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顽山六子
房间里没人,但开了盏台灯,暖黄的光下,房内所见皆是狼藉。杂物散了一地,烟头熄满水杯,原本摞放书本的桌上铺满纸张文件,有得被撕碎有得被握皱,但不管什么,每一处都显示着温烈丘这些日子以来的紊乱。
桌边的手机还亮着,大概不久之前温烈丘还在桌前坐着。阮令宣下床时扫了手机的聊天界面一眼,发送消息的人没有备注,只几句简单的话,和一张照片。
照片拍摄地在偏远郊区的一家精神病院,照片上的人坐着轮椅,两条腿都断了,身上裹着束缚衣,面色灰白眼神涣散,像已经失去了神志。他脸上落着一条很长的疤痕,从嘴角到脸颊,平添了一份生冷死气。
阮令宣和他虽从没有过交集,但他知道,这就是那个企图放火烧死李负代和习牧的人。看着照片他心里暗自发寒,拿上手机下楼就去找温烈丘。
楼下,温烈丘靠在落地窗前抽烟,身侧是漆黑的钢琴,脚下是李负代留下的血迹。李负代离开后,他的东西温烈丘没动过分毫,连地上已经暗红的血迹也是。听见楼梯传来声响,他碾灭了烟火扔在地板上,转身,阮令宣就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阮令宣定定看着温烈丘,他已经四五天没见到这人,再次见,不由被他的颓然和疲惫惊到。他抬手将手机搁上钢琴,开口也迟疑了,“这人他……”
温烈丘垂眼一扫,看向阮令宣也无波无澜的,“他想当疯子,那就让他当疯子。”
往日里温烈丘就不是热性子,但也不至于这幅模样,这样生冷口吻的温烈丘,完完全全就是另一个人。阮令宣舔过干涸的下唇,又问,“那应曦呢。”
温烈丘冷冷转开目光,收了手机,擦身经过阮令宣往楼上去了。
比疤脸还早几天,温烈丘找到的应曦。他找到应曦的时候,那人表现得不能再坦然,他似乎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又或者,已经预感到自己命不久矣。温烈丘找到应曦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被应曦叫哥,两人一起和五六个人挤在十几平的发霉出租屋里,连走动的空间都没有,就像一窝藏起来的老鼠,浑噩度日。
而应曦,还要受着疼。
他们逃离火场之前,应曦被烫掉半个脖子的皮,血呼流啦的却不去医院,买了止疼的药粉敷上,又缠了绷带,就当没事儿。结果不出两天,伤口感染溃烂,人一直低烧,急速虚弱,站都站不起来,接着就着开始吞咽困难,饿了几天后就剩一张皮包着骨头,原本漂亮的脸没剩一点儿光。
刚感染的时候男人强制带应曦去过医院,结果转头人就要从窗口跳下去,吓得男人不敢再刺激他。应曦是铁了心不想治,可能是不想拖累男人,也可能是单纯活够了。
后来应曦虚弱到没劲儿反抗了,男人又把他往医院带,治了两天应曦哭了两天,也用光了所有钱。男人口袋空了,应曦还有,但之前他就把卡藏了起来。男人疯了般得翻了所有地方都没找到,怎么问应曦也不说,无可奈何,四处借钱开了些药,又把快要烂穿喉咙的人抱回了破屋子。
应曦之所以不说,就是想等自己咽气儿前一刻再开口,把他唯一能给的全留给男人。
应曦告诉温烈丘,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他压根儿就没考虑过后果,他讨厌他们眼里只有对方,他誓死要搅和了他们,他要出那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诱导着温烈丘叫出习牧的名字后,他并没有想象中的得意开心。后来他才想明白,那口气,不就是因为一直在他眼里那人不爱他。那口气是嫉妒,也是羡慕。
温烈丘走之前,当着应曦的面给男人转了一笔钱,应曦想死,他就要让他活着。出了憋闷的空间重新见到宽阔的天,温烈丘承认了,说是不让应曦如愿,其实还是动了恻隐心。他特别厌恶这份恻隐,和他自己。
所以阮令宣一提应曦,他又开始恼怒。
阮令宣攥着拳吸了口气,抬腿追上温烈丘,“你想怎么处理他们我都不管,但你明明找到李负代了,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
温烈丘继续上着楼梯,停也没停。
“温烈丘!我在跟你说话!”阮令宣大跨一步上前扯住他,情绪因温烈丘的冷淡激动起来,“他身上有伤又没有钱,你还让他自己在外面?!万一出什么事儿怎么办!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见人还是不说话他抓上他的衣领,咬牙发狠,“……你告诉我他在哪儿,你不去找他我去!!”
