:“你们家什么宝物啊,这是卫生纸画的吧,都糊成这样了!”
最大的希望瞬间破灭,妖兽们一时陷入绝望。它们跟无头苍蝇似的乱窜,龟长老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我知道一个方法!只不过,需要取走大家身上的血肉,可能会很痛……”
少块肉就少块肉吧,都到这种时候了,疼一下也没事。妖兽们乱成一锅粥,正打算牺牲小我顾全大局,突然听到惊天动地的一声“轰”——
场内顿时静了。众妖动作一顿,眼神迟疑的在空中交汇,又一道朝声源地挪去。
尘烟滚滚。地板被拆开一个大洞,两道人影隐在尘烟内,其中一个似乎还蹲着。
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了,肖宸蹲着身回过头,朝身后招手:“还愣着做什么?走啊,下去!”
“啥?啊你说啥??”众妖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渐渐扭曲。它们眼中毁天灭地的、无法解决的、神秘莫测的鬼打墙……是被眼前人,物理拆解了吗??
妖兽们震惊的目光中,站着的那条身影,已经率先跳入下一楼。肖宸没法像筵青这么潇洒,只能背过身,脚小心翼翼的往下探去:“再不快点就晚了……”
两条胳膊趴在地板上,他两条长腿在空中晃悠,衣服被带得掀起。又瘦又白的一小块腰腹暴露在空气中,十分惹眼。
被这抹白皙吸引,空气中兀然传出半声吞咽。肖宸脚一顿,还没触到地,小腿就被抱住。
“我来。”筵青闷闷的在底下开口,双手轻轻施力。肖宸脚尖一重,再回神时,已经半坐在男人肩上。
双手托着肖宸的足尖,筵青俯下身,轻松将肖宸抱下。脚尖终于触地,肖宸双手在筵青肩膀一触,借力站稳。
“多谢。”
筵青摇头不语,胳膊上的温暖已然撤离。接触一触即离,冷空气席卷而来,带走体表残存的温度。
筵青愣在原地,似乎才回味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激动得指甲都差点跳出来。他正想说什么,肖宸已是转过身:“你们也下来!”
听到他的呼唤,妖兽们接二连三从洞口跃下。见场内再度热闹起来,筵青适时后退两步,背对着他们,俯身又是一拳。
“轰——!”
陆龟是最后一个下来的,看向洞口时,眼神还直愣愣的。楼里莫名开了两个大洞,还不知多久才能修好;看到一脸无所谓的筵青,陆龟就心如刀绞。
妖族的聚居地,可不是普通的大楼。除了当年修建大楼时人类添加的各种禁制,这座楼还包含了世代生活在此处的妖兽们的心血。
添加了各种天材地宝后,大楼早已如同银行的保险库;经过层层加密,断层里都是钢筋水泥,根本没法暴力拆除。
而现在,他们引以为傲的居住地,却被这只身份成谜的妖一拳捶烂了……
这一拳下来,锤烂的不仅是对手的阵法,还是它们身为妖族的自尊心。
陆龟尚且处于震撼,其他妖兽又何尝不是呢。它们复杂的目光中,烟尘还未散尽,已经有属于伤员的呻吟声飘了出来……
“走。”
不用肖宸提醒,妖兽们已是精神一振,迫不及待的挤到洞边。筵青依旧最先下洞,双脚刚触地,转身就打算把肖宸接下来。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不用试探,肖宸十分自觉的坐在洞口,伸长腿等筵青抱,完全没意识到这个姿势有什么不对。
筵青动作僵硬,小心翼翼的把指甲收好,比第一次抱得更轻更缓。再次落地,肖宸环顾四周。
每层楼的构造都差不多,他们所处的位置,也是一座走廊。左面有一扇门正虚掩着,门口似乎才被打烂,道道惊恐的尖叫从里面传来。
肖宸眼神刚瞟过去,筵青已经反应过来,率先上前,冷着脸一脚踢开房门。
“砰!”
阻隔物被破坏,黑气骤然爆发。似乎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来了,门里阴气四溢的物种动作一顿,手上符纸停在半空,还差片刻就要贴到伤员头上。
“你们动作真快。”“他”缓缓转过头。出乎肖宸的意料,眼前“阴邪”人模人样,就连五官都无比的清晰。和其他家伙不一样,“他”身穿道袍,手拿符箓;长身玉立,仙风道骨。
乍一看,长相儒雅、气质温和,就和人类中的高级知识分子没两样。“他”满面笑容,眼神充满亲和力;目光落在筵青身上时,那股尽在掌控的从容,却猛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是……”声音瞬间变得失控,又被强行压下;仿佛看到了不可能的一幕,阴邪脸色一阵扭曲。
这不是四象之一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75章 啥象
“什么象?”
