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哈哈儿
这些孩子皆是一片惊恐的模样,全都睁着自己圆溜溜的眼睛,瘦弱的身躯拼命的往别的孩子身后躲,干瘦的小脸上一片虚弱之色,仿佛连叫出来的力气都已经没了,一个个都好似受了惊的小耗子。
看到这里,白子羽的眉宇间顿时一凛。
看来铸机长老之前的判断是对的,玄虚国仗着自己手中略胜凡人的巫蛊之术,此时几乎已经是肆无忌惮的残害人族同胞,竟是在两国交战的时候,故意抓了这么多孩子过来。
也不知他们抓这些孩子到底有什么用处?
思索之间,他已扫视一圈。
整座营帐中,仿佛除了自己之外,太虚门内的修士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清醒着的,其余人此时依然陷入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昏睡中。
至于为什么自己独独醒了过来,这个原因嘛……
白子羽面色阴沉的低着头,瞧着停在自己面前铁笼边的一双鞋子。
冰凉的水珠从他的额角发丝不断滚落下来,划过他的下颌,此时的他却是连抬起手抹一把脸都做不到。
“你好,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停在他笼前的那双靴子动了动,靴子的主人故意拉长声音,语气夸张的打着招呼,但他的话语中却又不含一丝欣喜的意思,只让人听到满满的戾气与怨气。
面前这个一盆冷水将他浇醒的人,正是他们一行人刚才抓住的白术。
不过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他们两者之间的境遇却是彻底掉了个个。
原本被他们俘虏的白术,此时正趾高气昂的站在他的面前,而他们这些修士,此时却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便做了阶下囚。
所谓世事无常,便是如此恼人!
白子羽听了这人的声音,仍是面露厌恶之色,扭过头不欲听这厮说话。
但是铁笼外却猛地伸出一只手来,透过笼间的缝隙,一把拽住他的发髻,硬生生将他拽得抬起头来,叫他的一张脸都仰了起来。
浑身无力的白子羽,正好便瞧见上面白术的那张讨人厌的脸庞。
白子羽厌恶的皱皱眉。
白术此时却是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眼瞳中更是燃烧起一丝熊熊妒火,紧紧盯着那张与自己略有些相似的面容,口中却是已开始恶毒的喷着毒汁。
“看来…你们修仙者也是不如何……”他冷笑道:“外面的那些异教徒,成日里都是在说什么修仙、修仙,但是看起来也没什么移山倒海的本事。”
“吾神不过就是那么小小的一出手,你们这些原本还不可一世的高傲修士,现在也不是和那些普通人一样,同样做了我们这些凡人的阶下囚。”
听着白术发泄一般刺人的话语,白子羽却是突然神色一凛。
因为他是真的有些忌惮白术口中所说的“神灵”。
无他,那位怪人神灵的修为实力,实在是太高深了些。
他们一行人方才还在半空中御剑而行,原本只是要去阻止玄虚国的蛊师用巫蛊之术大肆屠杀凡人,谁料他们还未来到目的地,耳畔便突然听闻一阵呼啸的风声。
还没等他们这些年轻的小弟子反应过来,便突有一道看不清面容的人影降临至众人眼前,袖手一挥,便是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在他们头顶。
那层淡金色光芒,瞧起来不过鸡蛋壳似的厚度,但是坚韧至极,任凭他们所有人使出浑身解数,抡起手中武器刀砍斧劈,却仍旧未能伤那淡金色蛋壳一分一毫,仍旧被牢牢地困在狭小的方寸之地。
就连修为最高的铸机长老,竟也是拿那层金光毫无办法。
后来,还不待他们想出脱身之计,就见他们面前那位看不清面目的怪人,只是简单地抬起手,五指成爪往回一收,他们这些大大小小的修士便都像滚葫芦似的,接连身不由己的向那人的方向滚去,一个个皆是摔得头昏脑涨。
不提他们这些普通的年轻弟子,就算是铸机长老这个合体期的修真界大能,在面对那个连脸都不露的怪人时,也是毫无反手之力,直接就被那怪人如同抓小鸡崽一般,全都收拢到了他那宽大的袖口里。
接下来,被收入袖口内的白子羽,便是和其他同门一样,皆是眼前一黑,意识瞬间陷入昏沉之中,全部都昏了过去。
他曾以为,像是自家秋长老那般修为的人,已是世间独一无二。
可是这段时间里,先是在小幻镜那里冒出来一个直接把幻境打包带走“幻境之主”。现在于青云国这处凡人的疆土上,竟然又冒出来了这么一个不露脸的怪人,举手抬足间便显露出无比强大的修为,看起来竟是丝毫不弱于幻境之主和秋长老。
这年头,如此神仙一般修为高深的大能者,难不成都是路边摊上的大白菜?随便出来走走都能碰上一两个吗?