李负代离开的第二天,温烈丘被告知人找到了,赶到地点,隔着马路,他就看见了那人。海滨公园里,那人悠哉地晒着冬阳,顺着梧桐林走得很慢,看见样子奇怪的叶子会捡起来瞅瞅,也会踢掉下来的梧桐果。
他的样子,就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自由人。
“他……”温烈丘的眸还是很平静,“不是一个要人处处维护的弱者。”他嘴里念叨着李负代以前说过的话,嘴角提了提,却暴露了苦涩,“他比你想的坚强得多,也勇敢得多。”
“那、那你也不能让他……”阮令宣松了钳着温烈丘的力度,又没了头绪。最近温烈丘就像魔怔了,几天几天的不见人影,又做些莫名其妙的事儿,他闹得满城风雨,连他父母都旁敲侧击的从他这儿打听缘由,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虽不知道温烈丘是为了什么,但他明白,温奶奶不干涉,那就是默许。
温烈丘嘴上是那么说,实际上,只要李负代出现的地方,他几乎是以街道为单位在打点,只为确保哪天李负代需要帮助的时候,人们不会对他冷漠。这些,他都没和阮令宣提过,只是不想让他更心烦。但把人从学校弄回来后他才明白,是适得其反了。
“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不想让你担心。”温烈丘说,口吻中终于回温,“相信我,我会处理好。”他看着阮令宣,“你对我很重要。”
和温烈丘相处快二十年,阮令宣从没打温烈丘口中听过这样的话。几句话,眼底就要泛水汽,也让他觉得刚刚怨妇似得自己小家子气的厉害,所有委屈也没了。顿了顿,他还是把话题扯回李负代上来,“你是不是怕,怕他不……回来?”
“怕。”温烈丘坦言。实话实说,他怎么能不怕,即便是编造,李负代临走前也把话说成那样,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的话句句否定,去拼凑一个坚定的情感状态,用于自己把他追回来。
但在看到李负代的那一刻,就那一刹那,温烈丘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被叶贺困住的那些年里,李负代一直都没有的,就是自由。然后他来到自己身边,看似摆脱叶贺,却也有一个隐形的围墙。
从始至终,他都被束缚着手脚。没了叶贺,或许还有下一个想要“栓住”他的人存在。
温烈丘想要让他自由,没有任何威胁的自由。他想让李负代在自由下选择,而不是回到他身边,某天却又因自由而逃离。他能做得,就是除掉那些想要“拴住”他的人。
即使李负代最终的选择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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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三次鬼使神差。
习牧来疗养院已经大半个月。头一个礼拜,几乎就没下过床。
他之前被重物击打过后脑,紧接着又被施六丑撞上,前一两天没反应,一安生,便显出了症状,整天头晕眼花喘两口气都想吐。再加上被施六丑带来的那天吹了好一阵冷风,阮令宣走后就开始发烧。反反复复的高烧换低烧持续了一个多礼拜,牵连伤口恢复得也不好。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施六丑就在床边儿搭小床陪了一个礼拜,期间任劳任怨,喝水递杯子,吃饭喂到嘴边,看着比亲爸还上心。
习牧不习惯和他人太亲近,对施六丑种种搀着逗弄的关心也没多乐意。他们表明上看着和谐,主要是因为习牧暂时没力气揍人。施六丑嘴欠,习牧又是个不吃亏的,他俩在一起最常干的事儿就是拌嘴。虽是如此,习牧也不是不知好歹,毕竟人日夜陪着他,起码,一个礼拜过去,对施六丑的态度趋于正常了。
之前,施六丑几乎都忘了自家还有处疗养院,可打习牧住进来,便天天按时按点过来报道,即使烧退了也是,简直成了肇事者的表现楷模。这天也是,进了门刚要往习牧房间走,却忽然被一道小小的身影挡住。
截住他的是疗养院的小霸王,四岁中班,小小年纪一身病,几乎把疗养院当家。这小孩儿全院最小长得又讨喜,仗着这点儿横行霸道疯闹无度,闹出问题再撒个娇,医生护士便全拿他没辙。
但习牧来后,小霸王有了克星。
习牧刚住进来时小霸王就在病房门口偷看过他,只是那时他还不知这是个不能惹的角色。他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挨个房间摇晃输液架,直到有一天摇到了习牧那间。小霸王本以为这个长相漂亮的哥哥性格也会很温柔,大不了拍拍他的手劝他不要摇了,没成想,漂亮哥哥二话不说拎着他就扔出了门,还附赠恶狠狠的警告,吓得他哭了半个点儿。
从那之后小霸王不再摇晃输液架,却开始寻摸各种时机招惹习牧。小霸王小小年纪,记仇却是一把好手,次次被习牧教训,还要次次招惹。
施六丑见咚咚满面委屈心下了然,先蹲下揉了他脑袋一把,“牧牧哥哥又欺负你了?”
咚咚把头点得飞快,眨巴眨巴眼泪就往下掉,“……那人抢我的糖。”
也不问起因经过,施六丑起身牵上咚咚,眼底笑意明显,“走,给你报仇。”他牵着人进病房没见着人,转头一看,人正在花园儿里看两个大爷下棋。
意为静养,疗养院的娱乐设施有限。习牧病好了就呆不住,但又被护士姐姐看得严实,无奈又无聊,只能在院子里冬日踏青或逮只猫乱揉,被关在这儿的这些日子里,甚至连植物园里的植物都认了个遍。
推开门站上阳台,施六丑挑着尾音喊习牧,“听说你抢人家糖吃了?”
见了习牧,方才还委屈哭诉的小孩儿立即没了声儿,躲在施六丑身后只露半个小脑袋,胆怯又期待,等着施六丑给自己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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