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边巡
“等等,你……!”雷托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完。
他当然是有能力挣脱的,可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吃准了他不会反抗,隔一会儿就把他拖进水下对视一眼。那双幽蓝的眸子仿佛带有鬼魅的魔力,比如今所在的深海还要幽邃,叫人溺毙,然后他就没有然后了。
后面“轰隆隆”喷射着引擎的军舰紧紧跟着。
这颗水王星虽然是海妖的帝级星,却并不是只有海妖这一个种族。很多有智的种族跟海妖一样,从祖上就一直生活在这里。
这些种族全部以海妖为尊,大约是因为大家都是被海妖统御的臣属,所以他们彼此之间一直以来相处得还算和睦。至于真正的海妖一族,则全部都生活在深海中的亚特兰蒂斯之国里。
由于海妖族是仅次于龙族的数量稀少的种族,再加上种族本性里的孤僻和冷傲,除了一些身居要职、不得不呆在陆地的海妖以外,其余一般几年都不从深海里出来。
就说这些正在追击着雷托和叶沧的军舰,里面的人几乎都是水王星的臣属种族。他们的职位不高,远没有资格接触那些高高在上的帝星种,因此一生都还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位海妖族。
然而,此刻,军舰的操作台前一窝蜂地挤了一堆人。他们瞪大了眼睛盯着屏幕上截取来的画面,画面上有一个正飞一般漂移在海上的少年,那正是他们的缉捕对象。
但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却不在少年身上,反而死死盯着少年下方的海水里。
“那是鱼尾吗……!?”一个人不断拖动着鼠标把画面放大,调整像素,对焦。
于是所有人都模模糊糊地看见,海水之下确实有一个生物正在拖着少年游动。那个生物长了一条又大又漂亮的鱼尾——这里的漂亮绝非夸大,即便是十分模糊的画面,也足以让众人看清那梦幻般的幽蓝和钻石般的鳞光。
“那一定是个海妖!”除了全星际最美的种族,还有谁能够有这样的尾巴。
可这话立即遭到了另一人质疑:“海妖族几乎全都生活在亚特兰蒂斯之国,绝不可能跑到浅海来。”
“那万一是呢,以前不就有过几次心生好奇的幼年海妖偷跑出来。”
“你别忘了,三天后就是那位大人的追悼日,几天前亚特兰蒂斯就全境戒严了,怎么可能会有小海妖跑的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向下方攻击吗,先说好,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这锅我可背不起。”
“……先追着,看看他们要去哪里,顺便赶紧把刚才的影像上报!”
下方的海水中,叶沧正飞快地带着雷托疾行。海妖在水中的游动速度可以跟最快的战机媲美,后方追着的军舰已经有些吃力了。
当然,叶沧不介意他们跟着,因为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地方,保管能够让那些军舰自己停下。
独属于的海妖的庞大精神力已经通过水流覆盖向了整片海域,在又游了好一段时间后,他终于进入了目标区域。
“嘤——!”
在跨入这片海域的刹那,便有巨大的哭天喊地的悲号,顺着咸腥的海风从远处传来。
叶沧很清晰地听见对方在喊:“阿芙洛狄忒!阿芙洛狄忒你在哪里嘤嘤嘤!”
阿芙洛狄忒是什么鬼哦。
空气中弥散着异常刺鼻的味道,这一片的海水都呈现出了不正常的绿色,像一锅搅糊了的黑暗料理。
而在他们进入这片海域的瞬间,身后跟着的一群军舰果然全部都停了下来。
叶沧听见有人从军舰上探出头,举着个扩音喇叭急吼吼地冲他喊:“那位不知道是不是海妖的阁下,前方的海域已经被封锁了,随时可能降下浸满腐蚀液的大雨,很危险,请立刻停下!”