直到被筵青面无表情的反问, 阴邪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 它竟然把话说出了声。
好在室内一片嘈杂,这声音也就没那么明显。勉强定了定神,妖兽们急匆匆的脚步间,它站直身子,竟是和道家大师一样, 向对面做了个揖。
“贫道突然现身, 实在是叨扰诸位了。这次过来,只是想找一个东西。”
它言语间十分有理,礼数周全, 一时竟叫人挑不出毛病。那双眼睛也从筵青身上收回, 异常规矩的望向脚尖。
只是, 和他话语间的意思成反比, 这哀鸿遍野的现场,以及已经被贴上符箓的无数伤员, 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背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妖兽们匆匆赶到,听闻此言,顿时敢怒不敢言的望向前方。
“你放屁。”黑熊精甚至在小声的骂, 只是整只熊都藏在大部队后方,只闻其声、不见其熊, 显得有些怂。
不过这时, 没谁觉得它怂。以筵青为首, 众妖藏在他身后的阴影中, 隐隐形成一个三角形。
它们怒归怒矣, 望去的眼神中,却隐隐带了惊诧。眼前阴邪似乎是一个人来的——在心知小弟都被抓起来之后,独自一人深入虎穴;还使了个阵法,把它们耍得团团转。
而这身穿道服的家伙,显然有这样的资本。
妖兽们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凝练的躯体。身为邪祟,本该于世间不容;它却给自己造了副身子,不仅如此,还学会了符箓阵法,用这些人类对付阴邪的法子,反过来对付妖兽……
这是怎样一种能力?
“你说什么象?”妖兽们惊恐的目光间,肖宸镇定自若的站在筵青身旁,满脸好奇。妖兽们没有察觉到,肖宸却是第一时间直面邪祟,自然也发现了对面阴邪的可疑之处。
他俩冲到房间前,这条黑影还尤其的不可一世;对伤员下手不说,听到动静还不打算逃跑,想要正面和两人打一架。
结果一见到筵青,立马乖得像鹌鹑。符也不贴了,架也不打了,站得笔直,就和碰到教导主任的小学生一样……
“就是,‘像’。”阴邪面不改色,站在原地转移话题:“这位先生,真像我以前的一位故人。”
筵青皱起眉。他出生没到两个月,连自己的物种都不知道,又哪有时间和这位黑影碰面?
肖宸也是这样想的。阴邪果然只是胡诌一句,趁着眼前两人陷入沉思,赶紧足尖点地,不动声色的往后蹭。
可惜动静太大,瞬间就被肖宸发现了:“别想着逃跑。你,就是罪魁祸首?”
众妖之间唯一一位人类,就和群星中的月亮一样显眼。阴邪早就注意到了他,不过比起筵青,肖宸的气息可要内敛多了。
以至于,阴邪竟一时间没看出他的深浅。发现质问自己的是一名人类,它浅浅一笑,神色却无法克制的染上蔑意:“这位,也是修道之人吧。怎么,身为一个人类,你为何自降身份,和区区一群妖兽厮混在一起?”
这话立马就有妖不爱听了:“你什么意思啊!”
群情激奋又不敢正面开撕,一时间,场内满是妖兽们细碎的叽喳声。肖宸却没回话,还在若有所思。
初见时没发现,多说了两句,他才意识到眼前阴邪说话文绉绉的,道袍也和现代的制式略有差别。乍一看,一点儿也不像现代的鬼,反而像从古时墓里钻出来的……
“就是你教会了它们术法?”没把自己当妖看,根本没被阴邪的轻蔑影响,筵青面不改色,还在最前端质问。
听他这么说,阴邪却明显的一愣:“为什么这么说?——哦,对,是我教的。”
它缓缓笑开。方才的愣神,却被肖宸敏锐的捕捉到了。
看对面僵硬的反应,明显说的是假话。这么说,背后就还有共谋者。
只是不知,这群阴邪的目的是什么,又究竟藏了多少人员……
“没想到此次前来,能碰到先生这样的大妖。是我唐突了,抱歉。”阴邪还在客气,说话间又小心翼翼的向筵青作揖,让人联想到逢场作戏的酒桌高手。
可惜它才暗讽过肖宸,筵青根本不吃他这套:“不用道歉。”
阴邪眉眼刚舒展开,就听筵青又冷冷补充了一句:“也不用走。”
阴邪的笑容顿时僵硬起来,片刻后才回过神来,缓缓咧开嘴。和刚才的人模人样不同,它的嘴根无尽咧大,几乎拉到了耳朵根:“这么说,先生还是不原谅我了。”
肖宸皱起眉。他还未来得及回话,忽闻对面人袖袍烈烈,声音接近嘶吼:“ 那我就只有逾矩了!”
