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小雨
——“师叔,今戈本性并不坏,我相信他。”
院子里的裂缝越来越大,四下光芒大涨,将林皓仁整个吞没了。
白光里,隐约有道人影站在面前,愤怒地朝他大吼:“吴潮生!谁让你来找我的?滚!”
那声“滚”字震耳欲聋,令林皓仁脑仁剧痛。他呆呆看着手里的黑剑,听到了无数杂乱的声音,却理不出半分头绪。
他不知道这剑从哪儿来,却莫名觉得亲切,它身上明明充满了不祥,却连同这份不祥都让人觉得怀念。他像是有些怕,又像是有些欣喜,像是失而复得,又像是悲从中来,可这些情绪从何而来却无法想得明白。
“你到底是什么?”林皓仁愣愣地看着它,目光落到剑柄上缠绕的玄色布条。那布条十分老旧破烂,仿佛风一吹就要碎成渣,那颜色不知是本来的颜色,还是岁月沉淀后的颜色,裹挟着一腔杂乱前事,却空空地落不到实地。
仿佛只它一个被孤孤单单落在了时光里,随着岁月流逝变得破旧不堪,失去锋芒,执着地想讲起曾经的故事,却再无人能听。
林皓仁突然觉得一颗心有些发酸发涨,他缓缓摸过剑身,有光影追着他的手指,又渐渐淡去。
*
再睁开眼,已是天光大亮。
林皓仁怔怔躺在设计复古的卧室里,看着头顶的床帐半晌没回过神。
“醒了!”床边有人惊喜道,“阿仁?阿仁?!”
林皓仁听出这是箫丹的声音,迟疑地转头,目光半天才聚焦:“蛋哥?”
“太好了!没傻没疯没失忆!”箫丹简直要喜极而泣,“你吓死我了!”
“这是哪儿?”林皓仁被扶着坐起来,茫然四顾。
“邢家。”箫丹道,“我听说你被邻居投诉了,去你家没找着人又联系不上你,我连街道办都去找过了,让他们必须帮我找人,要是找不到我天天上他们办公室闹去!”箫丹想起这件事就一肚子气,鼓着腮帮子道,“你好好在家吃个饭,碍着他们什么了?你楼上那家老太太还跟我说是你带人去偷了香肠!我呸!”
箫丹眼眶泛红,握着林皓仁的手:“我帮你骂过她了。我当时就想着,若你出了什么事,她以后的日子也别想好过!”
林皓仁拍拍他的手背,靠在床头道:“我都忘了这事了,你也别往心里去。犯不着。给我倒杯水吧?”
箫丹忙起身去给林皓仁倒了水,道:“小心烫。还好后来老邢联系了我,否则我就要报警了。我就该坚持让你上我家吃年夜饭去,大过年的平白受这冤枉气……”
箫丹咬着唇低声骂道:“那姓董的,还有你那些邻居,一个都别想跑!我曝光他们去!”
林皓仁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姓董的”是谁。正是上门来过的那位街道办的工作人员董褚。
林皓仁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感动,尤其经历了一晚匪夷所思的事后,这样坦率直接的关心担忧,对他像护小鸡崽似的保护,就像手里这杯温水,将他的心都捂暖了。
“蛋哥,谢谢。”他诚恳道。
箫丹倒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弄得不好意思起来,摆手:“咱们兄弟之间,说这个干嘛?”
林皓仁慢慢地抿着水,问:“邢瑜呢?”
“不知道,一直在书房呢。”箫丹摇头,“他派人接我过来的,说交给别人不放心,让我照顾你。”
林皓仁知道对方没事,松了口气,又想起了那把突然出现的剑,一下坐直了,道:“有把剑……一把黑色的剑,你看到了吗?”
“剑?我不知道……什么剑啊?”箫丹皱眉,“你俩到底干嘛去了?”
