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林信笑了笑,道:“那就好。”
他二人相对坐着,默了许久。
林信笑着自嘲道:“之前总跟你待在一起,你又没什么话,就觉得没有什么。现在忽然要分开十几年,又不能给你传信,还有些不习惯。”
顾渊捏了捏他的下巴:“你在枕水村等我,等我出关,就操办婚事。”
林信握住他的手,笑着道:“其实也不用这么麻烦。”
“嗯?”
“林仙君在枕水村,掌民生风水。”林信朝他挑了挑眉,“也掌姻缘。”
他看了看台上的仙君神像。
村中人有嫁娶之事,都会来仙君祠里祭祀祈祷。
林信眼中似有星光摇曳:“你要是不介意跪我的神像的话……”
顾渊道:“不介意。”
于是林信从草蒲团上爬起来,点起供案上的两支残烛,将案上的贡品摆正,又从角落里拿了一个粗陶碗,舀了一碗藏在这里的米酒,放在高案正中。
林信理了理方才被顾渊揉乱的头发,跪在草蒲团上。
一时之间,林信想不起村中人念的祝祷词,他也就没有念。
他二人并肩跪在草蒲团上,很简单地向仙君神像拜了三次。
随后林信伸出双手,捧起放在案上的农家米酒。
他与顾渊相对跪着,林信先抿了一口米酒,又将粗陶碗递到他面前。
顾渊低头,就着他的手,也饮了一口。
米酒微甜,却不醉人。
两人分饮过一碗米酒,最后林信将粗陶碗往地上一摔,陶碗碎成几片。
便算是礼成。
林信低头看了看摔碎的陶碗,四片大的碎陶片,还有一些小的碎片。
林信挠挠头:“我不会解这个。”
“那就不要解了。”顾渊抬手将碎陶片拂开,“礼成,现在帝君可以亲他的小星官了。”
“说得好像之前没有……”
顾渊伸手一揽他的腰,把他从草蒲团上捞过来,捏住他的下巴,用拇指按了按他的唇角。
才喝了酒,有些酒气,香得很,又甜又醉人。
林信双手攀着他的脖子,面色微红,笑着用额头碰了碰他的额头。
“对了。”林信松开他,从怀里拿出顾渊给他的那片龙鳞。
那片龙鳞被他擦得锃亮,只是边上缺了两个小口。
“我之前一直以为,这是我自己弄坏的,怕你生气,就没敢跟你说。”林信捏着龙鳞,“前几天才反应过来,我根本弄不坏这个,这是不是你自己弄的?”
顾渊点头:“是。”
确实是他弄的,林信为给蛮娘他们养魂,剜心头血的时候,顾渊一时失神,把龙鳞给弄坏了。
林信抬手要打:“你这个人真是……”
“坏了就不要了。”顾渊顺势拿走他手中的龙鳞,将龙鳞变作一条小龙,“放在仙君祠里,陪你的神像。”
林信拿着小龙,捏了捏他的龙须,连龙须也硬得很。
他站起身,站在神像面前,斟酌着要把小龙安置在哪里。
顾渊便站在他身边,用手指轻轻勾开他随身带着的乾坤袋,丢了一片新的进去。
和其他的龙鳞都很不同的,月牙形状的龙鳞。
林信没有察觉,顾渊也若无其事地转过头,看着他把那条龙放在仙君神像的肩上。
明日顾渊便要闭关,他二人在仙君祠里待了一会儿,随后将各处都整理干净,走出仙君祠时,外边月色寂然,全开的桃花微红。
林信抿了抿唇,拍拍他的手臂,勉强地笑了笑:“那你早点回去吧,不用陪我了。”
顾渊只道:“我送你回去。”
于是一路无话,他二人并肩走回枕水村。
夜深人静,唯余风过林间的声音。
林信站在学塾门前的石阶上,指了指里边,对顾渊道:“那我回去了?”