白子羽心里苦不堪言的想道。
大约是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白术又是一声冷哼,狠狠的将他甩到一边去,不耐烦的说道:“知道为什么我独独把你唤醒吗?”
脑门撞到铁笼的白子羽慢慢的“嘶”了一声,撇过头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鞭子,缓缓道:“约莫是在别处受了委屈,于是想在我这个俘虏身上找回来?”
他又歪头瞧了瞧白术一直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又不禁皱了皱眉问道:“不过你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怎么就好像一直在盯着我?”
“我也只不过是修士中普通的一员,却一直揪着我不放,这份关注明显便是不正常的……”
说到这里,他便抬起头来,眼神锋利的盯着笼外那人:“莫不是我们祖辈上有什么恩怨不成?”
白术眼见他在短短时间内,竟然独自思索出许多门道来,顿时眉梢微微挑起,终于不再将眼前人视作普通的愚蠢熟人,顿时眼珠子一转,瞬间便改变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他突然将自己手中的鞭子放下,隔着笼子,笑嘻嘻的说道:“小家伙,你看看我的脸,仔细看看!”
白子羽:“???”
“瞧瞧我的脸,再想想你自己的眉眼五官,瞧出什么门道没?”他继续问道。
白子羽顿时便惊骇的睁大了一双眼睛。
白术眼见自己的话语有效,便继续添油加醋的说道:“其实,你与我还不算是如何相似,倘若有一日你能到青云国的都城,瞧一瞧那青云国小皇帝的长相,到了那时,你才是要吓一跳。”
青云国的国主白子云,其实与白子羽更像是一对亲兄弟。
尤其是两人的长相,皆是肖似青云国的先帝,年岁又相仿,放在一起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两人乃是亲兄弟。
不像白术,他的长相其实更像从未见过的生母,面部轮廓更加阴柔一些,只是在眉眼之间,才能找出几分与自己那两位异母兄弟相似的地方。
尤其是他们两人,一个自幼生在皇家,一个从小养在高门,皆是衣食不缺,无意识间便养出了不同于常人的气派。
……这也是白术最为妒忌二人之处。
强压下自己心中猛然掀起的无边妒火,白术盯着铁笼内的白子羽,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想听听自己的身世吗?”
此时的白子羽,尚且沉浸在他方才那些暗有所指的话语中,整个人一时都有些怔愣,却是对他的问话毫无反应。
白术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只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我皆应是青云国的天家龙种,如今却双双落到这份天地,这份过错本就是应该归罪于那太后母子两个……”
就这样,这对异母兄弟,一个在笼子里发着愣,一个在外面喋喋不休,又将青云国太后当初如何迫害两位刚出生皇子的事情,再次说了遍。
“……那太后一心打得排除异己的好主意,却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她前脚把皇子给扔了,后脚便被玄虚国安插在青云国内监视的探子给盯上了。”
白术面色阴沉的说道,提到太后的时候,他明显便是怒火中烧的模样,但是在提到玄虚国的时候,他的脸色也没有好转,一双眼眸反而更是深沉。
“玄虚国在二十多年前便在打着青云国的主意,幼时的我,刚被太后那毒妇命人给扔到城郊外的野林中,后脚便被探子给捡了过去,送到了玄虚国学习,成了大祭司坐下的一名弟子。”
“大祭司这是打着将我培养成一枚棋子,将来找准时机送回青云国的主意,意图通过我这个先帝之子搅乱青云国的内政,他们玄虚国好从中谋取私利。”
既然只是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那么大祭司对他这个便宜弟子,着实不怎么样,从小到大便是如同出气筒一般的存在,一旦稍有不如意的地方便是非打即骂。
而受到大祭司态度的影响,又排斥他这个“异教徒孩子”的身份,玄虚国内其他人对于他的态度同样也是排挤嘲弄的居多,即便是同样信奉着混沌神,白术从小到大还是在玄虚国生活的甚是艰难。
想到这里,白术便不禁咬紧了牙关,恨恨的说道:“大祭司打着好主意,只是可惜,我这个棋子不争气,没有达到他预期的效果,将我送去青云国搅乱政局的计划已然失败。”
“至于你……”
他瞟了一眼笼中的白子羽:“当年你出生的时候,大祭司深感一个棋子不太保险,便想将你当成一个备份。”
“恰逢太后当时也想除掉你,正在四处散播你天煞孤星的谣言,玄虚国这边便投其所好,主动送出一个蛊师到太后面前装江湖骗子。”
“太后虽然不知道玄虚国奸细的事情,但是双方的想法却是正好一拍即合,太后欢欢喜喜的在先帝耳畔吹着枕边风,唬得先帝真的将你当做是不详的妖孽,随意的便将你交给那个蛊师装扮成的骗子带出皇宫。”
“玄虚国原本计划,由那个蛊师扮成的骗子带着你,直奔他们玄虚国,然后便在玄虚国将你养大,让你信奉混沌神,将来同样为他们玄虚国和神灵效力。”
说到这里,白术很明显的冷笑一声,指着自己道:“就像我一样。”
“不过也不知道中途出了什么岔子,那探子带着你还没走出青云国,竟是在中途将你给弄丢了,据说是半路上遇到一个老道,神神道道的瞧上你了,便出手将你抢了回去……”
一边说着,他一边瞄向白子羽这边,好半晌之后,突然轻叹一声:“虽然不知道你后来去了哪里,但是没去玄虚国……好命的家伙!”
