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衣杏林
梅先生一挑眉,看向了郁宁:“怎么回事?”
“兰霄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赶考的学子,跟他们去客栈谈经论道了,我懒得跟着……师傅你也知道我对四书五经一窍不通,哪听得懂他们这些个?就早早回来了。”郁宁见瞒不住了,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说了。
“不止吧?”顾国师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那兰公子在筹划什么,你当真看不出来?”
“……不就是考科举么?”郁宁讪讪的说:“这也挺正常,要不是我读书不行,我也想去考考看的。”
“来都来了,不试一下多遗憾呐。”
顾国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还未说什么,就听郁宁接着道:“师公你也别管啦,随他去吧……我打算月后回一趟平波府,看看那边好了没有,若是好了,就把兰霄送回去。”
顾国师眉目一动,道:“不必了。”
“师公你答应过不杀兰霄的!”郁宁低声说:“刚刚师傅还在说您是君子,不会出尔反尔。”
“我没说。”梅先生冷漠的说。
顾国师压抑了一下心里的努力,无奈的说:“我是说,你不必回平波府了……我叫人把你那宅子一块砖都不少的给搬来长安府了,这几日就要应该要到了。”
“……啥?”郁宁愣了一下,居然一时没反应过来顾国师说的是什么意思。
顾国师在塌边落座,轻抚了一下袖子:“别怕,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儿……不动,难道就叫它就那么摆着?送回长安府,也好好好研究一番到底是何等问题。”
梅先生倒是听懂了,皱着眉头道:“你也不怕阿宁再回不去?”
“若是他的机缘,便谁也夺不去,毁不掉。”顾国师解释道:“我着人去问了诸飞星那老狗,他回信与我是这么说的。”
“诸飞星?”梅先生问道:“他不是在周游列国?”
“眼见着二十年之约将至,他自然也是要回来的——再说了,文王天星剑落在了我手里,怎么说也是他祖上的东西,他焉能不急?”顾国师悠悠的说完,又看向了郁宁,警告着说:“你这是什么破毛病,身子不好还喜欢到处乱跑,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如此?非要等病时便躺不住了?若是留下病根,待到日后有你苦头吃的。”
郁宁被训得一愣一愣的,乖巧的道歉:“师公我错了,我不敢了。”
“不敢了?你哪一回不是说‘不敢’?但再遇到下一回不是都还是‘还敢’?”顾国师冷下脸:“昨日说了要打你十板子,本来见你虚弱不堪也就不与你计较了,今日看你还活蹦乱跳的,干脆一并受了吧。”
梅先生问:“怎么回事?”
顾国师本来有心给郁宁遮掩,当下被他不争气的模样气得狠了,也懒得再与他遮掩:“昨日他在护国寺发了好大一通威风……连一朝国运都敢伸手,我焉能不打他?”
“国运?到底怎么回事,说!”
“你叫他自己说!免得说我刻意要教训他!”
郁宁也没敢再站着了,跪下老老实实的把昨天的事情交代了一遍,交代完了还叫了句冤屈:“师傅,我真不是故意要去碰国运的,就是巧合而已。”
梅先生听完,侧身在一旁的抽屉中找了找,寻出一把木尺来,走到了郁宁身前:“不知天高地厚,是该打,伸手!”
“……师傅你真要打我么?”
“难道还有假的不成?”梅先生反问道。他一手持尺,冷冷淡淡的看着郁宁,心中止不住的后怕:“打你,是为了教你日后不敢再犯,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纵使非此行众人,也只紫微星乃是中天之主,不可擅动,顾梦澜说你背完了他给的经卷,你就背出了这些来?伸手!”
郁宁也知道昨日凶险,老老实实的伸出手来,挨了梅先生十戒尺。
梅先生这回是真没留手,打得郁宁一双手都肿了,郁宁倒是很争气,虽然疼得慌但是愣是没哭。梅先生打完了他,就叫下人来取了药给他上药,顾国师在一旁取了那把沾了郁宁体温的木尺把玩着,凉凉的说:“下次敢不敢了?”
“不敢了,再有下次,我一定叫您过目了再动手。”郁宁道。
顾国师点了点头,突然扬手,戒尺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左手之上,只听见一声脆响,那木尺被硬生生打成了两段。顾国师那只如竹如玉的手迅速的浮现出木尺的红印子来,边缘甚至还破了皮,冒出了一点一点的血珠子。梅先生一惊,顾国师看着他解释道:“我也有错,我不该不问他一句,便让他去随性施为。”
昨日那事儿说来也算他疏忽,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枯木逢春局能让郁宁给弄成那么大的格局来,但凡他问上一句,那七星局就不会出现,自然也就不会导致郁宁步步涉险。郁宁是跟着他一道出门的,他有看顾之责,让郁宁涉险,他得对梅先生有交代。
梅先生也顾不得其他,扯着顾国师的袖子叫他坐下,连忙拿了药粉往上涂,斥道:“你又闹什么?”
“是我没看顾好他。”
郁宁见顾国师打他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有点愣神了,在这个年代,尊不让卑,顾国师哪怕不算他半师这一层面,那也是他师公,再往远了说,也万万没有长辈因为小辈涉险而打自己赔罪的,尤其还是发生在顾国师这样的位高权重的古代人身上。他张口结舌的道:“……这……师公,你不必如此,我真的不敢了。”
“你住嘴!”梅先生喝道。
顾国师那一下打得着实是狠,方才的血珠子只不过是因为皮肤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现下缓了一缓,那伤口便显得越发狰狞恐怖起来,尺痕边缘的皮肉都有些绽开的模样,血珠迅速的冲开了药粉,凝成一道血线,自顾国师手背上流下——梅先生打郁宁十下都没有顾国师打自己这一下来得严重。那木尺子是平时梅先生用来做修复时的用的鲁班尺,坚硬非常,顾国师那一下居然直接将尺子打断,那又该是何等的力道!
梅先生脸色煞白,气得手都在抖:“顾梦澜,你是什么意思?你做什么下如此狠手?”
“是我不好,你将阿郁交给我,我却没有看顾好他。”
“阿宁没有出事!”梅先生一甩袖,将药瓶甩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阿宁冒一分险,你便十分还我?……你与我之间,需要如此?你是我什么人?要如此与我斤斤计较?”
郁宁见梅先生摔了东西,便知道他是动了真气,连忙跪了下来道:“师傅别气,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闭嘴!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顾国师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梅先生指着郁宁,含怒道:“难道就是为了叫他记牢了以后不可涉险?他是谁?他是我的弟子!你是他长辈,他配吗!”
“……是我不好,我总得给你个交代。”
“我要什么交代?”
“……”
“在你心中,原来你与我生分至此。”梅先生定定的看了顾国师两眼,抬手欲打,却终究没下手,一甩袖含怒而走。
郁宁看着梅先生的背影,又扭头看了看顾国师一脸黯然,也顾不得其他,说:“师公,你打自己打得太狠了些吧!……来人,取金疮药来……不行,还是叫王太医来吧!快去!”
“我只是想给他个交代。”顾国师喃喃道:“他为何要如此生气?”
郁宁忍不住道:“师傅要你什么交代?又没出什么大事,值得您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如此自折脸面?私下里说一声也就是了!就是我真的出事了,难道师傅还真叫您给我赔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