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这小子的胜负欲很强。
可惜这一箭还是落了空。
林蓁面上越发挂不住,低了低头,没敢再看林信。
林信想了想,走上前,拿过他的弓箭:“我做给你看。”
虽然林信武艺不精,但是这种基本武器,他师父玉枢仙尊还是教过他的。
一箭没中靶心,还差了一点。
不过让他来教此时的林蓁,还是教得起的。
将弓箭还给他:“你再试试。”
林蓁再试了一次,箭头擦着靶子过去了。
林信问过他,得了许可,才敢站到他身后——
此时林蓁做姑娘家打扮,林信是个老书生。
都不是真面目。
林信用手指了指弓箭的一处,轻声道:“握在这里。拉弓,放箭——”
终于中了靶,林信后退几步:“就是这样,你自己练吧。”
冬日夜里,冷风彻骨,林蓁却出了汗,他用手指抹去额上汗珠,继续练习。
第一个晚上,他就练到了深夜,还是林信催他回去,他才回去的。
这么看来,林蓁勤奋至此,这个天命之子,若不是他,还能是谁?
*
将近年节,学塾只讲了几天的课,便给孩子们开了假。
因为离得近,孩子们在家里温习,也时不时回来给先生请安,顺便请教先生一些问题。
来得最勤的,当然还是林蓁。
他白日里帮他爷爷做些活儿,晚上就过来看书射箭。
栖梧也猜想他就是那个天命之子,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姑娘家,对林信说:“有一个女皇也很好。”
后来林信同他说林蓁是男扮女装,栖梧说:“你们家的孩子,都很喜欢穿裙子。”
他从前与林信在魔界,林信穿过魔界小宫女的裙子。
所以他这么说。
最后被林信暴揍一顿。
林蓁勤奋,日日都来,一次不落。
后来他爷爷知道了,知道之后,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给他换了一把更好的弓。夜里还给他煮宵夜吃,栖梧与林信都有份。
而林蓁不负他的期望,简直是勤奋极了,就算是除夕前一日,也来射箭。
箭术日益精进,林信看着,今年他大概就能把靶子给戳烂了。
不单在除夕前一日练武,就是到了除夕这日,他还在练。
吃了年夜饭,和爷爷说了一会儿话,说一定会回来守夜,然后出来练习射箭。
林信陪着他。
林蓁站在院子里搭弓射箭,林信坐在檐下玩猫逗狗。
猫是小奴。
“狗”是柴全的原形。
其间关系纠葛十分复杂。
简单说来,就是小奴总是伸着爪子,要抓小雀儿。小雀儿不服气,找了柴全来撑腰。
结果发现,很早之前,柴全就和小奴打过架,而且胜负未分,柴全还被林信惩罚,罚他抱着猫,坐在仙门外一整天。
所以柴全不敢再跟小奴打架。
现在这三只动物都围在他身边,任他“揉捏”。
小奴与小雀儿之间,刺啦刺啦地燃着战火。
又过了一会儿,林蓁转头看看他。
“林先生要是觉得无趣,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一个人练了这么久,不会出事的。”
林信再看了一阵子,看他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当。
除夕之夜,他陪在这里,还挺无趣的。
于是他再叮嘱了两句,便离开了。
枕水村四处灯火通明,烛光映照在穿过村子的河面上,摇曳微明,照得河水粼粼。
栖梧师兄在林蓁家里,陪着林蓁的爷爷守岁。
林信惦记着他们家的板栗和花生,原本想要去他们家,却被一个人喊住了。
“仙君。”
林信回头:“容容?”
胡容走到他面前,再唤了一遍:“仙君。”
“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胡容点点头,面色正经:“嗯。”
林信看了看四周:“这里不太方便,走吧。”
他原本想把胡容带回学塾,但是林蓁还在里边。
所以林信带着他去了仙君祠。
白日村中人已经来仙君祠祭祀过了,再过几个时辰,守过了岁,便要来仙君祠再祭祀一次,通报新年。
供案上还摆着供奉的祭品,鲜花鲜果,清香扑鼻。
见胡容神色认真,林信只当他是有什么大事要说,便把小奴、小雀儿还有柴全三个留在外边。
“不许打架,等我出来。”
他又问胡容:“我二师兄也在,要不要把他也喊出来?”