此时,身在铁笼中的白子羽,此时却是心内却是一片骇然,根本无暇顾忌白术的叹息。
因为白术之前所说的事情,竟有七八分是真的!
他师父天清子,十几年前曾经无意间路过青云国,在国都附近,一不留神便撞见了一个江湖道士打扮的人,抱着一个孩童,一副人伢子般鬼祟的模样。
当时天清子本不想管这些凡人的闲事,但是无意间一瞥那江湖道士怀里抱着的孩童,却是猛然发现那孩子的修道天赋极高,简直和他的大弟子莫寒有得一拼,竟是个天生修炼的好苗子。
在修真一途真正有天赋的孩子着实少见,天清子当时便迎了上去,废了好大的力气,方才问清了这孩子原来是姓白名子羽。
但是等到天清子问这孩子的爹娘时,那江湖道士却是一副更加心虚的模样,几乎想要扭头就跑。
天清子瞧出这其中的端倪,认定了那江湖道士就是一个拐骗孩童的人伢子,便不再客气,直接出手抢了自己看好的好苗子,带回去做了自己的亲传小弟子。
这便是十几年前白子羽的来历。
眼见自己面前这人,竟是将自己的来历说得八九不离十,便不由得白子羽不暗暗心惊。
已经潜心修炼十几年,突然发现自己在尘世间还有血脉亲人……尤其是依照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个血脉亲人,一个比一个不好惹,一个比一个极品。
特别是自己眼前这个异母兄弟。
白子羽当真是心情复杂。
此时,白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反而更加卖力的蛊惑道:“你我二人的际遇,当初便是拜太后与白子云母子两个所赐,你与我一般,皆是一出生便遭遗弃,便不想复仇吗?”
白子羽:“……”
其实…他的确不怎么想,毕竟自己这十几年来在师门中生活的还挺不错,修真道路上更是顺风顺水,此时已是金丹真人的修为,前途一片光明。
尤其,听白术之前所讲,自己虽然被太后设计,但是自己的生母却是难产而死,与太后却是并无关系,所以此时的白子羽,着实对那一对自己从未见过的母子升不起仇恨之意。
不过他理解白术想要复仇的意图。
毕竟,白术与太后之间,可是有生母的血仇,又有着自己多年来苦难的仇恨,所以他此时恨极了太后母子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你可以想象一下,你我兄弟两人联手,将来有朝一日踏入青云国都城,亲手摘下那对母子脑袋的那一幕,多年仇恨一朝算清,岂不快哉!”
这边,白术还在卖力的鼓动着异母兄弟与自己联手:“只要你答应与我联手,我现在便可将你的身份同大祭司讲,大祭司一定愿意放了你,给你同哥哥我一般的待遇……”
“同你一样做个棋子?”原本一直沉默着的白子羽,突然冷不丁的出言打断。
白术顿时一噎,随后便恨恨的说道:“你糊涂!只要你答应了,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你现在可以把命保住,不会像你的那些同门一样……现在你们可是案板上的鱼肉,保不准什么时候大祭司就命人将你们几个修士宰了祭旗…”
“我正是因为考虑过将来,所以方才看在那点血脉的份上,真心实意的劝你一句…”白子羽抬头望着他,平静地说道:“我理解你对太后母子的仇恨。”
“但是此时对你威胁最大的,并不是她们。”
“你已经早已长大成人,且有一手巫蛊之术,所以那远在都城里的太后再如何肆无忌惮,都不能将你怎么样,反而要日日担心自己的性命,担心你会不会回去找她报仇。”
“但是你现在其实根本就无暇前去报仇,因为你已经快要自身难保了。”
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白子羽一针见血的指出:“因为你在玄虚国的地位,已经不保。”
“不,应该说你在玄虚国从来都没什么地位,只不过是大祭司手中的一枚棋子,现在你没有完成他的任务,所以这枚棋子已经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