林皓仁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事,他自己还一头雾水呢,摇了摇头:“等过段时间再告诉你。”
箫丹啧了一声,转头给他削水果吃。
他没找到水果刀,干脆从兜里摸出钥匙来,钥匙扣上挂着一只小巧的刀,刀刃弹出来,闪过一道寒光。
这刀箫丹带了多年,林皓仁也早已见过无数次,小时候箫丹拿它削铅笔、刻木剑、撬人家的自行车锁恶作剧……
后来削水果、开瓶盖、修电脑机箱……什么事都做过,这刀坚韧锋利,这么多年了从来没坏过。
以前林皓仁不会注意,但也许是之前那把剑给他的印象太深刻的缘故,他盯着那把小刀看了片刻,突然说:“你这刀……哪儿买的?”
“啊?”箫丹一脸茫然,随口道,“家里祖传的。”
“祖传的?”林皓仁倒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水果刀还能祖传?”
“谁跟你说是水果刀?”箫丹甩了两下小刀,手指灵活,刀刃半点没伤到他,“这是那什么……军刀,便携式的。我爷爷的爷爷上战场的时候用过,带着方便,就一直留下来了。这玩意儿也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这么多年不锈不钝,好用着呢。”
林皓仁起了好奇心:“我看看?”
箫丹一脸“你吃错药了?”的表情,把刀递给他,又去外头借水果刀。
林皓仁坐在床头将那把小刀翻来覆去地看:银色的刀身,刀鞘宽厚,带着不知道是什么花纹的雕刻,仔细看才发现,那刀身末端还雕着不认识的小字。
林皓仁蹙眉,正研究,就听门外有人道:“醒了?”
林皓仁抬头,见邢瑜一脸疲惫,穿着衬衣马甲,领口松着两颗扣子,衣袖往上卷着,赤脚走了进来。
这屋里有地暖,中央空调温度适宜,丝毫不觉冷意。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屋檐、树梢上是白茫茫的一片,窗户上起了水雾。邢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林皓仁,窗外白茫茫的雪景似乎将林皓仁衬得莫名清冷了些。
这幅画面,像是在哪儿见过?
邢瑜看得专注,桃花眼下带着微微凸起的卧蚕,给人深情的错觉。
林皓仁不自在地别开视线,无意识地舔了下嘴唇:“醒了。你还好吗?”
“死不了。”邢瑜扬了下手,他的手心干干净净,什么伤口也没有。他拉开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了,“你呢?有哪儿不舒服吗?你睡了很久,一直在说梦话。”
“是吗?”林皓仁摸了下后脖颈,叹气道,“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
“什么梦?”
林皓仁想起脑海里那些杂乱的声音,迟疑一下摇头:“记不清了。”
“你还记得落入幻境前的事吗?”邢瑜又问。
“记得一点……我在床前醒过来时,看到你在门口,之后周围突然黑下来……”林皓仁说着,总觉得哪里不对,揉了下眉心,“不对,我喝多了有点不舒服,中途去过厕所。”
去厕所的这段记忆变得非常模糊,甚至感觉有些分不清真假。
“你去了厕所。”邢瑜点头,“然后你看了镜子,被拉入了幻境。从你在床前醒来的那一刻,你就已经在幻境里了。真正的你一直站在镜子前。”
这就是邢瑜之前一直没想明白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时候落入幻境的?而当他生魂离体看到镜前的林皓仁时,他才恍然大悟——是林皓仁先被拉入了幻境,他竟也被牵连其中。
但这就很奇怪了:为何他会跟着一起落入了幻境?这种事他从来没听说过。
第32章
昨晚的事邢瑜事无巨细告诉了父亲邢天虎,回家后他又派人去接箫丹来照顾林皓仁——倒不是不信任自家人,而是箫丹更了解也更关心林皓仁。这让他更放心些。
他和父亲在书房商量了一个通宵,现在困得不行,又累又疑惑,心里难得起了一层焦虑,却不是焦虑自己被牵连,而是焦虑他和林皓仁之间如果有什么共通性,那以后自己做什么,会不会也同样牵连到对方?
“到底怎么回事?”林皓仁道,“我昨天拿到了一把剑……”
“诛鬼降魔剑。”邢瑜点头,坦言道,“剑已经封存在仓库里了。”
“什么?”林皓仁愣愣的,“真有这把剑?”
