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醉里春秋
两人规规矩矩地躺着,先后进入沉睡中。再度醒来,又是天黑时分。
谢留尘睁开眼时,商离行刚刚起身,正在整理衣襟,对他道:“你先在秋水门休息一段时间,有需求去找白萱。”
谢留尘在他身后坐起,想问一句:“你要出去?”话到嘴边,又想到以两人如今关系,商师兄恐怕不愿意自己过问太多,遂将话收回,神色郑重地点点头。
等商离行整好衣饰,出了房间,他才重新躺下,任由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闻得被衾上商师兄残留的气息,深深一嗅,记入心头。
他百般揣测那人心思,一只手漫无目的地在被子下摸来摸去。
莫名摸到一个坚硬的东西。拿出一看,是一枚传送符。
商师兄方才睡觉时没有脱外裳,想是躺下之时,传送符从他外裳袖口掉出,落在床上,他没有发觉。
“商师兄要去哪里?”
他缩在被子中,紧紧捏着那枚传送符,怔怔出神。
商离行独自一人传送到中洲时,正好赶上又一次的大地震荡。
中洲气候诡异,他传送的地方正是烈火燎原的极热之地,地上冒出热滚滚的岩浆,火光受地面热气积压,冲天而起,又在升到万里高空后冷却,降成一道道流金般的烈焰。
此地遍地红光流火,酷热难耐,腾升的火焰不一会儿就烧焦了他的一片衣角。
也正是因为中洲气候无常,险境丛生,他才决意仗着修为,一人前来,查探地震真相。
中洲占地广袤,气候诡异,罕有人迹,但中洲上的维天之柱是支撑四境安定的栋梁,一旦中洲地震,致使维天之柱倾斜,整个苍元世界都将受到波及。
自当年与魔族签订和平协议,魔族卧底彻底撤出南岭之后,四陆始终无干戈兴兵之祸,至今已过五十年。这五十年来的太平生活,几乎让他产生了战争远离的错觉。
但这只是静水流深之下的假象,魔族休养生息,在钟涟带领之下日渐壮大;妖族屯兵西涯山,也在一直蓄养精兵中,只要各族有利益冲突,战争永远都是不可避免的。
一旦四陆安定假象被打破,人人都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哪怕只是中洲一次小小的地震,都不容得他忽视。
他想到这里,隐约觉得身旁有细微的气流波动,透过沉闷的热流,传到他的耳旁。
他深深吸气,稳了稳心神,说了句:“谢师弟,出来吧。”
在他身后百步处,一块被烈焰烧得通红的巨石后,缓缓走出一名面容清秀的少年剑修。
“商师兄……”
谢留尘确实是一直尾随而来,他心知以商离行事事亲力亲为的性情,此次出门一定是为了地震之事,来到中洲。他也不知自己是存了什么想法,在捡到商离行遗落的那张传送符后,不假思索,跟了过来。
他只想默默跟在商离行身边,没想到一走出传送符就被发现。他强忍地面热火滚烫,走出巨石,叫了一声“商师兄”,见那人没反应,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了。
他站在原地,迟疑了下,旋即绕开地面喷薄火舌,踮起脚尖,朝他步步走来。
“好烫——”他小声抱怨道。
商离行回过头,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什么气都发作不出了,伸手挥灭地面刚喷起的火焰,将他扯到自己身旁。
他沉着脸道:“原来是在你那里?”
谢留尘有些心虚,但仍是弱声弱气解释道:“不是我拿的,是你自己掉落在床上的。”
商离行面色更加深沉:“捡到一张就跟了过来,要是找不到我,你打算怎么回去?”
谢留尘咕哝道:“那就……找到你为止。”
商离行沉默了。他预留三枚传送符,一枚来时用了,一枚掉落床上,现在身上只剩一枚。谢留尘没备下回去的传送符便跟了过来,摆明了就是要把最后的退路一同斩断,跟定自己。他静静看着他,道:“既然跟来了,就要听我的话,不准到处乱走。”
谢留尘大喜过望,本还以为商离行会严词责怪自己,没想一下子就答应了。他忙不迭地点头:“嗯,我听你的。”
他看着商离行,又小声道:“真的好烫啊。”
地面岩浆滚烫,气焰喷发,其热量绝非寻常人所能抗衡。以商离行的修为,也只能堪堪抵抗身边十步内的热流。谢留尘修为比他差得多了,哪怕运起周身真气抵抗,也能感觉足下地表热辣辣的热烫。
商离行将他带近几步,拉着他的手朝着烈焰之地的中心走去。
走了半日,二人离烈焰中心越来越近,二人的衣着服饰被熏成灰黑色,斗大汗珠一滴滴当头砸下。
谢留尘亦步亦趋紧跟在商离行身后四五步处,一路上不敢出声抱怨,生怕惹得他生气了,将自己赶回南岭。
他不知商离行身上只剩最后一枚传送符,要回去,也只能两个人一起回去。
但是,忍得再久,终究是修为有限,他感受着脚下越来越烫的热度,身上真气急速流失,脚步慢了,落到十步开外。
商离行有心惩罚他的鲁莽冲动,自始至终没给他好脸色,听身后他的气息渐渐微弱,脚步也是丝毫不停,迈着步子走向前方。
地皮轰然炸开,从中窜出数道烈焰,谢留尘神识涣散,猝不及防,被其中一道击中小腿,“哎呀”一声叫了出来,坐倒在地。
他顾不得地面滚烫,坐在地上,细细查看自己被烧伤的小腿,狠狠地剜了眼身前那道无情的身影,口中叫道:“痛死我了!”
商离行终究是狠不下心,拳头握了又松,最终折返回来,走到他身边:“哪里受伤了?我看看。”
谢留尘捋开小腿上的衣裳,指了指:“喏,这里!”又指了指小臂:“还有这里!都好痛!”
商离行俯**,将他的伤口仔细查看一番,见得只不过是拇指般大小的伤口,松了口气,安慰道:“普通的烧伤,没事,休息几日就好了。”
谢留尘悻悻将衣袖放下,抱着臂,整个人仍是一动不动。
商离行看他这样,又问:“还走得动不?”
“走不动啦!”谢留尘有意置气,气恼道:“你将我扔下好了!”
商离行也一动未动,静静看他赌气的样子,良久,道:“上来吧。”转过身,将背脊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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