“啪!”
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它道袍飞扬,掌心一拍。霎时间,身后的伤员们像是得到了信号。众妖目眦欲裂间,伤员们脊背一挺,竟瞬间从病床上起身;而后就像被人操纵的木偶般,猛的向妖兽们这方奔来!
“这是什么邪门招数!”就连见多识广的陆龟也陷入震惊。昔日的亲朋好友被人亵渎,明明还未死去,受伤的躯体却被利用。
那些符箓还像长在额头上一般,黏得死死的,撕也撕不下来。不想挨打,也无法还击,陆龟一时无法,干脆整只缩进了龟壳中,岿然不动。
它还有个能藏的地方,其他妖兽可就惨了。在房间里东躲西闪,还是第一次这样憋屈,它们眼神狠厉,都恨煞了那只“仙风道骨”的阴邪。
“哈哈哈。”见一切如自己所想般发展,阴邪不由展颜大笑。带了几分得意,它望向筵青:“怎么样?都说了,我只是来找一个东西;既没成功,先生还是放过我吧。”
说是“放过”,作为进攻的那方,它的所作所为却毫无说服力。阴邪得意的眼神中,筵青手指一动,捏得咔咔响。
和其他妖兽不同,它在这儿没有半位亲朋好友,该下手时也毫不顾忌。正打算直接上前,却被肖宸一拦:“等一下。你说你要找东西?究竟是在找什么?”
后半句,却是对着阴邪问的。不知大难临头时被肖宸救了一命,更不知对面人有多危险,还以为自己达到了目的,阴邪面露得意:“我要是说了,先生可愿意告诉我?”
“有屁快放!”就连黄鹂鸟都看不下去了,一篇躲避昔日好友的追击,一边遥遥尖叫道。
肖宸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还以为他是在认同自己,阴邪嘴又拉长了些,露出一个渗人的微笑。
“说出来,您可别惊讶。近日有人放话,鲛人泪重新现世。既然鲛人泪大量出现,鲛人遗孤,肯定也在这世间。按罗盘测算,就在西南方位。方圆十里,只有这一处妖族聚居地……它,是不是在楼内!”
肖宸:“……”
阴邪说得肯定,似乎对自己的测算结果颇为自信;把推理过程说得这么仔细,只是为了肯定与掌声。一时间,肖宸都没忍心打击它:“然后呢?人类都是为鲛人泪而战,你们又是为了什么?”
说话间,他倒是又想起来些事。前不久的拍卖会上,同样是一群会术法的阴邪鬼鬼祟祟潜入了徐家,同样也是为了鲛人泪……
这么说,迷你鲛人还真被盯上了?
幸好这次出门前,还留了怪隼在屋里看家……肖宸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对面阴邪大笑三声。
似乎觉得自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它也不急着逃跑了,竟一五一十回答起肖宸的疑问:“你们人类,真是目光短浅——如果拿到鲛人,岂不是有源源不断的眼泪!到时候想做什么,都简单得很……”
见肖宸眼神逐渐复杂,阴邪还没意识到不对;一边解释宏图霸业,一边还在嘲讽:“你连鲛人的尾巴都没见过吧?所以,才会心甘情愿和这群小妖混在一起……”
“当然,除了您。”见筵青皱眉,阴邪赶紧补充:“您不是小妖。”
马屁拍在蹄子上。想起自家后院里那尾鲛人,肖宸心情复杂;越看阴邪,越觉得它面目可憎:“你想得倒挺美。”
阴邪正欲大笑,眼前却突然一亮。肖宸手一扬,已经举起了符箓,掌心发出道道金光:“觊觎别人家的崽,可是要遭天谴的。”
“你在说什么?”阴邪还在冷笑:“莫非,要用你手上那东西攻击我不成?告诉你,在你接近我之前,我就能引爆这些小妖额头上的符箓,让它们化作一滩血水——”
“噢,是吗?”话音未落,眼前却骤然一亮。阴邪大惊间,面前符箓渐近,几乎贴到它脸上!
更可怕的是,在这道绝对力量的压制下,和从前哪次都不同,它竟全然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