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风水先生 第56章

作者:青枫垂露 标签: 豪门世家 灵异神怪 民国旧影 甜文 玄幻灵异

  方丽华笑道:“他退聘礼,一定是事出有因。夏先生杀伐果断,却在此事上如此处理,定然是有什么原因。”方丽华作为一个旁观者,倒是门儿清。

  “不管是什么原因,都不能这般折腾,有什么明明白白说清楚才好。”孙闻溪吐了一番苦水。

  “不过闻溪,感情的事,从来就没有一厢情愿的说法。你若是没那么主动,也许就能显出夏先生的主动来了。”

  方丽华闻不得那满屋子的咖啡香,拿帕子捂了嘴。

  “有的时候啊,你在里头,反而看不明白,等你跳出来了,就什么都明白了。”

  “凡事不要那么执着,听说了吗?前儿个丽都舞厅死了个叫莫虹的舞女,真是个可怜人哟。”方丽华感叹道。

  孙闻溪一怔:“莫虹死了?”

  “你认得她?”方丽华诧异道,“原来孙少还保有着爱跳舞的习惯。”

  孙闻溪摆摆手:“一面之缘而已,她真的死了?”

  “丽都舞厅发了讣告,我原先觉得宋晖就是个轻贱人命的主,没想到他会为了舞女发讣告,倒让我高看他两眼了。”方丽华说。

  孙闻溪想起当日在木匠店见到莫虹,那样明艳娇俏的女子,转眼间就香消玉殒,不由地生出几分惋惜。

  “闻溪,感情的事,不简单却也不难,跟着你的心走便是。姐还是那句话,跳出来看看,就什么都明白了。”方丽华的话,一直萦绕在孙闻溪心头。

  回到家,听说夏景生来找过他,又觉得方丽华的话确实有一番道理,于是,他挂了个电话给夏景生。

  他这是怕夏景生多想,正如他说的,他舍不得折腾人。电话里他说这些天忙于事情,也是按夏景生意思,做到婚前不再见面。

  放下电话,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冷静的期限。

  婚前,轻易不再去招惹夏景生。

  可树欲静,风却不止。

  孙闻溪出入仙蝶舞厅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传十,十传百。

  经由众人添油加醋地传播,传闻渐渐演变成了“孙闻溪婚前不甘寂寞”“孙闻溪蜜恋舞女,夏大少失宠”“婚前偷吃,孙夏婚约疑似破裂。”

  即便夏景生呆在家中,也听到了传闻。

  孙家没再来人,孙闻溪也没再来电话,更谈不上见面,人间消失一般。

  过了一些天,婚期便快到了。

  孙闻溪依旧没露面,除了那一回出入仙蝶舞厅外,也没有旁的风流韵事传出来。

  这一日清晨,孙家着人送了礼服来,伶牙俐齿的小厮在一旁贺道:“恭喜大少。孙老爷说,夏家是诗书人家,一切习俗按夏家的意思来。”

  意思是一切遵照中式的礼节。

  那大红婚服的做工极为考究,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飞龙、形态各异的鸟儿和锦簇的花团,软缎面料拿在手中既轻便又软和。

  婚服一上身,小厮便惊叹道:“真真是太好看了,到今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天人。”

  夏景生肤白,大红的婚服,衬得他愈发白皙,加上那一等一的好相貌,真叫人一刻都挪不开眼。

  夏景生着人给了赏钱,看着锦盒中孤零零的婚服,随口问道:“孙少呢?”

  小厮忙赔笑道:“孙少这些日子太忙了,抽不出空来。不过大少您放心,这婚服是真衬您,孙少想必也是满意的。”

  夏景生想起之前,孙闻溪大事小事都亲自管顾,就是不见人,也能电话追来,哪有半丝忙的样子,到了今日却还说忙。

  “知道了,你下去吧。”夏景生坐在房中,手里拿着那大红婚服,眉眼间带着几分失落。

  一直到婚礼前一日,孙闻溪还是没有露过面,衣裳、鞋子、配饰都是由小厮送来的。

  夏景生看着满屋的喜物,和那窗上贴着的大红窗花,正出神间,忽然听见下人敲门道:“大少爷,老爷让你过去一趟。”

  这一回,夏功成没在自个儿的房间里见夏景生。

  父子俩在祠堂见的面。

  夏景生进门时,夏功成正在点香,三跪九叩后,夏功成招呼夏景生:“来,给夏家的祖宗磕头。”

  夏景生磕过头,上过香,夏功成才缓缓地开口道:“景生啊,按照夏家的规矩,一向是男儿上家谱,女儿随夫家。你虽是男儿,但却未娶妻,爹寻思着,等你成了亲,你到了孙家,就是孙家的人了,爸便把你的名字从家谱中拿下来。”

  夏景生倏地抬眼,他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夏功成见他面色不善,以为他是在乎财产,拉长了声音道:“景生,孙家是富裕之家,你与孙少成亲后,衣食上自是不愁的。你看眼下的夏家,也没有多少钱财了,景瑞他还要娶亲,你就……体谅体谅……”

  “我到了孙家以后,便不再是你的儿子,爹可是打算将夏姨娘扶正?夏家自此便只有夏景瑞一个儿子?”夏景生愠怒。

  夏功成沉默了。

  “当真是人走茶凉啊,我娘人没了,到最后连个名分都保不住。”夏景生冷笑道。

  “景生,月儿是很好,可她走得太早了,这些年你夏姨娘里里外外为这个家操心不少……”

  “你不配提我娘的名字!”夏景生怒道,“若是我不同意呢?”

