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顽山六子
极有可能是错觉,宁见渊竟从这句无波无澜的话中听出了些许安慰的意味,他不禁失笑,“就算这样,在他这里,我还是很受挫,毕竟我是专业医生。”说着他话锋一转,“之前,我和他商量让他去我那里住一段时间,他答应了,不过刚才……他又回绝了,他回绝我不意外,但他说,他觉得可以结束治疗了。”
听到这儿温烈丘有些诧异。
“出于医德,我不能就此放手不管,最后我们达成一致,每个礼拜,他会找我复查一次,直到他真的不再需要。”宁见渊扫过温烈丘踌躇的表情,便什么都明了了一般,“或许我们该对他有信心,在我看来,他是个很清醒且通透的孩子,在你们这个年纪实属不易,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去做。”末了他还不忘赞叹一声,“难得。”
“你、要是……”温烈丘不由地皱起眉,显得有些拘谨,开口也磕巴,“或者,可以……他如果……”
“其实安抚一个人的情绪并不难。”温烈丘从头到尾没说出句完整的话,宁见渊倒却听明白了。他本可以装着没明白,却知道面前这位性情冷傲的小少爷能说出这样的话都得费不少力气,他一个大人,总不能去欺负逗弄一个孩子,“但对于他,你要做的不光是安抚,更重要的是“唤醒”,把他从那个世界拉回来,语言苍白的时候,在他睡前导入的东西就至关重要,这些都算是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光线、声音、气味等等很多东西能帮他在意识模糊的情况下区别出那两个“世界”。”
温烈丘认真听着,他不舍得再看到李负代惊醒后的模样,也讨厌不能“唤醒”他的自己。
“我想冒昧问一下,你俩是生活在一起吗。”
温烈丘应了一声。
宁见渊摸着下巴笑起来,口吻有些怀疑,“我对同性关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所以,你们……真的不是恋人?或者,你对他?毕竟,人对美丽的东西很容易动心……”说着他砸吧了一下嘴,“李负代确实很,嗯……美。”他笑着看温烈丘,“虽然是男孩,但美放在他身上没什么不妥,他的美,很特别,对吧。”
温烈丘没忍住斜了他一眼。
“不光越美的东西越危险,这个世界,也很危险,你觉得呢。”宁见渊觉得,作为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李负代特别又醒目,他苍白颓丧,同时却也很迷人。他不知道自己的话中有话温烈丘听出来没有,只能进一步感叹,“像他这样把自己捂得严实,反而更吸引人,谁都不在意,谁都不能走进他心里,倒是激发起人的某种斗志。”
“我对他来说不一样。”话说完,温烈丘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孩子气,但同时,他对宁见渊刚冒出来的一丁点儿好感瞬时死在了萌芽中。
“是这样吗。”
温烈丘沉默着。他和李负代,无疑是亲密的,毕竟再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他也不否认,他在意着李负代。或许他们会做爱可以说明什么,但李负代先入为主地转变了这个想法,他率先表明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只是为了愉悦,是排除在感情之外的。温烈丘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却又不知道拿什么反驳他。
他本已经懒得去理顺这个事儿,宁见渊非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弄得他又烦闷起来。
随着脚步声,刚刚去了楼后的工作人员,慢慢抬着钢琴走到了院前。宁见渊和温烈丘纷纷让开小路的位置。
看着缓缓经过眼前的钢琴,温烈丘抄着兜儿,目光也随着它移动。明媚的日光下,被打理过的钢琴闪闪发光,端庄漂亮,就像李负代所说的,放它在角落确实是暴殄天物。
“就算不是,”看着钢琴被抬出院子,温烈丘突然对宁见渊说了一句,“他对我来说也是不一样的。”他虽然不了解李负代的过去,但他在学着懂他的现在。李负代如果有想隐藏的东西,那他可以等到他想说的时候再听。耐心和尊重从来不是单方面的,他觉得,他就是这架在角落日积月累蒙尘沉寂的钢琴,是李负代,在慢慢把他擦干净。
宁见渊笑而不语。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温烈丘问。以宁见渊的立场,没必要和他浪费这个口舌。
“我很喜欢他。”宁见渊直言不讳,“希望你能对他多上点儿心。”
他这话说的实在够招人讨厌,温烈丘厌烦地撇他一眼,“不用你费心。”
下楼后,李负代径直进了厨房。
厨房里,奶奶和阿姨都不用他帮忙,即使插不上手,他也没出去,就默默站在老人身后的台子边儿上。
老人手上忙活着午饭要用的食材,不例外的,还有给李负代的安神汤。她知道李负代没出去,支开阿姨去后院儿摘西红柿后,才开口问他,“有话要和我说?”