就连原本出神的雷托都清醒过来,他似乎也知道这片海域的麻烦,微微皱起眉头:“这倒是真的,我们别进去的好。你要是不喜欢被人追,何不让我出手。”
说着这样的话,倒是仍旧乖乖的没挣开。
叶沧闻言微微一顿,随即甩了甩尾巴,继续向前游了过去。
“谢谢。”他说,“但是我美,我不怕。”
第47章
在遥远的天的那边海的那边, 生活着一株魔镜萝。
它漂亮又美丽,它茁壮又高大。
它自得其乐生活在广阔的大海上,天天对着海妖的颜舔了又舔。
哦, 这美好的水王星!哦,这盛世美颜的海妖族!这简直就是它的天堂!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有一天,一株来自遥远母星的同族给它发来了一段讯息, 那传输并呈现于它脑海的身影惊鸿一瞥, 颜狗的心灵顿时遭到了致命一击, 自此以后,天翻地覆。
“嘤——!”
广阔的海面上空无一人,已经哭得瘪了一大圈的魔镜萝, 丧丧恹恹地抽动了一下根茎。整株植物无精打采的,像晒蔫了的干萝卜。
今天也是看不到阿芙洛狄忒的一天, 想想对方所在的阿木星离水王星的距离, 魔镜萝几乎就要心碎而死了。
它幼年的时候无意失落宇宙,在经过漫长的漂泊后终于得到了暂时的安歇,可如今, 它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全宇宙最美的一颗宝石。那颗宝石如今正在它的母星,正折射着无与伦比的璀璨光辉。
这个星际没有不追求美的有智种族, 所以那颗宝石出世的时候, 所有人都必将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巅峰震撼。
而作为所有追求美的种族之最,魔镜萝有幸成为最早的、被那抹光辉——不, 应该说是余光, 它早早地被一缕余光照耀, 早早地窥见了那颗宝石万分之一的美丽,这是件大幸和大不幸同等的事。
它喜极而泣,又肝肠寸断。
“嘤嘤嘤……”魔镜萝忍不住再度抽抽噎噎起来,如果不是它酸液的储藏度不够,估计又是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雨。
然而,就在这时,它根植于水中的根茎忽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动静——有人正在往它的方向游来。
在这片海域被封锁后,几乎就没什么人来了。
但由于水王星发布了关于“安抚魔镜萝”的巨额悬赏,所以偶尔,还是会有不怕死又自恃美貌的人过来。
这些人有的甚至不是海妖,来自宇宙各地的各种稀奇古怪的种族都有,然而,他们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并且在魔镜萝一次又一次的凶残暴走中,灰头土脸地再不敢来了。
没想到还有勇士啊……
魔镜萝差不多认定了来人的身份,把这又归于一次冲着悬赏来的无谓尝试。
——直到它真正看清了来人。
“这就是那株传说中的植物吗。”在魔镜萝呆愣在那里的时候,终于抵达这里的雷托仔细地打量了高大的植株一眼,“怎么是红色的?”
雷托在来水王星之前,大概粗略地看过一些相关资料,记忆里资料上写的应该是蓝色?
正稀奇地观摩着魔镜萝的时候,雷托忽然察觉到水下那原本一直抓着他的手松了开来。他心里一空,忍不住低头看了眼,下一秒,就见一直隐在水下的海妖竟然破水而出了。
海妖顺着水波微微晃动,上半身终于透出了水面,一张脸彻底暴露在了空气里,幽蓝的眼眸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星辰般神秘的辉光。
即便之前已经见过了那张脸,然而雷托还是觉得自己不太正常的生理反应好像又开始了。他微微向水下沉了沉,心跳就像浮动的海水般起伏不定,无法冷静。
叶沧并没有太过在意少年,海妖自带的千亿美颜和魅惑效果有怎样可怕的杀伤力,他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的雷托,就跟当年亚特兰蒂斯的无数男女老少一模一样,作为过来人的叶沧早就习惯了。
——毕竟他当年在亚特兰斯蒂自号“初恋终结者”……无数海妖在见过他以后,前仆后继地倒在了他的鱼尾巴下,就跟地里被收割的韭菜,一刀一大茬。而他从最开始的苦恼到麻木,后来基本彻底佛了。
真是……生活在一个看脸的世界,哪边都不容易啊。(点烟)
叶沧随手松开了对雷托的桎梏,缓缓游到了魔镜萝的身边。
这株魔镜萝比阿木星上的那个要大得多,最上端的枝干几乎伸到了云层里。他赞叹地望着眼前高大伟岸的巨大身姿,细细地打量着对方。
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巨大的植株以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起来。
叶沧道:“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嘤!”
