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骑鲸南去
后半夜时,天云遮月,两具瘦削白影奔走在苍茫山岗间,两侧嘴角开得很大,是个僵硬的笑模样。
这两具笑脸纸人粗粗剪出了眼睛鼻子嘴和耳朵,开了七窍,额间点了一点乌血,锁住一点精魂,因而能听能看能嗅。
它们发出咯咯的欢快的喉音,一头扎入青阳山地界。
青阳山护山阵法仍在,是白日里关山主封山的成果。
但是,负责看守南山阵眼的弟子已然委顿在地,双目圆睁,喉咙被豁开一道可怖的口子,伤口泛了白,血早从那豁口间流干了,是个死不瞑目的惨相。
纸人踩过地上的鲜血,细细的小脚发着纸响,窸窸窣窣地踩过地面,朝山深处探去。
不过,它们并未走出很远。
在它们穿过主殿,来到供奉张道陵天师的尊像前时,一只纸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去。
下一瞬,一道比纸更苍白的虚影凌风而过,一手扼住一只纸人的咽喉,指尖贯注两点灵光,稍一发力,纸人顿时双双魂飞魄散,碎裂成屑。
站在飞雪般的纸片中的人影,是未戴面纱的韩兢。
他静静扫净肩上残纸,低眉不语。
他深知,以丁酉多疑的性情,自是不会仿效那逐臭之蝇,一闻到血腥气,就忙不迭来这里检查成果。他只会派出前哨,确认山中状况后,方会决定,是否要来。
因此,封如故他们不仅要封穴取血,还要造出一片血腥的屠山幻境,好叫丁酉放心地自投罗网。
封如故不能动用灵力,如一中蛊,剩下的海净、罗浮春、桑落久,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造出可以轻易蒙蔽过丁酉的幻境,因此,这幻境只能是那人所造。
只是……
韩兢无奈地摇摇头,挥袖盈风,将满地碎纸清洗一空,徒留一地寒霜。
那血既然是假的,纸人走过的地方,便不会留下染血的足印。
若是纸人方才回头一望,操控着它们的人马上便能从这点纰漏中知晓,这是一场幻境。
韩兢垂眉,想道,他还是这般不会骗人。
思罢,他长裾一动,转身遁入黑暗,去幻境别处查看状况了。
……韩兢并不希望,早就变成了惊弓之鸟的丁酉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便放弃了上山来的打算。
相反,他很希望丁酉上山,并希望他能稍微放聪明些。
只有这样,他的计划才能顺利执行。
……
纸人的粉碎,并没有引起丁酉的警觉。
相反,撕碎纸人的残暴手法,足以佐证在此刻的青阳山上,有人正在奔走发疯。
丁酉一口气派出了十七八个纸人,其中一个,在涉入山中竹林时,远远地在竹林边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疯子曳剑而走,神情迷茫兼具不安,翻动着地上尸身,似是想要寻到哪怕一个活口。
他找到了一具尸身,将人翻过来,蹲在漆黑的天幕之下,啪啪拍打着那人面颊,急切地想要将他唤醒。
感知到近处有异常的邪气涌动后,封如故猛一抬眼,一剑挥去,纸人立成粉屑。
丁酉与纸人灵识相通,与那双形状熟悉的眼睛一接触,丁酉便是一阵本能的毛发倒竖。
然而,待纸人粉碎后,丁酉细细回想,却意识到那人眼中煞气极淡,两分迷茫,三分局促,活像是一只硬要装出凶悍、龇牙咬人的家兔。
……简直不像是封如故本人。
丁酉呆愣一阵,微微蹙起眉头,再次抬手抚上左侧眼睛。
这十年来,封如故变化的确不少。
从得知封如故到了青阳山时,他便一直重复着这一动作。
如今见到了封如故的模样,他心中本就存着的一团疑云更加浓重,却不肯说破,只在心中暗自计较着利弊得失。
不知闭着眼睛思考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对座下血徒道:“走。我们去会一会这位云中君。”
血徒们抖擞精神:“是,宗主!”
与丁酉最亲厚的血徒见丁酉神情有异,不禁低声相问:“宗主,当真要去见他吗?由得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
“自生自灭?”丁酉闻言,古怪地一笑,“就怕他这‘自生自灭’有古怪呢。”
……
小院之中,风雨灯内的铜丸装饰被吹得丁零当啷作响。
四野俱静,蝉声断绝,俨然是一座毫无生机的死山。
封如故房中灯焰皆熄,但他却没有乖乖安睡。
他摧残了关大山主培育的另一棵龙眼树,摸着黑,一颗接一颗地偷嘴,心里也并未歇着,转着各式各样的念头。
现在,师兄已经用一山弟子的“性命”为饵,顶着自己的相貌出去,打算给丁酉演一出失心疯的好戏了。
虽然封如故对师兄的演技毫无信心,想要亲自上阵,但在慎思一阵后,他还是放弃了。
原因是,他一直怀疑,那名唐刀客也借机混入了山中。
若自己出去,独身一个到处晃悠,万一和他遇上,难保他会不会和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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