  “景生,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爹已按你娘的意思,护你周全,爹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儿。”夏功成的脸色很是难看。

  “那你就不该提!”夏景生寸步不让。

  夏功成大家长当久了,几时被人这般忤逆过,当即拍桌道:“我不是在跟你商议,此事我已经决定了,你毋用多说。”

  “这就是护我周全?你当真要如此?”夏景生冷冷地看着夏功成。

  “我意已决……”

  “好,这些年我也挣了一些钱,既然你要把我卖出去,我就用这些钱买断我自己,今后夏家的所有事情,皆与我无关。今日我离开了这里,便不再踏入。”夏景生眼中已失了温度。

  这个他担了二十年的夏家大少爷的名头,终是要摘下了。

  直至今日,他仍记得当日被人从别庄接回夏府,府中人看他的陌生眼神。

  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回家了,殊不知他于夏家而言,始终都是一个短暂的过客。

  夏景生的步子放得很慢,等他回到房间,负责梳妆的喜婆一把将他拽了过来:“哎哟,我的新姑爷,你可快些吧,时间可紧着呢。”

  几个小厮手脚利落地帮夏景生穿上婚服,那喜婆将他摁在椅上,好一通打扮。

  夏景生再睁眼时,瞧见的是镜中俊眼修眉的俊俏公子。喜婆瞧着自己的手艺,喜不自胜道:“这可是头一遭有两位新姑爷呢,凤冠霞帔都用不上了,不过这样瞧着也俊!”

  她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刚想塞夏景生手中,忽然想起性别不大对,手上的动作一时僵住了。

  “怎么了?”夏景生见她面色纠结,遂发问。

  喜婆一跺脚:“将就着看吧。”说着,把手册往他手中一塞,急哄哄地招呼人出门了。

  夏景生一脸莫名地翻开手中的册子,只瞧了一眼,便两颊绯红,心跳如鼓。

  那小册子中,皆是洞房花烛夜的实操图解,不过画上的主人公是一男一女,难怪方才喜婆会是这副神情。

  恰在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夏景生慌忙将那册子塞进袖中。

  “姑爷,孙家接亲的车子来了!”喜婆在门外喊道。

  窗外的天色刚刚泛白,天空还留存着破晓前的一抹微蓝。夏景生站起身来,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

  拉开门的一瞬,鞭炮声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夏景生在众人的拥簇下,坐上了孙家迎亲的车子。

  那日清晨满室香烛炮仗的气息,始终镌刻在夏景生的记忆里。

第五十章

  车子载着夏景生一路前行, 街道上静悄悄的,只有道旁的野狗在叫唤。

  路线是早已规划好的, 夏景生正闭目养神, 车子却忽然停下了。

  “怎么了?”夏景生睁开眼睛。

  “大少……”孙家的司机为难道,“前头有截树桩子拦在路中间。”

  按照习俗,迎亲这一路上, 若是在路上碰见大石或树桩拦路,便要将轿子遮起来,否则便不吉利。

  夏景生坐的是轿车,迎亲队伍唯有拿红布盖住车顶,又在车前系上红绸。

  车窗外, 喜婆的声音传来:“不是让你们提前检查了么,这迎亲路上要顺顺当当才好, 不要遇见什么挡路的东西。”

  下人辩解道:“我们事先检查过的, 谁能料到会有截树桩子在这儿呢?还恰好拦在路中间,就跟中邪了似的。”

  “呸呸呸。”喜婆赶紧止住话头,“这话若是让人听见了,当心扣工钱!”

  好不容易车子继续启动, 大伙儿都松了口气。

  喜婆吩咐道:“给我奏乐,驱驱晦气!”

  这时, 不知从哪儿窜出一群乞丐, 冲着迎亲队伍不依不饶道:“各位行行好,给口吃的吧。”

  那群乞丐身上都是灰,喜婆叫道:“哎哟, 哪里来的臭乞丐,脏死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把人赶走!”

  下人照着吩咐,把乞丐赶走了,整顿了一番,迎亲队欢欢喜喜地向前走了。

  没有人留意到,在街角的墙根处,有个披散着头发的女人,她浑身脏兮兮的,正小心翼翼地啃着一瓣脏了的窝头。

  过了一阵,方才那群乞丐径直冲墙根走去,为首的乞丐抬脚把那女人踹到一边:“哪来的臭婆娘,滚远点儿,这是老子的地盘!”

  女人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一边,一群乞丐连个正眼都没给她,三三两两地坐下来。

  为首的乞丐掰数着兜里的零钱,啐了一口:“呸,还当那孙家多有钱,娶亲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讨要到几个赏钱,老子千辛万苦弄那树桩子拦路,早知道就不费这劲儿了。”

  “大哥,我早跟你说了那说书先生不靠谱,什么孙夏联姻轰动江城,都是胡说的。你想啊,男男成亲,孙家夏家都抱不上孙子,能高兴嘛,肯定不给赏钱啊。”一旁有人附和道。

  “就是,我看那孙家那么抠门,夏大少在孙家,也没好日子过啰……”

  那些个乞丐大声地议论着,没人留意到,缩在角落的女子停下了啃窝头的动作。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地朝着迎新的路线走去。

  “诶,那家伙干嘛呢?”有人发现了她的动静,诧异道。

  “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傻子,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来来来,把钱分一分……”

  孙家门前聚集了许多人,奏乐声、鞭炮声、道贺声不绝于耳。

  孙闻溪穿上那特制的喜服,取下腕上的手表。镜中的他长身玉立,一双眉眼格外精神。

  听见外头传来奏乐声,下人喜道:“恭喜少爷,这是新姑爷到了。”

  孙府是西式建筑,特地在花园里搭建了拜堂的场地。

  车子刚进院门,一炮礼花从天而降,彩带纷纷扬扬地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