王啊……
高大的植株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吟,它缓缓地、缓缓地向着青年拜服了下去。
那耸入云端的枝丫随身而动,向着青年所在的地方下压,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位矗立大地的巨人突然躬身弯腰,跪拜了下去。
四周的海水和苍穹的浮云都被这巨人的动作影响,汹涌,飘散。
连带着远处不明所以的军舰、天际往来的飞船,都忍不住刹车急停,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那片被划为禁区的海域——这是……!
叶沧原本来水王星就有顺道看看这株魔镜萝的意思,怎么说,它也算得上是阿木族流落在外的子民。
因为先前有过安抚另一株魔镜萝的经验,所以这回,叶沧轻车熟路地围着魔镜萝游了一圈。
很快,原本赤红的巨大植株开始褪色,转而浮现出天空般清澈的湛蓝。它的一对对叶片悉数打开,像蒲公英似的飘散出去,尤其眷恋地环绕在叶沧身边,即便海上徜徉的风也无法将之带走。
随着这些叶片一同扩散开去的,是魔镜萝的一声声轻嘤,饱含一声声渴慕的喜悦和不敢轻触的颤抖。
呼唤着,“我的王,我的美之神啊……”
神奇的植株散发出神奇的力量,那力量以叶沧为中心,随着汹涌的波纹骤然扩散出去。
这片海域蓦地焕然一新。就像一键撤销了所有的污秽,骤然变回了最初纤尘不染的蓝色。
叶沧随手掬起一捧海水,云淡风轻,微微一笑。
——这实在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这样的画面映在远处魔族暗红的血瞳里,仿佛一夕洗净了其中的凶戾和晦暗,竟流露出澄明的温柔来。
封锁的海域外,原本踟躇在空中的军舰上,一众人望着下方突然变回从前的大海也不由愣住了。
“这简直就是奇迹啊……”
“明明那么多海妖试了都不行。”
“难道说这世上,竟真的还有比水王星的海妖更美的生物吗……?”
想到那一抹还没来得及看清的身影,他们最初以为是海妖,如今倒又不确定起来。
众人无疑无比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怀揣着隆隆跃动的心脏,立即向着重新恢复安全的海域行驶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叶沧却已经离开了浅海,转而向着常人根本无法进入的深海游去了。
雷托被他随手放进了空间枢纽里。
这个空间枢纽还是他临走的时候,特修斯实在看不下去他一个人拖着几卡车番茄上路的臃肿模样,从而友情赞助的。
空间枢纽这种东西在星际时代并不少见,但大多容量小,也就平常当个小背包。像特修斯给的这种——有一大间屋子的容量、还能够装活物的,基本只有帝级星的皇族特供。
至于为什么还要带着雷托,那是因为叶沧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的脸在亚特兰蒂斯辨识度太高,在完全不知道几百年后的那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的前提下,他十分需要一个人帮他做掩护。
雷托刚巧是最顺手的人选,况且当事人还十分积极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对此,某位等在魔王星的老父亲表示:hello?瓜娃子你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吗???
雷托:他真好看嘻嘻:)
——论一个叛逆少年的诞生。
*
海洋,一个极危险又充满魅力的存在。
人们既对它感到恐惧和敬畏,又对它抱以梦幻般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