“我以为您会有话和我说。”和温奶奶不太愉快的那几天,他已经省了您去说话,几天下来,不知不觉又添了回来。
老人又继续忙活起手上的工作,平淡和蔼,“没有的。”
他们说话间,院外进来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被司机带着去了小楼后面。
和温奶奶比起来,李负代毕竟是道行浅薄,眼神溜了两圈儿又迟疑着开口,“……我的事儿,您都和温烈丘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毕竟你也没和我说什么。”温奶奶手下不停,样子就像个为心爱孙子忙活下厨的老人,“如果单论把你带离叶贺这件事情,烈丘算是帮了你的,所以这是你们的事情,以后,我希望你俩自己解决。”
“顾虑呢。”
听他这样问老人轻轻笑着转过身来,她轻靠在厨台上,“和烈丘说的话我也和你说,这世上从来没什么肯定,我的顾虑也是。”她睿利的目光望着李负代,“只要叶贺还想在这里立足,我可以保证他不会再打扰你,我想,隔断了叶贺这层关系,你和收藏家的圈子也就不相干了。至于你在遇到叶贺之前的过往,说与不说,这由你和烈丘之间的信任决定,简而言之,我顾虑与否,在于你怎么处理。”
李负代认真点了头。
“我知道,烈丘出尔反尔是因为你,你们是什么关系,我都不介意。”老人的目光微微转向窗外,目光转回来后又继续,“但你要知道,我默许他这么做,不是因为你。他啊,从小就是,没从父母那儿得到什么关爱,如果我再不顺着他,就太可怜了。”
李负代默默听着,不自觉侧头向外看去,院中,温烈丘和宁见渊不知在说什么。
“你们要成长,生活要继续。”温奶奶转回身,“温烈丘该学会判别身边的人。”
李负代太久没认真和别人谈论什么,属实麻烦,却好像也值得。他站了半响,留下一句谢谢奶奶,出了厨房。和温奶奶说话的时间段儿,钢琴已经被抬出院子,院子里,温烈丘还和宁见渊一起站着。
钢琴抬出院子后,温烈丘的目光就被窗后的李负代吸引过去。
那个小骗子。
然后,隔着木质窗,隔着满院的花草,隔着浸在光里的风,两人的目光撞到一起。李负代嘴角的笑意像块儿化了的奶糖,看着在烈日下也掩不住光芒的人,而温烈丘,看着窗口的人,神色一点点地柔和起来。
他们无言互相望着对方,眼中容不下他人。轻风,热气,虫鸣和阳光还在,他们却知道,这个夏天已经过去了。
一直到很多很多年后,已经有不同重心,成长成两个男人的他们,提起夏天,所产生的心绪,都还是一样的。
湿咸的海风,被虫鸣渲染的月夜,芦苇丛中的低语,炸裂在阳光下球场的色彩,还有不为人知的,在静谧角落里,因对方而生息的、兜转在耳边的少年的喘息。
温烈丘想给李负代一个夏天,恰巧,李负代也填补了他的夏天。
第84章 “他最喜欢我。”
两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和装着钢琴的车一前一后回了家。
阮令宣的耳朵也灵光,隔壁轻微的声响都被他给听见,奔出屋子一看,不仅李负代回来了,温烈丘也回来了。跟着搬琴的工人挤进屋儿追着问了半天,这才知道,温烈丘不走了。
阮令宣欢欣又满意,甚至都没计较没人告诉他这事儿。等他东西左右全都问完,又约好他们晚上去他家吃饭,才恋恋不舍地留出时间给那两人收拾东西。
一个月的时间不长不短,再次回到这个地方,不光李负代觉得不同,屋主温烈丘也觉得。跟着他们回来的钢琴立在了客厅的落地窗前,李负代还是住原来那间。
几十天不着人气儿的空间四处落尘,空气也闷得厉害。两人把屋里每个房间开了窗透气后就不知道再该干点儿什么,他们定了明天去医院复查,接下来的时间就都是闲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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