“不用。”胡容道,“此事与他无关。”
林信反身将仙君祠的门关上,变作原本的模样:“可以说了。”
胡容斟酌着道:“此事原本我不该插手,但我与仙君相识在人间,算是有百余年的交情,与仙君也算是朋友。所以,我是出于好心,提醒仙君。今日之话,不论仙君信不信我,我都要说。另外,我想请仙君记得,不论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为了仙君好。”
林信直觉有些不对,皱了皱眉,道:“嗯,你说吧。”
“我调动妖界势力,暗中查探了仙君与顾仙君。”
他倒是坦诚,这样的话大大方方地就说出来了。
林信有些恼了,面色一沉,语气微冷,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先前在斩仙台上,怀虚的残魄对仙君说了一句话,我那时站在仙君身边,不经意间听见了。只是当时仙君苦恼于其他事情,我也没有向仙君提过。”
那句话,过了近一年,林信也有些不记得了。
怀虚对他说:“林信,顾渊和我一样,要真到了那日,你猜他会不会在斩仙台上杀了你……”
林信眼眸微抬,对胡容道:“我并不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不过是怀虚挑拨离间,我还没这么傻。”
“仙君,怀虚虽然可恨,但他的话里,疑点重重,值得深究。”
“怀虚才说完这句话的那天下午,我就把这件事告诉顾渊了。”林信抱着手,“你若是因为这句话对他起了疑心,怕他杀了我,大可不必。我清楚得很,他对我下不了手。”
他倒是自信得很。
胡容道:“除了顾仙君会不会向你下手之外,怀虚的话里还有很多疑点。他为何说顾仙君与他一样?是他二人修的功法相似,怀虚要杀妻证道,所以他觉得顾仙君也会如此。还是说,他们修习的功法,原本就是要养一个人在身边……”
林信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住口。”
四目相对的时候,胡容却唤道:“殿下。”
那是很早之前在人间的称呼,胡容也很久都没有这么喊过他了。
林信虽然不记得他,对这个称呼还是有些触动。
胡容见他没有说话,举起右手,对天发誓:“我不曾挟私报复,我不过是想替殿下查清事情真相。”
林信看看他,抿了抿唇角,放轻了语气:“此事我早已知晓,不劳烦你帮我了,你就此收手,不要再查。要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我约了顾渊守岁。”
胡容一时情急,隔着衣袖,抓起他的手腕:“仙君就不想知道,我这一年来,查到了些什么。”
林信没有说话,抽出自己的手,却回头看他。
“殿下从前说过,殿下对那时在人间的事情都记不清了。”胡容道,“殿下有没有想过,殿下为何会不记得在人界的事情?”
原来他是要说这个,林信只当他要说什么要紧的事情。
他拧了拧眉,道:“三百多年了,我不记得也很寻常。”
“可是我有时也不记得;我兄长,在初初遇见仙君的时候,也没有将仙君认出来。”胡容定定地看着他,“是谁让当时的人都忘记了这些事情?他想让我们都忘记什么?我们是不是都忘记了什么人?”
“你是想说,顾仙君三百年前也在越国或者吴国?”
“是。”胡容点点头,“顾仙君当时在吴国皇宫中。”
“是你的推测,还是你有证据?”
胡容道:“魔界有一位鹤亭,鹤小公子,仙君应当认得他。”
“是,我认得他,算是朋友。”林信点头,“他说我在越国时,他还是一只鹤,停在宫墙上,等我喂食。”
“我这一年来,寻觅当时曾在吴国皇宫中的妖魔。正巧寻见鹤亭,他与我说,他当时在仙君身边,见过顾仙君。”胡容停了停,“后来他在魔宫之中,再遇见仙君,还因为仙君不记得顾仙君,高兴了好一阵子。”
“你是说,让我们忘记越国种种的人,独独遗漏了当时还不能化成人形的鹤亭。”
“是。”
“你还想说,我与顾仙君有旧。在我还是亡国皇帝的时候,我就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