“你从幻境出来后,剑就掉在你旁边。老B……暂且这么叫它吧,也已经被封印住了。”
邢瑜简单介绍了一下:“诛鬼降魔剑是一把邪剑,曾经埋在御鬼宗的剑冢里。资料里说,御鬼宗一直有一个传统,前辈死后,剑归剑冢,后来的内门弟子成年就可以去剑冢选一把适合自己的剑。当然自己铸也可以。”
“诛鬼降魔剑的资料不多,我也不知道它后来被人拔出来了。听老B的意思,它甚至重新认主了。”邢瑜想起老B说得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心里不太舒服,道,“老B被关在那把剑里,随着这次文物被盗意外醒了,跑了出来。跟融魂鼎是一样的。”
林皓仁点了点头,感觉肚子里有一堆问题却不知从何问起。
“之后还要审问老B,你愿意的话也可以来旁听。”邢瑜笑了笑道,“顺便教你如何通灵言。”
林皓仁靠在床头无奈道:“下次要做正事前,不要让我喝酒了。你……到底靠不靠谱啊?”
邢瑜难得惭愧,跟林皓仁道歉:“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我跟你道歉。”
林皓仁:“……”
邢瑜拿好看的桃花眼认真看人时,本就带着多情温柔的感觉,很难让人对他狠心。此时再听他认真道歉,更是生不出半分火气了。
林皓仁心里暗骂自己没脾气,撇了撇嘴:“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
“学长。”邢瑜突然又道,“你真的很适合这一行,若不是你拔出了剑,我们还不知道要跟它耗到什么时候去。诛鬼降魔剑可跟那破了底的融魂鼎不一样,很有攻击性,它也是依仗着这法宝才能如此张狂。你一拿走剑,它立刻就现出原形了。这次多亏了你。”
林皓仁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冷着脸耳朵却红了,蹙眉摇头:“误打误撞而已……”
“这是你的天赋。”邢瑜摇头,“加入我们吧。学长,跟我在一起。”
林皓仁:“……”
这句话似乎有点歧义,但邢瑜没打算纠正,甚至又重复了一次:“跟我在一起吧。小南街那边你也不用回去了,就住在这里,好吗?山下还有几套邢家弟子的住所,我给你找一处环境幽静的,平时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可以继续写你的故事,没人会说闲话。”
林皓仁不得不承认,这很有吸引力。
“有工资吗?”他半开玩笑地问。
“弟子都有底薪。”邢瑜道,“吃穿用度是邢家包的。”
林皓仁顿时惊叹:大家族就是不一样,这待遇如今上哪儿去找?连“员工宿舍”都是别墅区,还不用交房租!
只是……
林皓仁垂下眼眸,一时沉默不言。
邢瑜看了看他的脸色:“你好好考虑一下。其他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谈。”
*
邢瑜出了门,就见箫丹正拿着水果刀一上一下地抛着。
邢瑜好心提醒:“小心伤了手。”
箫丹握住刀柄,手腕一翻,刀尖对着邢瑜,一脸不客气道:“阿仁不会加入你们,他只想做个普通人。不管有什么天赋不天赋的,麻烦不要把你的思想强加在他头上。”
邢瑜瞄了刀尖一眼,看他:“我尊重他的选择,那你呢?你这样给他下结论,岂非也是强加自己的思想给他?你怎么知道他只想做个普通人?”
“我就是知道!”箫丹想起旧事,又想起邻居老太太诬陷林皓仁偷香肠,心里的火气蹭蹭往上冒,“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没人愿意总被人误会!”
小小年纪没了爹妈,后来老人家也相继去世,林皓仁身上“不祥”的标签从未被摘下过。加上长得过于锐气凌厉,仿佛瞪人一眼都能让对方倒霉三天,这更是让他的处境雪上加霜。
可他从未打算伤害任何人,幼年还收养过流浪猫,只是流浪猫和他的组合,却偏偏更遭人忌讳。
——“哎哟,猫是阴物啊,这……让他养着,多不吉利?”
——“找机会给他丢了吧?”
——“咱们也是为了他好。”
那一年林皓仁十三岁,奶奶已经去世,只剩下爷爷陪着他。
他找遍了整个院子,又去隔壁的小区找,拿着猫喜欢的玩具和零食不断地呼唤,那只听到他声音就会跑出来的小猫,却再也没有回应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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