他原本比顾渊矮一个额头,此时他站在石阶上,比顾渊高了几分。
林信捧起他的脸:“闭关顺利。”
“嗯。”顾渊按着他的后脑,把他往自己这里带了带,吻了吻他的额头,“顺不顺利都回来娶你。”
风动檐下铜铃,沉沉郁郁。
*
顾渊闭关已有十来日了,林信经常下意识想找他,有时候灵犀都要传出消息去了,被他连忙召回来了。
所幸在枕水村里做任务,也很有意思。
学塾里有四只小动物,还有十来个学生,平日里带他们玩玩儿,很快就打发了时间。
暮春时节的一日傍晚,林信一面走到书房门前,一面道:“师兄,阿蓁让我们过去吃饭……”
学塾的隔音并不好,隐约可以听见里边传来吵闹的声音。
林信觉着奇怪,又叩了叩门,唤了一声:“师兄?”
里边人应道:“师兄来了,师兄来了,不要催,不要催。”
却不是他二师兄栖梧的声音,是三师兄的声音。
开了门,果然是胡离。
林信微怔,疑惑道:“三师兄?”
胡离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进门来:“是我呀。”
“你怎么……”
“我也在做任务嘛。”
“嗯?那怎么会?”
“我做奸臣,伺候的那个小皇帝,要南下游玩,我陪着一起来了,就在不远处,过来看看你们。”
那时林信还是变幻出来的一副老相,胡离便顺手摸了摸他的胡须。
“你扮老还挺可爱的。”胡离看了看栖梧,“他比较丑,看起来就是那种又臭又硬的。”
栖梧坐在条案前,有些无奈。
地上散着书册,砚台也打翻了。
林信低头看看,果真看见胡离的鞋上沾着一点墨渍。
胡离踢了踢脚:“我变成狐狸从窗子里翻进来,原本想落在案上的,结果看见二师兄这副模样,还以为是走错了,一时脚滑。”
他俯身将东西捡起,随口道:“那个小皇帝,好像明天要来你们这个村子里看什么仙君祠,我特意过来提醒你们一声。他这个人喜怒无常,你们小心一些。”
胡离重新变作狐狸模样,从窗子出去了。
原本林信不曾问过胡离做什么任务,如今他提起,林信便想了想。
江河隔断,从前南边有吴越两国,现在只有吴国,能南下游玩的、喜怒无常的小皇帝,大约就是——
吴国的小皇帝徐恪。
林信之前在吴国皇宫里见过他,也见识过他的手段,可是他来枕水村做什么?
正想着事情,府衙的人便到了枕水村。
皇帝亲临,自然是要先做准备的。
林信悄悄地看了一眼,只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官员,皱着眉,差遣上下,先将仙君祠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倘若不是时间来不及,他们应该会把仙君祠装得富丽堂皇,再给林信重新铸一个金身。
只可惜徐恪明日就来,他们只能简单打扫一下。
打扫之后,便派人将仙君祠围起来,不许有人靠近。
那官员又去了林蓁家里,拿走林信的画像,卷起来,放在仙君祠的供案上。
最后再三嘱咐村中人等,明日接驾,皇帝来时,要山呼万岁。
林信实在是看不明白。
*
次日清晨,圣驾亲临。
仪仗威严,徐恪乘辇,没有别的动作,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
昨日来村中的官员接驾,村中长辈与学官楚栖梧随驾。
枕水村众人跪伏两边,按昨日嘱咐的那样,山呼万岁。
林信没有出去,只是与林蓁一同,待在学塾里。
林蓁瞧见那徐恪,只比他年长几岁,便道:“日后我也可以。”
林信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
过了一会儿,外边渐渐没了声音,大约是徐恪移驾仙君祠了。
再过了一阵子,一个村民跑着来敲学塾的门,林蓁去开了门。
“阿蓁,阿蓁,快去仙君祠看看你爷爷。”
林蓁与林信对视一眼,连忙赶去仙君祠。
一面走,林信一面问道:“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